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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棋子

晚时,清风渐起,月上高楼。

孟清歌一袭缥色衣裙,披着月白的帔子,倚在二楼的栏前。那张妩媚绝世的脸在月色的衬托下多出几分清丽,仿若从月下牡丹,雍容与灵俏并存。

佳人瞧见一袭明黄帝袍自月下走来,嘴角扬起一个娇柔的笑,转身提起裙摆下楼迎了上去。

“皇上。”

祁谨见孟清歌笑着走到自己面前,看着眼前那一张仿佛穿越了时光的脸,嘴角也不自觉带了笑,牵起她的手进屋落座。

“你不必每次都到门外来迎朕。”

孟清歌坐在祁谨身边,任他握着自己的手,笑着看着眼前的男人,瞳眸里映着的都是祁谨的身影。

“妾身喜欢亲自去接皇上。”

祁谨见她这般小女儿的模样,忍不住伸出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却见被点了之后孟清歌嘟了嘴,娇娇地看他一眼。

原先那人也时常这般耍女儿家的小性子,也会像孟清歌一般倚靠在他身旁,只是后来,这些就渐渐地变了,再后来,就消失了。

不过还好,他如今能在别处,窥见当年的影子。

孟清歌看出了祁谨目光中的怀念之色,但却毫不在意。她伸手替祁谨捏了捏那沾了墨印的手,状似不经意地道:“皇上今天又是很晚才来呢。这些天应是有什么烦心事吧?”

祁谨舒张着手享受着佳人柔的轻轻按压,垂着眸淡淡回道:“无他,也就是些朝堂琐事。”

孟清歌见祁谨没再多说,也识趣的不再追问。

而祁谨因为孟清歌这一问,想起了在京的鲁王,不免眉头一皱,起了些烦忧之色。

他看了一眼孟清歌道:“给朕弹一曲吧。”

孟清歌闻言,脸色微不可见地一滞,却是很快用浅笑掩了过去,吩咐碧桃去取了琴来。

指腹轻轻拨弄琴弦,乐声轻起。孟清歌给祁谨弹了一曲《秦淮柳》。曲调渐渐走高,孟清歌抬眼看了一下祁谨,抚琴的手却突然停住,只见佳人忙背过身去垂头以手掩嘴,传来一阵咳嗽之声。

“这是怎么了?”祁谨见状,起身走过来问道。

孟清歌咳红了脸,哑声说了几句没事。一旁的碧桃却道:“启禀皇上,昭仪娘娘这些天受了寒,从昨儿就开始咳了。黄太医来瞧过,只说是得了寒症,需要养着。但是吃了药却没见好。”

“碧桃。”孟清歌轻喝了碧桃一声,看向祁谨柔柔地道:“妾身其实只是有些不舒服罢了。”

祁谨怜惜地看着孟清歌,摸了摸她脸道:“身子不舒服就要好好养着。今日你还站在楼上吹风,还去了屋外迎朕,不是就让病症更加严重了吗?”

孟清歌楚楚可怜地道:“可是黄太医的药妾身都有好好的吃。妾身以为这寒症很快就能好了,所以……”

祁谨像安慰小孩一般摸了摸孟清歌的头,道:“药要吃,身子也得好好养。既然,黄太医的药吃不好,那朕便指派个新的太医给你。”

祁谨说罢,回头问江运兴:“宫中治疗寒症的最好的太医是哪一个?”

江运兴想了想回道:“是去年刚升任的佟济佟太医。”

祁谨点了点头:“他是郑太医的徒弟,是个办事稳当的。”他看向孟清歌,道:“那朕就将他指给你,让他这一阵就好好帮着你调理身子。”

孟清歌闻言,忙行礼谢道:“多谢皇上。”

她抬起头,笑得娇羞,眸中闪着柔光,道:“妾身不过卑贱之人,能得圣颜眷顾,想必不久病就能好了。”

祁谨拉起她,道:“你乖巧可人,能悦朕心,哪里卑贱?”

孟清歌听了这话,笑容愈发明媚,轻轻将头靠在了祁谨的怀里。

祁谨搂着她,脑子里却不由得浮现出另一个身影。

确实,孟清歌和她很像,但又不是全然相像。那个人爱朝他撒娇,爱缠着他说话,也总是爱朝他笑。

但是孟清歌的笑和她不一样。孟清歌会安安静静地只弹琴给他听,会坐在他身边静静看着他,她朝他笑时,虽也是笑意柔柔,娇俏妩媚,满眼都是他,但是那笑容里,有一种他不曾在深宫里见过的清透,是连那个人都没有的清透。

祁谨不自觉搂紧了孟清歌。

罢了,影子也好,新梦也好,罢了。

……

次日清晨,祁谨走后,孟清歌刚起了身,碧桃便端上了一晚药汤。

孟清歌也不问是什么,似是习以为常般将碗接过喝了下去,之后拿帕子擦了擦嘴,开口道:“皇上昨儿的旨意已经到太医院了吗?”

