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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痴心成怨

“主子。夜已深了,您还是早些歇着吧。”

秦王府的偏院中,婢女小心地劝着倚在门边望着院外的杜氏。自从王爷用完了膳却回了主院后,她家主子就一直这样望着,似乎在盼着某人回来。

婢女心中也替杜氏悲哀。原以为今日王爷总算是又注意到了杜氏,却没想到这只不过是一时的垂怜,连一晚都没有留下。她见过主子这样倚着门等过许多个夜晚,但这样哀伤绝望的眼神,她只见过两次。一次是王爷大婚,王妃进府那日,还有一次,便是今夜。

杜氏好似没有听见婢女的话,仍旧呆呆地望着院门。院中的梨花被夜风吹落了许多,一片一片,碎在清寒的月光之下。温柔的月和疏离的星只是淡淡地在天上看着,看着这春夜里的一场花落。

记得自己最初被分到皇子所去伺候刚刚归朝的七皇子时,也是一个花落的季节。去皇子所之前,她不过是在尚衣司浣洗衣物的小宫女,得了伺候贵人的机会,身边的人都在艳羡。他们说,七皇子有军功在身,又是年纪轻轻没有定亲,说不定这样一去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可是自己从来不敢肖想这般的运气,只求七皇子会是一个不苛责下人的主子。后来她发现,七皇子果真是一个好主子。他虽然疏离又严肃,但是从未斥责过她。就算是她刚刚到皇子所时手脚拙笨地洒了茶水,他也只是吩咐一句下回注意。

倾心,是在一日日地看着他练武习书里产生的。那样沉着持重又气度不凡的人儿,怕是天下的女子在他面前都会动心。

他要了她那日,她觉得就算自己折了半数的寿命也值了。那时,她根本不在乎他是否对自己有心,不在乎他是不是只是因为血气方刚,不在乎之后也承宠了的刘氏。

可是渐渐的,他仍是疏离又严肃,她却不禁企望更多。她是一开始就跟在他身边的人,就算她身份卑微,她仍是陪了他多年的那一个。

朝云郡主,不过是因为身份贵重,不过是因为母家得势罢了。她一直是这么跟自己说的。

可是看着他们琴瑟和鸣,看着他对她渐渐信任,她怨,她恨。她陪他的这些岁月,难道就一文不值吗?难道就抵不过她的家世吗?

不,七皇子,不会是这样的人,不会的……

杜氏看着天上温柔又疏离的月和星,眼里的哀伤绝望渐渐变成了怨憎。

他,不是这样的人。

……

拂晓之中清风微扬,晨光初亮,秦王府中便有人忙碌了起来?

屋中歇了一夜的烛光又亮了起来。祁政站直了身子,看着正帮他整理衣领的赵晴若的发顶。这样的场景,自己不知不觉竟好似已经习惯了。

“朝云,今晚不用等本王了。”

赵晴若闻声抬眸,问道:“王爷有事要外出吗?”

祁政嘴角微弯,回道:“去拜访曾老先生。”

赵晴若闻言,垂眼轻轻地笑了:“望王爷一切顺利。”

祁政出门后,竹容和木锦两个一边整理屋子一边轻笑低语着,赵晴若在一旁看着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今天怎么这样开心?”

竹容回身看着赵晴若,歪头道:“自然是为了王妃。”

“昨日还以为王爷会宿在别人的屋子里,可是到底啊,王爷还是待王妃最好。”

赵晴若微微红了脸,却淡淡地回了一句:“王爷想要睡在哪儿,都是王爷自己的决定。”

竹容撅起嘴:“可是去了那个人那儿,就是不好。”

赵晴若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呀,怎么越发不庄重了,嘴上尽说这些。现在就瞧这个不好,看那个不顺的,往后怎么办?”

竹容讪讪低了头,嘟囔了一句:“王妃什么不平委屈都不会说出来,奴婢再不说几句,心里就更憋得慌了。”

赵晴若知道竹容这是太过为自己着想,也不好再训。她跟着她的时间最长,看着她一步步走过来。成亲之前还那般替她不平抱怨过,如今更是心心念念地盼着她一切安好。

这份情,赵晴若深深记在心里。好在竹容也只会对自己说这些话,人前仍是那个稳重细心的掌事姑娘。

“往后有你们,我自然都会好的。”赵晴若轻轻说道。语罢,她好似想起了些什么,便吩咐了一句:“木锦,你一会儿去看看,看看杜氏那边有什么动静。”

木锦闻言蹙眉:“王妃是担心她会因为昨夜的事情心中生怨?”

