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重逢恶业

重回王爷身份的初善，让程歌觉得既陌生又新奇。

这里的下人非常清楚初善的习惯，布衣青衫惯了，穿衣打扮都不讲究。但毕竟到了王府了，更何况这次是来参加寿宴，到时免不了那些皇亲权贵，总不能没了规矩。所以沁春园里早就备了合规制的服饰。此时初善洗去仆仆风尘，换上了那些华而不艳的服饰，整个人就完全不同了。

重新装扮的初善，骨子里天生的那股尊贵气质立即突显。他本就长得俊美非常，此时穿湖蓝色开襟织锦袍，腰上绑了月色腰带，缀翠绿络丝玉坠。一头长发绑了长辫，发辫一颗大明珠押尾，整个人更显得明媚了起来。

对着一屋子的下人，初善也不能像在吉平村时候那么随便了。举手投足，交谈吩咐，一言一行都带着皇家风范。

程歌随着初善去了落雪阁，一路上遇上下人不少，都是躬身行礼，口呼“参见”，不敢造次。和在吉平村见着初善就上前来谈笑风生的村民完全不同，连带着程歌行步也变得有些拘谨起来。

在落雪阁盘桓了几个时辰，程歌不由再叹权势人家果然生活条件优越。

不说这王府占地宽阔，整个就是一个园林。除了进门之后看见的那些厅堂斗室之外，里面的内院更是大有乾坤。

单说他们住的沁春园，已经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

初善住的正屋是套房，配花厅，大卧房，带小浴池。她住的虽然是西厢，没有那么多配备。但是一间大卧室用大折屏挡了也分成了内外两间，方便起居。没有浴池后头也有个隔间，放的大木桶，泡澡正合适。

而据说除了沁春园之外，还有睿王住的惊涛阁，以后给那些王妃侧妃住的蕊春阁、盼春苑两所院子。除了居住区，还有畅馥园和落雪阁两所供观赏游玩的园子，都跟个小公园差不多的占地。

这样的睿王府，据初善说还是属于比较简朴的。程歌唏嘘之余，很意外地非常喜欢初善带她去逛的落雪阁。

天儿热，落雪阁这个名字一听就特别凉快。程歌也就没有介意午后热辣的阳光，跟着初善就去了。事实上，这个仿古代的世界环境很好，即使现在是大夏天，天气也没有热得很离谱。

这个落雪阁是依湖而建，主景是湖边二层的水榭。底层只是简洁地摆了桌椅，周围都是栏杆，缀着纱帘，主要用来观景。楼上较为私密，看着像是书房，也有简单的榻椅，可供休憩。

从水榭望出去，可以看到整片落雪湖。初善说若是冬季，湖上落了雪结了冰，白皑皑地更加好看。落雪阁这个名字也是因此而来。

程歌倒不是因为景美才特别喜欢这里。她是觉得这里有一股清静平和的气氛。周围静得很，所以她可以听到风吹、叶动、花摇，可以感觉到平时感觉不到的宁静。

她变了。以前的她并不会留意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不会为了这片刻的安宁而觉得满足。不过，这样的变化她挺喜欢的。

“落雪阁这个名字是哥哥取的，当初刘福监造这园子的时候，可没有现在那么素。是哥哥嫌花树假山太俗，就把原来的小湖挖成了大湖，才有了如今心旷神怡的景色。”

程歌听初善说着落雪阁的由来，不禁莞尔。

看来这个睿王也不算是个太过艳俗的人。

晚膳时分，据说睿王回府了，急着要见弟弟。程歌自然被初善拉出来一起用膳。

她本想借口身体不舒服躲在房里的，因为初进城时候那种不良的感觉突然又冒了出来，让她心慌得很。可初善坚持要带她见见自己的哥哥，并说明这只是一般家宴。哥哥只是为他接风洗尘而已。

程歌不得已，只能跟着出来了。一看到仪表堂堂的初善，程歌脸上不由挂上了笑意。

看来初善真的很尊敬这个哥哥，下午才换的衣服，现在要见哥哥，特地又换了一身。也是常服，只是看着更加正式一些，也更加出众，让周围的丫鬟们注目，脸上飞了红。

说起来，她到了这个异世界之后，也算遇上两个相貌出众的男人。初善就是头一个。要放在现代，他绝对是偶像派的。而另一个，则是虽然程歌不想承认却客观上不得不承认的。

就是项云龙。

即使他在她心里，是有如恶魔的存在，却不能否认他有一副天生的好皮囊。

突然又想起了这个人，让正跨进饭厅的程歌心情变得极恶劣，心里头那种不详的感觉更加浓重，脚下步伐也就慢了些。

本来她就跟在初善后头，这一慢初善已经进了饭厅，她人还在门外。她刚要一脚抬进去，就听到里面有个醇厚的嗓音传了出来。

“云景，你可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忘了我这个哥哥了呢！”

“怎么会呢，五哥？云景走得再远，还是要回来看五哥的！”

交谈中，初善的兴奋溢于言表。可程歌，不禁在这大热天里打了个冷战。

因为这睿王的声音，太过熟悉，熟悉到她一听到就禁不住心灵颤抖。这个声音的主人，曾经带给她挫败，带给她耻辱，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成为她的噩梦。