碧桃道:“奴婢早上问了一句,江总管已经让人传话去了。”

“娘娘今日可还要练舞?”

孟清歌松了松有些疲累的身子,道:“不了,今天,该先去给人回个信儿。”

“听说永安殿边上的桂树正是花香四溢时,我便去看一看。你留个人,若是佟太医到了,就让他直接去永安殿。”

太后祁宋氏这几日因为施嫔的事累着了,早上总是爱多睡会儿,赵晴若也就陪得久了些。但是今日赵晴若却在早上请过安后,寻了个借口,回了永安殿。

等她回来时,便见孟清歌早已等在了殿中。

“这永安殿精美雅致,的确衬得上郡主这样的人儿。”孟清歌见赵晴若回来,起身向她见了礼,道。

赵晴若回礼落座,道:“昭仪娘娘过誉了。”

赵晴若说罢,向竹容看了一眼,后者便把殿中其他的宫人都遣了下去。孟清歌见状也不废话,道:“昨儿皇上已经把佟太医指给了妾身,让他看顾着妾身的身子,德贵妃那儿,佟太医也不用去当差了。”

赵晴若闻言,微微放了心,道:“佟太医本不是治外伤的人才,在重华宫服侍难免有不当之处,孟昭仪此次出手相助,想必佟太医会记在心中的。”

孟清歌听赵晴若言语中并未提起她自己,微微眯了眼眸。昨日赵晴若到邀月楼,说是入宫许久不曾上门见过,闲谈中却提起了佟太医被德贵妃杖责之事,也是这样一番说辞。

求人都求得这样隐蔽,这个小姑娘,真是有意思。

孟清歌用了一口茶,道:“其实佟太医以前看顾的是郡主的身子,太后娘娘想必也知道佟太医技长技短之处,他若是和太后娘娘言明这些,倒也用不上妾身向皇上开口。”

赵晴若听出了孟清歌话底的询问之意,道:“太后娘娘坐镇后宫,又操劳着施妃之事,怕是无法空出闲来为这件事烦心。”

是不想让太后娘娘烦心,还是不想让这样有可能牵扯儿女私情的事让皇家知道?

答案在孟清歌心里不言而喻,这也是她将佟济要到了自己身边的原因。但她没有说出来,而是又问了一句:“妾身也明白太后和郡主的辛苦。其实妾身刚入宫,这皇城高墙,着实令人惶恐,除了皇上,也不敢擅自往各宫里走动。”

赵晴若闻言笑道:“孟昭仪虽是宫中新人,但深得圣心,太后娘娘想必也会照拂一二。”

孟清歌要的就是赵晴若这句话。而赵晴若说出了这句话,也就是同意与她站成了一线。

看目的达到,孟清歌也不愿说这些累人的话了,但是看天色还早,又不想回宫,她向一旁看去,见到了一副摆在桌上的棋盘。

“郡主可爱下棋?”

赵晴若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那副棋盘,道:“我棋艺不佳,只是闲暇是自己玩一玩罢了。”这话说得倒是真的。虽然以前跟着宋太傅日日学习琴棋书画,但是宋太傅的棋就下得不好,赵晴若自然也就棋艺不佳了。

孟清歌却是来了兴趣,道:“无妨。本来下棋也就是个消遣。郡主不如陪妾身下一盘?”

赵晴若原以为孟清歌说完了话便要走的,却不曾想她还要同她下棋。但是赵晴若不知怎的也没有拒绝,拿了棋盘来与孟清歌下了起来。

其实孟清歌也只比赵晴若大了不过三四岁,赵晴若在宫中多年,也是难得有人主动陪她消遣时光。

两人正下着,却见佟济来了。

“臣见过孟昭仪,见过……朝云郡主。”

赵晴若见到面色有些发白的佟济,微微一愣,道:“佟太医怎么来了?”

