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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暗杀 宫哲必须死。

“陶酌风, 杀不得。”

青袍道人说罢,淮胜猛然张大了双眼。

杀死陶酌风是她来大越的目的之一,但确认他的身份并且制定好计划却是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之前, 这道士又是如何得知此等绝密的?

淮胜死死瞪着他的脸,半晌才勉强稳住声音:“你究竟是何人?”

青袍道人打了个哈欠, 伸着懒腰站起身来, 从袖中掏出了一块玉牌,递到淮胜面前。

那玉牌通体雪白, 唯独中心有一点红,像是沁了一捧鲜血。上面刻着一朵拒霜花, 花芯如血。

看清那枚玉牌的纹饰后,淮胜瞬间跪倒在地。

“淮胜参见国师大人!”

青袍道人慢悠悠收起玉牌,这才眯缝着眼睛道:“公主请起。”

淮胜乖顺地站起身来, 却对他方才所说的话仍有疑虑,轻咬下唇思虑再三,终是忍不住问道:“不杀陶酌风, 是国师大人的意思?”

“正是。”

“可国师大人从不插手政事, 这次为何……”

“公主难道不想为公孙将军报仇么?”

青袍道人不答反问,一双锐利的鹰目直勾勾盯着淮胜, 似乎早已料定了她的答案。

淮胜原本还算平静的心绪被他这一句话搅得天翻地覆。

良久,她撇过脸去拭掉眼角泪花, 倔强道:“他没死。”

“公主何必自欺欺人?”青袍道人撇了撇嘴, 贴心地从怀里掏出条帕子递了上去, “若不是早就怀疑公孙将军已经不在人世, 公主怎会同意来大越和亲呢?更何况,还是要嫁给他的死敌。”

淮胜喉头一哽,缓了片刻, 道:“就算不是为了公孙将军,只为鹰骑死伤的将士,我也会来杀了宫哲。”

“公主杀不了宫哲,”青袍道人捋着胡子,露出一副早已洞察一切的表情来,“要杀宫哲,陶酌风就不能死。”

淮胜怔然:“可当年国师大人曾说过,宫哲会死在一个女人手里。”

“那是十年前的卦象。前不久的卦象中,多出了一个人。若是没有此人襄助,宫哲便仍有生机。”

“那个人……是陶酌风?”

青袍道人点头。

“可我临行前曾答应皇兄,若是找到陶酌风,定要趁早将他杀死。”

“这就要看于公主而言哪一个更重要了,是确保宫哲必死无疑,还是让大皇子顺利登上大宝。”

淮胜听罢没有再说话,思考片刻,狠狠攥紧了拳头,眼底恨意滔天。

“……宫哲必须死。”

青袍道人走后,淮胜立刻着人将陶酌风叫进了房中。

屋中幽香清浅,勾得人心旌摇荡。

淮胜换上了华丽的红裙,美得如同幽然深夜中缠人的艳鬼。

陶酌风不知淮胜三更半夜找他是为何事,又见她一袭红衣盛妆相待,心中更觉不安,站在门口没有再靠近,垂首肃立:“公主。”

淮胜见他拘谨,勾唇道:“你可知本宫为何深夜唤你前来?”

“小人不知。”

“那本宫换个问题,”淮胜绕过梨木桌子,手中盘着一只茶盏,“你恨我吗?”

陶酌风一惊:“……小人不敢。”

“那便是恨了,”淮胜轻笑一声,倒了一杯茶捧在掌心,缓步朝他走来,“本宫是祁国公主,手上沾着你大越子民的血,你合该恨我。正好,本宫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

“再过一炷香的时间,会有一个刺客装作大越人来行刺本宫。但他真正的目标在于你。你可以选择现在就走,去报官,让他们把刺客和本宫一道抓走,当然,也有可能你根本走不出这个院子。或者,你也可以选择听本宫的话,本宫帮你杀了那刺客。”

安排刺客乔装扮成大越百姓,恰巧今日淮胜去冯府时招摇地路过闹市,被人群之中的刺客看见,一时勾起国仇家恨,按捺不住心中恨意,借着夜色前来行刺,却被他这个小侍卫发现,两败俱伤。

不,应该是同归于尽。

如此安排顺理成章,就算调查起来也只能让大越自己吞掉这颗苦果,甚至还要为惊扰了和亲公主而赔礼道歉。

而祁国只是牺牲一个死士。

淮胜一番话说得轻风云淡,落在陶酌风耳中却犹如惊雷乍起。

先前那祁国奸细孙篁要杀他,是因为他杀了他的兄弟,划破了他的脸,可他实在想不通自己何时与这位祁国公主结下过梁子,能让她如此轻易地浪费掉手下一条人命。

况且她既然安排了人来杀他,为何不干脆神不知鬼不觉的动手,反而要提前与他通气?

左右她都不藏着掖着,他便也直言问道:“既然是公主安排的杀手,为何又要提前告知于我?”

