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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醉酒 清秋,我后悔了

青袍道人看看紫鸾阁的大门, 又瞧了一眼宫哲严肃的神情,无奈应道:“王爷,这小鬼可难搞的很, 贫道不敢保证何时能将其除去。”

说罢,见宫哲神色不悦, 青袍道人又补充道:“不过, 这小鬼在宫中许久,却没伤过人, 兴许是还未找到报仇的对象。不如王爷再宽限贫道几天,贫道也好再想想法子。”

见他都这样说了, 宫哲就算心里着急,也知道这种事急不得,只得叹了口气, 点点头算是允了。

青袍道人见状,拿着罗盘便走进了那紫鸾阁里。

宫哲留在殿外等他的时候,正好被一旁朝霞殿的绿璃瞧见了。一见他竟然在宫中, 绿璃忙拎起裙子小跑着迎了上来, 一脸急色:“王爷您可算来了!公主她昨晚喝了一晚上的酒,到现在还没醒呢。您说她那身子可怎么受得了这么糟践呀?您快跟我去看看吧!”

“她喝酒了?”宫哲一听顿时着了急, “怎么回事?”

“不知道呀,昨儿早上还好好的, 可是从接风宴上回来就不对劲了。”

接风宴?

宫哲往朝霞殿去的脚步一顿。

宴后他与她说了几句话, 惹得她哭了一鼻子, 这些他心里有数, 只是没想到她竟还为此大醉了一场。

沉沉的压力再次涌现,他知道就凭自己此刻的心情,就算去见她也只能像昨天一样不欢而散, 还不如让她自己醒醒酒。

更重要的是,他偶尔也需要从这压力中解脱出来喘口气,才不至于让自己崩溃。

“去找御医要副醒酒养胃的方子。本王还有要事处理,这几日无暇去看她。你照顾好她,别再让她喝酒了。”

“王爷!……”绿璃眼睁睁看着宫哲往朝霞殿相反的方向走去,不晓得他和德阳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时愣在了原地。

离开朝霞殿后,宫哲命展晟留在宫中看着那青袍道人,自己则陪同淮胜一道去往冯府祭拜先皇后。

先皇后名冯菀,是宫澶的第一任皇后,也是他做藩王时的王妃。两人自幼一起长大,少年夫妻伉俪情深,宫澶登上帝位后更是不顾大臣反对,毫不吝啬地给冯家加官进爵。

可惜冯菀未出阁前落过一次水,后来便一直体弱多病,做了没几天的皇后便香消玉殒。

宫澶悲痛欲绝,命全国上下为她守丧三年,却没想到冯皇后尸骨未寒,她远在荆州统兵的表弟冯昶却起兵反叛,在宫澶反应过来之前,一连夺下了四五个州道,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服了与那些州道相邻的几个小国,随后自立为王,建立祁国。

而大越经年未战,兵将怠惰,与刚刚雄起的祁国鹰骑相比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宫澶抓不到冯昶,只能将留在上京之中的冯家人统统下狱,将冯府彻底查封。

自此,曾贵为大越第一世家的外戚冯家,成了无人敢提的叛国罪人,冯府也就此门可罗雀,除了冯皇后的灵位和一个守灵的老仆,便再也无人问津。

因此宫哲带着淮胜与祁国使团前往冯府时,大街两侧围满了人。一是想要一睹祁国第一美人的风采,二是想看看这冷清了几十年的冯府,如今是何光景。

毕竟这世上没有什么比绝世美人和皇室纠葛更配得上充当谈资的事了。

镜心也是以此为理由,把清秋生拉硬拽到街上的。

“我就不信那什么淮胜公主能比你还好看!走,我们去比一比!”这是她的原话。

清秋没有她那么强的胜负欲,再加上来自两国交战最凶的宿州,她光是想到祁国人就恨得牙根直痒,哪里还有心情去比谁更美。但是架不住这小祖宗的软磨硬泡,最后还是顺了她的意,和她一起上了街。

然后果不其然的,遇上了宫哲。

祁国使团入京,他负责陪同,这事他早就和她说过,她也没想着能避开他,只是觉得街上人那么多,她躲在人群最后,应该不会被他看见。

可宫哲还是看见她了。

准确的说,是她一出现,就看见了。

她穿着一身梨花白的布裙子,发髻也是随手一挽,唯独脸上施了薄妆,清淡却韵味悠长,让人忍不住再多看一眼。那是镜心为了比美,非要给她画上的。

宫哲平日里鲜少见到她上妆的模样,此时打远一瞧,方才发觉她美得淡雅,却如一坛清甜的梨花酿,初尝时惊艳,而后便上瘾得一发不可收拾。

她施淡妆躲在人群中,是为了……看他?