佟济回道:“臣本是去邀月楼给孟昭仪诊脉,但是那儿的宫人说孟昭仪在永安殿,臣便过来了。”他说着,眼睛时不时地看一看赵晴若。

赵晴若闻言,看了一眼孟清歌,面色淡淡地道:“那边在我这儿诊脉吧。”

佟济依言上前,孟清歌也配合着让他诊脉。待佟济瞧完了病,给孟清歌写了方子,道:“昭仪娘娘的寒症不重,用了此方后休养几日便好。”他顿了一顿,飞快地看了一眼边上自刚才后就没有再和他说过话的赵晴若,道:“天气转凉,还是要注意保暖,不要吹过了风。这道驱寒的方子,也要常常用着。”

赵晴若知道佟济这是暗暗叮嘱着自己微微垂下眼,在心里叹了口气。

一旁的的孟清歌将两人的神情瞧在眼里,谢过了佟济便让他下去了。

她让佟济来这一趟,就是想要试一试赵晴若的态度。但是今日看来,这倒是一出郎有意,妾无心的戏码。

待佟济走后,赵晴若往棋盘上落下一子,道:“昭仪娘娘往后到了诊脉时,还是好好待在自己屋子里好。如今在我这而诊完了脉,回去又吹了风,可是得不偿失啊。”

孟清歌知道赵晴若看出来自己的这些小动作了,也不愿编话圆过去,反而大大方方地道:“妾身一时起兴来了郡主这儿看看,反而误了正事,是妾身的不对。便再没有下回了。”

赵晴若轻轻一笑算是过去了。

孟清歌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在心底叹道:这个朝云郡主,还是小小年纪便不仅能讲话说得滴水不漏,又心思缜密,做事周全,真是难得。而且赵晴若虽是外臣之女,但就是因为这个身份才不会和她有利益之争。还好这样的人,如今,是盟友。这一步棋,她算是走对了。

但是,某人的棋倒是没走对。孟清歌看了一眼这个棋盘,在心底暗道。

“我原以为郡主说自己棋艺不佳是谦虚之词,没想到是实话。我这一子落下,便可成定局了。”

听孟清歌这样说道,赵晴若忙低头一看,待看出来了有些懊悔地咬了咬唇。

孟清歌见方才还冷静自持的赵晴若露出这般女儿家的娇态,不由得一笑,道:“郡主说,我这一子,落是不落?”

赵晴若见她笑自己,忍住想嗔她的冲动,道:“这全凭昭仪娘娘自己。”

孟清歌见赵晴若还强装着镇静,笑得更欢了,稳稳地落下那一子,然后歪了歪头对赵晴若道:“棋局是棋局,既然郡主说了,我便落了。”

赵晴若知晓败局已定,但还是硬着头皮走完了。然后便开口送客:“我棋艺不佳,怕是扫了昭仪娘娘的兴,改日有机会再下吧。”

孟清歌刚起了兴,这会儿可不想走,忙按住棋盘道:“没有。郡主的棋下得还是不错的。”

“今日尚早,我也不急着回去。郡主可否赏脸再陪妾身下几局?下一局,我让郡主两子可好?”

赵晴若本想拒绝,但看见孟清歌的笑,不知怎么答应了下来。那一日,赵晴若一盘未赢,但是永安殿却隐隐传出了笑声。

……

宫外,秦王府里。

祁政看着棋盘对面的江逍风道:“你这几日倒是闲得很,日日来找本王下棋。”

江逍风举着棋子笑道:“这不是因为暖烟阁失火一事,微臣被皇上恩赐休沐半月嘛。柳宣忙着科举之事,范云陪着待产的媳妇,我便只能来烦殿下了。”

祁政端坐着,轻轻一笑,道:“烦本王,还是躲婚事?”

江逍风闻言,哭丧着脸道:“什么事都瞒不过殿下。”

祁政落子道:“你舅舅的女儿,是门好亲事。”

江逍风跟了一子,道:“微臣知道。微臣只是,有些惶恐。而且,殿下还未成亲,微臣想继续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本王倒是不用你向本王拿终身之事为我效劳。”祁政听江逍风提起婚事,心里莫名一动。

“不过最近有一件事,你可以去做一做。”

江逍风忙问道:“何事?”

“鲁王来京不久,与靖王府走得近本王是知晓的。但是永平王不日也要进京为父皇贺寿,在这个时间上却是有些巧了。你去查一查,朝中哪些人是和永平王亲近的。”

“殿下莫不是怀疑什么?”

祁政点了点头,却并未言明。鲁王来京,无疑是给靖王添了助力。永平王一向安守东边,在这个时期进京怕也是某人为了平衡朝堂所为。

但是祁政联想起祁谨前几日在朝上对鲁王藩属地兵将不稳的斥责,心里有些拿不准请永平王来京的到底是谁。

“你也不用着急,毕竟科举之事才是重中之重。再者,你也得空些时间,筹备婚事了。”祁政落下一子,起身离开。

“殿下?这棋……”江逍风见棋还没下完,祁政走了,想起身去追。但他低头一看棋局,便住了嘴。

败局已定。

他还是回家和舅舅商讨一下婚事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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