赵晴若道:“我是担心她会生乱。”嫉妒之心赵晴若倒是不在乎。在皇宫中,什么样的妒忌她都见过,但是她想要防着的,是人因为妒忌而做出的事情。

一丝妒忌,便可害人。而且杜氏的心思,她还是看不清楚。

……

木锦还没有动身,杜氏这边就有人主动上门拜访了。

“听说妹妹昨日有喜事,我特来恭贺一番。”刘氏笑着迈进屋子,眉眼带着嘲讽之意。

杜氏才起,眼底有些许乌青。她轻轻瞥了刘氏一眼,低头做出一副平时那般怯懦软弱的模样。

“刘姐姐这么早来看我,妹妹谢过。”

刘氏看了她一眼,轻轻哼了一声,似是看不起她的这副模样。

“妹妹这样低着头,颜色再好王爷也看不见。难怪王爷只愿意和妹妹用饭,却不愿意留宿了呢。”

杜氏身边的婢女听着这话低下头暗暗生气。而杜氏却没把这些放在眼里。她知道刘氏一向是这个性子,处处都爱说道几句,眉眼标志,可蠢毒心思全写在脸上。王爷至少还会见自己,而刘氏这段日子,则是每次都在书房吃了闭门羹。

刘氏吐完了心中的嘲讽,便坐在位子上喝起了茶。杜氏抬眸看了她一眼,看见了她身上穿的衣裳。似是用织云锦做的。

好像赵晴若也给了自己几匹。怪不得刘氏在上元之后便没再说过赵晴若的坏话,想来就是被这一点小恩小惠给堵了嘴。

可是她这样嘴,可是她身上最值钱的了。

杜氏也坐下来,紧紧捏着绣帕,低低开口说道:“王爷能来,妹妹已是心存感激,不敢再盼着其他。况且王妃待妹妹极好,王爷陪着用这一顿饭,对于妹妹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刘氏听她提起赵晴若,心中生疑。王爷来杜氏这里用膳,晚上却回了主院,这件事如今可是叫人人都看了笑话。王妃这般与她争宠,怎么这个杜氏没有对王妃心存怨憎,却还说王妃待她极好?

“王妃待人倒是一向和善,可是王爷到底是冷落了妹妹。”

见刘氏眼底有了些疑惑,杜氏顿了一顿,又道:“妹妹一直是这个不争气的模样,王爷疏远,心里也习惯了。王妃不嫌弃,略带提携,妹妹感念在心。”

刘氏听见提携二字,眼神暗了下来。她看了看自己的衣袖,织云锦柔滑的料子如云绵软。

怪不得这织云锦先给了杜氏,原来是要和杜氏结成一党吗?难怪杜氏被那赵晴若抢去了恩宠,还对她这般敬畏。看来这个王妃,心机颇深呐。

刘氏脸色变了又变,轻轻瞪了杜氏一眼,没再说话,径自出了屋去。

杜氏看着她出门,淡淡道了一句:“恭送姐姐。”

婢女看着这一切,出声问道:“主子为何和刘侍妾说是王妃提携了呢?王爷昨夜回了主院,算来明明该是王妃……”

“王妃始终是王妃。”她最好,能安安心心做这个王妃。

刘氏出了杜氏的院子,心中越想越不平。刚走出没几步,就看见木锦的身影出现在一旁。

认出了那人正是赵晴若身边的婢女,刘氏对方才杜氏的话就又信了几分。

看来这两人真成一党了。不行,那往后自己在这府中不就更加没有地位了吗?

刘氏愤愤不平地去了祁政的书房,还未走到便想起祁政已经上朝去了,便只能憋着气走了回去。

回去时,又在路上遇见了一人。

“那是赵将军夫人?怎么又来了?”