“杀手是本宫安排,却非本宫的人。况且,不管你是死是活,都对本宫有利。所以本宫把这个选择权交给你。”

听她这样说,陶酌风心里反而踏实下来:“公主既然敢这样做,可见我活着,对公主更有利。”

淮胜没想到他一语中的,忍不住笑了起来,将那杯茶递给了他:“你是个聪明人,希望本宫将来不会后悔今日这个决定。喝了吧。”

陶酌风低头看着那只纤嫩玉手上薄巧的瓷杯和里面轻轻摇晃的浅色茶水,虽不解其意,却也知道淮胜此时递给他这杯茶定有用意。

想了片刻,他双手接过茶杯,仰起头来一饮而尽。

“笃笃、笃——”

陶酌风刚刚放下茶杯,门外便响起一阵沉稳的敲门声,两短一长,像是死亡的信号。

他猛地抬头看向淮胜,却见她轻抬玉指竖在唇上,无声说道:“来了。”

……

“王爷,”次日晌午,许久不曾回府的展晟突然带着一个重大消息回来了,“宿州来报,有人曾见过玉泊山那些山匪过境,想必是从祁国来时被人发现了。”

宫哲闭着眼睛斜倚在椅子上,修长手指用力的挤揉着眉心。昨天夜里实在喝得太多了,以至于他到现在还头痛欲裂,连灌了几碗醒酒汤也没用。

“可有什么重要发现?”单凭几句人证,不值得千里迢迢赶去宿州,更何况据他推测,公孙篁等人潜入大越已有多年,即使当年从宿州偷入边境时真的被人发现,这么多年过去只怕也留不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回王爷,探子说这消息来自宿州大杨山中的一个古村,村子里的人经年与世隔绝甚少外出,却人人皆知苏氏绣法。”

说罢,他递上一只荷包。

宫哲懒懒抬了一抬眼皮,却在看清那荷包上的图样时猛然清醒。

那是早已禁止民间流传的猛虎嗅霜花。

他一把抄起那荷包攥在掌心,眼神幽沉:“去准备一下,待过几日祁国使团离开,便前往大杨山。”

“是,王爷。”

行馆中,红衣胜血的淮胜看着地上七窍流血、尸身已被检验过一遍的刺客,手中捏着从他身上搜出来的大皇子令牌,皱了皱眉:“本宫还想着拿他当做大越之人,向姑丈讹上一笔,谁知皇兄竟还在手下死士身上刺青,简直愚不可及!”

身后的黑衣侍卫看了一眼尸体,嫌恶道:“公主打算如何处置这尸体?”

“你今夜将他带出城去,找个无人的地方烧了便是。切莫让人发现。”

“属下遵命。”

……

夜深人静之时,黑衣侍卫将刺客的尸体用布袋一裹,扛在肩上离开了行馆。

另一头的北府军营,一条黑影趁着值守的士兵打盹的空当,背着包袱溜了出来,潜入了昭王府。

“哒——”

窗外一声轻响惊醒了浅眠的清秋,她惶惶不安地睁开眼来,瞧了一眼紧闭的窗。

“哒——”又是一声。

有人!

可什么人会在这深更半夜的来敲她的窗?

清秋轻手轻脚翻身下地,抓起桌上一只花瓶,小心翼翼地走到窗边,拉开了一条缝。

“是我。”

陶酌风的脸突然冒了出来,吓得清秋差点将那花瓶砸在他头上。

清秋没好气地看他:“你怎么进来的?”要不是她眼疾手快,他现在就要脑袋开花了。

陶酌风缩着脖子瞟着她仍然高举着的花瓶,翻身爬进她房中,将窗户紧紧关了起来。

“翻墙来的,”他边说着,一面快步走到门口,将房门闩了起来,确定门外无人后,才对清秋低声说道,“这两天发生了许多事,我来不及解释,只能长话短说。上京待不得了,明日一早我就得走。你可要与我一道?”

清秋一怔:“这么突然?”

陶酌风垂眸,轻轻叹了口气。

昨夜在行馆,他眼睁睁看着那个刺客穿着仆从的衣裳进了淮胜房中,没过多久却咣当一声跪倒在地,一言不发,像被一只无形大手扼住了喉咙一般,脸色涨红双眼暴出,舌头伸出老长,挣扎了几下之后,竟一口咬碎了藏在齿间的毒药,不消片刻便七窍流血而亡。

经过淮胜一番解释后,他方才知晓,他一进屋就闻到的那股清香,是一种来自天竺小国的幻药,而淮胜提前给他喝下的茶中正有解药。

那刺客正是因为中了幻药,以为自己失败被捕,这才自杀身亡。

“你得走了。去哪里都可以,只要远离上京就好。”

“公主这是何意?”

“要杀你的人不止他一个,他此次没能得手,他的主子定会派其他人继续追杀于你。我能挡住这一个,却挡不住今后每一个。你在上京的事已然暴露,就算是北府军营,也不是铜墙铁壁。”

只是这些话多少有些耸人听闻,他没敢告诉清秋,只说自己惹了些陈年旧帐,上京对他而言已经不安全了。

“我想你也是要走的,所以就来问问你,是否要与我一起,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毕竟她在玉泊山被孙篁抓住,后来又被宫哲带回上京,多少也是因为受他拖累。

当然,他还有其他私心,比如他已经意识到只有触碰清秋才会出现预知梦,又比如他每次想到她那日站在漫天明灯下笑魇如花,都会忍不住扬起微笑。

清秋听罢他解释,却凝眉不语,半晌才道:“我不能就这样走。“

“为何?“刚刚被抓回上京时,她还去意坚决,一天也不想在这里多呆,为何此时突然改变了主意?

“是因为……王爷?“

“昨夜他突然来找我,说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如今我想像上次那样逃走定是不可能了,“清秋一顿,轻叹一声,眼神却是坚定,”得想个法子,一劳永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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