她怎会听不出来？

“程歌？”初善高兴之余，转头看程歌，却看到她还在外头站着。他也没注意其他，只是很自然走过去拉她进来。一边还很热情地朝项云龙介绍。

“五哥，这是程歌，是我的……朋友。”初善言语一顿，脸颊上生了可疑的暗色。项云龙一看这个七弟闪烁的眼神略带羞涩，立即明白了过来。

这个兄弟，这次居然带了喜欢的女人回来！他向来对男女之事木讷，急得皇贵妃总是让母后帮忙，让他提点提点，因为这个喜欢云游四海的景王就服他这个五哥。没想到，他这次生辰，这个七弟突然开了窍！

七弟第一次估计也是唯一一次带女人回来给他看，他这个五哥自然不会摆出坏脸色给人家看。于是项云龙自是放柔了表情，微笑着看程歌。

程歌在听到项云龙声音的时候已经知道自己不详的预感是什么，但毕竟没看到本人，心底还存了一丝侥幸。但当初善拉她到项云龙面前之后，那丝侥幸立即烟消云散。

那个立在前面身材高阔，气质卓然的男人，不是项云龙是谁？

几个月的自在生活，程歌本以为自己的记忆已经淡漠，却没想到在这一刻一下子全都涌了上来。翻江倒海般，让她的神魂混乱不堪！

但不行！她一定要镇定，她不可以露出任何的马脚。她现在叫程歌，她现在易了容，他认不出她的。

于是程歌学那些女人的低眉顺目，学她们的墩身行礼，强压住自己心上的狂风暴雨，故作镇定。

“民女参见睿王。”

“平身。”

项云龙望着这个弟弟亲自带来见他的女人，并没有对她平庸的相貌侧目。云景这个弟弟，一向不爱那些皮囊的东西。更何况，若说相貌，世间已罕有女子比得上他母后皇贵妃的了。

只是在看到她那双璀璨如星的眸子时，他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她一双目明亮，眼神清澈澄亮，没来由地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

除了挽如，还没有其他女子让他记忆深刻，所以当他升起那股熟悉感觉的时候，他很诧异。就算是当初见到清苑形似挽如的眉眼时，他也只是觉得像，并不像现在这般，会让他乐于亲近。

所以当他主动伸手托着程歌的手臂把她扶起来的时候，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这个动作。

但让他更为诧异的是，当他的手碰触到她手臂的时候，他很明显感到她颤抖了一下。他垂目看她，却是表情如常。莫非是他的错觉？

一想之下，他怔怔地托了程歌的手臂没有放下，只是定定看她不语。

初善见五哥主动扶程歌起身，这会儿又仔细端详程歌。以为他是看出了自己对程歌的心意，所以才会失了常态对她注目。一时心里有些发急。

别看五哥是武将，不拘小节，可实际上对礼数上的事情是很注重的。程歌这会儿易了容掩去了清丽容貌，身上穿的也普通，头上也只是插了单簪。五哥是王爷，即使只是家宴，作为女子也该仪容整齐。程歌这样是穿惯了，他也看惯了不觉得，却忘了仪容之事。

心里一急，初善立即就上前一步。

“五哥，程歌和我在外头松散惯了，你可别治她仪容不整之罪啊。”

他这一上前，程歌人一动，很自然把手臂从项云龙掌上收了回来，心里不免一松。项云龙却有些怅然若失，听初善以为他嫌程歌没有盛装，也就顺势说道。

“哪会啊？五哥这里，你还用得着管那些俗礼吗？”他转身朝餐桌而去，“坐下吃饭吧。去了府衙一天，都没好好吃饭。”

初善听项云龙的口气，俨然已经把程歌和他看成了一家，心里也很高兴，拉了程歌就入了席。

一共就他们三个吃饭，但下头还是开了大席，桌上已经多了不少精致冷盘。初善早把程歌当成了自己人，和她靠得近，坐在项云龙的左边。程歌巴不得离项云龙远些，由着初善安排。

初善除了母后皇贵妃那里，就是项云龙这睿王府常来，自己的王府倒是不常去。因此睿王府里的厨子对初善的喜好很清楚，也知道王爷最疼这个七皇弟。所以桌上一溜大多都是初善爱吃的菜式。

“程歌，尝尝。五哥这里的厨子出自宫里，手艺绝佳，可不是我的手艺能比的。”初善夹了自己爱吃的菜，却是放到了程歌的碗里。

程歌虽然心里紧张，但见项云龙也没有认出她来，心里稍微放宽了些。现在听到初善如常地调笑，她就习惯性地接了下去。

“你的手艺，也只能是做给我吃，狗蛋儿做的都比你好。”程歌一边小口品着，一边轻声调侃他。

她这话可不假，狗蛋儿的爹以前是酒馆的大厨，他尽得他爹真传，小小年纪做出来的饭菜已经颇有家父三成的功力。

初善知道程歌是开玩笑。“那好，等回去之后，一日三餐你就让狗蛋儿给你做吧。”

“那怎么行？好不容易你一个大男人年纪轻轻会自己做饭，久旷日疏，你可别把这优点给抹了去。”

两人闲话间，程歌慢慢解决着碗里被初善堆出来的小山。正好一筷子夹起来一块青椒，不禁皱了皱眉。还不待放进嘴里，初善已经一筷子过来直接从她筷子上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