听刘氏问道,她身边跟着的婢女回了一句:“赵夫人常来王府已是不稀奇了。有时候还会跟着范将军的夫人一块儿来。”

估计都是来巴结赵晴若的。刘氏心中想着,不屑地哼道:“王妃和这些大官夫人倒是关系不错。范夫人昨日才来,今日赵夫人又来。这有一层亲眷关系在,就是联系紧密。”

话才出口,刘氏突然灵光一闪。赵家与范家都是当朝首屈一指的武将。而赵晴若出身赵家,又和范家来往甚密……王爷不是一向不许人插嘴政事吗?那说不定王妃和这两位夫人在一起时,就说了不少政事呢。

……

“嫂嫂怎么还为了这个特地来跑一趟?”赵晴若笑着接过林织意带来的糕点,道。

林织意道:“这是军中将士推荐的京中福满楼的糯米团子。将军昨日带了些回来和妾身一起用。将军赞不绝口,说这团子甜腻,王妃定会喜欢,便让妾身带给王妃。正好今日也无事,妾身便来了。”

赵晴若笑道:“哥哥和嫂嫂费心了。”

林织意道:“将军惦念王妃,妾身自然也记挂心中。”对于来王府看望赵晴若,林织意倒是一点儿也不嫌麻烦。她家中也有一个弟弟,平日里也是相互惦念。赵辰对赵晴若这般关切,她也能生出同感之心。而这样的赵辰,也让她更加觉得重情重义,值得依靠。

两人说了会儿话,半日便这样过去了。

午后,赵晴若带着木锦几个在院子里捡了些掉落的梨花留着做香。

因为祁政留了话说晚上不回用膳,赵晴若吃完后便点了烛灯在屋子里安安静静地看书。

却没想到祁政今日倒是回来得早了些。

曾老先生对晋州仍有旧乡之情,而性子又是嫉恶如仇的。见祁政屈尊降贵上门拜访,二话不说便将差事应了下来。虽然曾老先生年纪大了不便走动,同军随行有些不便,但是却介绍了好几个以往同在军中,如今留在晋州的老兵老将,还没拿出了一副之前珍藏起来的晋州详尽地图。有了这些,晋州之事想必很快就能解决。

政事无虞,祁政也是松了口气。准备回书房把明日要呈给祁谨的奏章写好,却不料刚踏进书房前的院门,便听见了一阵乐声。

曲调凄婉,如泣如诉,听着便能感觉弹奏之人的哀婉凄怨。

祁政一听,就知晓了是谁。他长眉蹙起,似是没有被这乐声打动半分,走了进去,便见刘氏在书房门前弹奏着琵琶。

“你这是做什么?”祁政站在他面前冷声道。

“王爷。”刘氏穿着一身单薄的衣裳,抬眼柔柔地看着祁政。“记得王爷以前最爱妾身弹琵琶……”

“本王可不记得。”祁政的眼神又凌厉了几分,带着冷冷的威压“这里是王府。你这般献媚,是把这里当成了勾栏不成?”

元德见状忙上前对刘氏劝道:

“刘侍妾。这是书房重地,王爷还有政事要处理,你可赶快回去吧。”

刘氏看着祁政的眼神,也知道这一招是不管用了。她羞恼地低下头,心中愤愤。

杜氏日日送汤来就可以,为什么她这一曲琵琶就不行?果然还是要有人提携吗?

“王爷。”刘氏抬眸看着祁政,略带哭意道:“妾身只是看着王爷近来辛劳,才想哄王爷一笑。不过看来有王妃帮着料理前朝后院,王爷已是不再需要妾身了。”

“你在说什么?”

刘氏壮了壮胆子,一口气将心中猜疑都说了出来。

“妾身看王妃与赵将军夫人还有范夫人日日相谈,想来也是为了王爷所忧的朝堂之事。既然王妃看顾着前朝,妾身便想替王爷松一松心神。如果妾身行为不当惹怒了王爷,还望王爷恕罪。”

跟在祁政身边的元德和元顺一听,当即变了脸色。刘氏这话明面上看是赵晴若为了祁政劳心劳神,上下管理周全。可往深一想,这字字句句都是在指赵晴若背着祁政插手朝政之事。

祁政听完了刘氏的话,并未言语,只是面上冷肃之意越来越重。

赵晴若昨日才为晋州一事献上一计,如今一看不是正好应了刘氏的话吗?

“来人。”祁政默了一会儿,开口冷声道:“侍妾刘氏不知尊卑不顾规矩,妄议王妃,冲撞本王。拉下去,杖十,永不得出屋门半步。”

刘氏一听,当即大喊求饶。燕铭的动作却更快,堵了她的嘴直接拉了下去。

元德和元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轻易开口。

祁政却是面不改色地进了书房,末了对元顺道了一句

“让王妃今晚不用等着了。本王在书房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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