此前他曾告诉过她自己会陪淮胜公主几日,而今天淮胜去冯府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她此时前来,总不会是为了看这些祁国蛮夷。

如此想着,宫哲心中不觉泛起一丝甜意。她虽面上对他不冷不热,可到底是爱慕了他那么多年,就算现在心中有疙瘩,早晚也会解开。

但光是如此却还不够,宫哲突然想起德阳因为他陪同淮胜的事而吃味醉酒,他想看看清秋会不会也是一样。

心念一动,乌云驹已在冯府门前停下。宫哲跃下马背,趁淮胜还未下马,快步走到她马前,将手臂一横置于她跟前,示意她可以扶着下马。

围观的人群中发出阵阵艳羡的低语。

淮胜挑了挑眉,不解他这是何意,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轻抬玉手搭在他臂上跳下了马背。

扶淮胜下了马,宫哲假装不经意地抬眸往清秋那厢望去,却见她微微侧身与镜心分着一袋蜜饯,脸上笑意盛放,根本没有半点吃味的样子,甚至连这厢发生了什么,都不在乎。

宫哲心里突然空了一下。

接下来的一整套祭拜流程,他都浑然不知味,只觉得心里有一块愈来愈大的空洞,空得让他慌张。

……

深夜,昭王府后院。

“咚咚咚!咚咚咚——”

震耳的砸门声把清秋从熟睡中惊醒,她睡眼惺忪地点起烛灯,披上衣服去开门。

房门刚一打开条缝,就被一道高大身影“嘭”的一下撞开,还未等清秋看清来人的脸,就被一只大手猛地一拉,跌进了一个充满酒味的怀抱。

这一跌让她仅剩的睡意瞬间消散殆尽,愣怔片刻后,清秋剧烈地挣扎起来,却被他死死按在怀中。

“放开我!”

“清秋,”他的力气着实大过她太多,只一只手便让她难以挣脱,他锁紧了她的细腰,把脸埋在她颈窝,整整十七坛烈酒灌得他的脑袋像被尉迟岭的重刀活生生劈开一般疼,“我后悔了。”

清秋愣住了。

感觉到怀中人的挣扎逐渐停下,宫哲顺势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抵在她肩上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你不是阿灼,从来都不是。是我鬼迷心窍,知道自己得不到,便将你当做她来对待。可我后悔了。”

“这些日子你始终躲着我,不见我,甚至逃离我……清秋,我知错了。”

“……我们回到以前那样好不好?”

在这之前他始终不明白,为何与阿灼在一起时间久了总会觉得疲惫,又为何之前和清秋在一起时却觉得一身轻松。直到昨日接风宴后阿灼哭着求他不要抛下她,说她一条命都交在他手中了,他才突然明白过来,与阿灼在一起时,从来都是她需要他,她索取的安全感他刚好能给,于是便一直为她充当那个神一般的救世主。

可救世主也会累。

但和清秋在一起时,却总是她追着他跑,她满腔的热情和爱意他照单全收,却只需要回她一个眼神,一句夸奖,便能予她一整日欢欢喜喜。

太轻松了,被偏爱的那一个,过得实在太轻松了,轻松到他一直未曾察觉到她的付出,未曾察觉到她的一颦一笑早已成了他戒不掉的瘾。

直到阿灼的一味索取和骄纵让他倍感压力,他才恍然意识到,清秋似乎从未向他索取过什么,甚至现在他想给,她都不肯要。

于是他开始怕了,怕她离开自己依然能过得很好,怕她一旦对他彻底死心,他却没有倚仗能让她回心转意。

他想念从前她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日子,他想回到从前。

这些话他往日不会说也不敢说,但今日他醉了,醉得一塌糊涂,有什么不敢说或者不能说的,他都不需要顾虑。

清秋被他圈在怀中许久,直到他安静下来,她才轻轻拍了一拍他的肩,淡淡道:“王爷当真醉了吗?”

宫哲身子一僵,没有说话。

“那王爷可知道,镜子一旦摔碎了,不管多好的工匠,都不可能把它复原成破碎之前的样子。”

“没有人能回到从前。”

她的语气平静至极,却让宫哲听得寒意顿生。

许久,他松开了环在她腰身上的手,双眼通红地盯着她:“我说可以,就一定可以。”

清秋无所谓的笑了一下:“那我拭目以待。天不早了,王爷请回吧。”

话落,清秋没有丝毫留恋地关上了房门。

宫哲看着那扇门轻轻合上,烛火随即熄灭,屋里传来一阵衣料和锦被的摩擦声后便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他突然觉得自己酒醒了,清醒得让他心里发慌。

夜阑星稀,祁国行馆之中,淮胜刚刚安排好暗杀陶酌风的计划,行色匆匆地赶回了自己的房间。

却在推开门的那一刻,瞥见一个青衣人影闭着眼睛坐在桌后,两条长腿架在桌上,没形没状。

空中有一股清浅幽香,淮胜先是一怔,却随即反应过来,柳眉一竖,呵斥道:“你这道士不在宫中招摇撞骗,竟敢夜闯本宫行馆。”

青袍道人睁开眼睛瞧了她一眼,坐直身子点亮了蜡烛。

明晃晃的烛光映在他眼中,精明而鬼魅。

“公主说招摇撞骗,贫道可不敢苟同。”

“哼,”淮胜嗤笑,“你身上至今仍有淡淡香气,是产自乌苌国的芡腥子草的味道,能够使人致幻。本宫听闻今早宫哲带了个道士进宫抓鬼,想必你就是用这玩意儿蒙骗了大越那群蠢货。”

“不愧是淮胜公主,见多识广,贫道佩服。”

道士说着,微微向前倾身,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盯住淮胜,正色道:“贫道今夜前来,是有要事知会公主。”

淮胜不屑:“愿闻其详。”

“陶酌风,杀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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