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一如初见
一番介绍后,卫书一本正经的多看了一眼武政。
何谓淡眉如秋水,何谓玉肌伴清风。
何谓丹唇列素齿,何谓翠彩发蛾眉。
故人用文采飞扬的词语来描述美人。
其精妙之处就在于,即便是最好的画师,也难以画出绝世佳人的三分神韵。
这是一个非常美的女人。
仅仅是样貌,就可以排进卫书见过的美人中前三的位置。
尤其是武政周身的那股气质。
并不是紫女所代表的紫罗兰,那般神秘妩媚。
也不是焰灵姬所代表的玫瑰,热情似火却又带刺扎人。
而是宛若高山上的雪莲,孤傲又冷峻。
当然,高冷也有高冷的美,且比一般美丽更加摄人心魄。
而且,武政当真是胸怀广大。
那耀眼的绝对领域,不愧是传奇女帝!
不过,卫书也不是看见女人就走不动道的人。
简单的欣赏过后,脑海中就浮现了一个严肃问题:
该如何弄死武政呢?
自己动手,亦或是借刀杀人?
与此同时,紫女也在悄悄打量武政。
奏始皇武政,身份高贵,手握天下。
即便是紫女也仅仅只是在紫兰轩见过,并不是非常熟悉。
与卫书外热内冷的性格不同。
武政给人的印象就是外冷内冷,拒人千里之外。
可是,武政对于卫书的信任,似乎是超乎寻常的。
宣君副皇帝的戏称,可不是空穴来风。
上一世,紫女记得武政是听闻韩非和卫书的名气,特意前来紫兰轩求见……
结果显而易见的失败了。
韩非作为韩国公子、卫书更是世代仕楚。
若不是楚国发生那场动荡,恐怕统一天下的国家会是楚国,而不会是弱小的奏国。
最终让卫书从如今的儒雅青年,彻底变成杀红了眼的杀神,到处灭门、屠城……
两度攻楚,让南方霸主楚国万劫不复,更是率先被灭国。
那么。
该改变这一切吗?如何改变这一切?
紫女脑海中并没有不应该改变历史的观念。
奏国统一天下、楚国统一天下,在她看来都并没有多大不同。
天下从来都是那个天下。
从来不属于他们这些底层庶民。
紫女只关心卫书的命运。
可她思虑了近半个多月,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楚国那场动乱,似乎无法避免。
因为那是连年轻的卫书、他父亲老令尹都无法解决的事情。
那么,卫书的命运,似乎也无法改变?
尤其是紫女看到武政和卫书初识的这熟悉一幕后。
她更是产生了一种命运无法改变的错觉。
“那么,唯有尽快强大!”紫女心底有了丝紧迫感。
武政看着卫书熟悉的面庞,眼中人潮涌动,神情恍惚。
她似乎回到了收到卫书薨殁于白帝城的那一刻。
……
蜀山,白帝城。
烛火下,案桌前,卫书面色苍白、身躯颤抖地烧着一封信。
烧着来自至交好友昌平君的信。
“熊启,谨上宣君卫兄亲览!”
卫书烧着昌平君的信,却烧不掉昌平君的声音。
“卫兄,你累了吧?”
“争了、斗了这么多年,到了现在你还不愿意撒手吗?”
卫书偏不,将那封烧着的信扔在地上。
接着。
他颤颤巍巍的提起笔,蘸上墨汁,正准备继续写谏章。
可不知为什么,谏折上的字是那样的模糊。
卫书重新闭了一下眼睛,又再次睁开,可桌子上竟然再度出现已经烧掉的昌平君的信。
一阵冷风吹过。
卫书颤抖着抬头向四周看去,一个人影竟然从门外飘过。
是面容沧桑的昌平君。
可是声音却不似从他的嘴中发出,而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卫兄,不要这样子看着我!”
“我这一生不佩服任何人,但到今天我才发现,我只佩服你!”
满头大汗,面容痛苦而显得扭曲的卫书,知道这是他的幻觉。
卫书颤抖着将烛火移地更近一些,慌忙地继续书写。
可是,他却发现昌平君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
自顾自地跪坐在案桌对面,将另一个烛火移到卫书身边。
“卫兄!我输了,可你呢?”
“却并没有赢!”
“你咬着牙苦苦撑着,费尽手段妄想建立万世帝国!”
“可又得到了什么?”
“得到的不过是帝国崩溃、毕生努力化为乌有、以及生前身后的无尽骂名罢了!”
卫书抬起了头。
昌平君却消失了,转眼又出现在了门外,正转身看着卫书。
昌平君身影慢慢消失在卫书视线中。
可声音却从天边悠悠响起。
“其实输也罢,赢也罢!”
“一切都是过眼烟云!”
“卫兄,你太放不下啦!”
卫书是放不下。
面容痛苦,额头满是豆大汗珠的他,继续攥着笔,哆哆嗦嗦的书写着。
倏忽之间。
门外寒风袭来,案桌上的烛火一阵摇曳。
“陛下,您的霸业,子期……再……无能为力了!”
“咳咳……咳……噗……”
伴随着一阵沉闷的咳嗽声,桌上的烛火灭了,咳嗽声也戛然而止。
桌上的谏章被风吹到了地上,惨白的月光斜斜地从门缝挤了进来……
风慢慢停了。
淅沥沥鲜红的血液,落在那份未完成的谏章之上……
烛灭,人息。
奏始皇三十七年,阴历九月二十一日,深夜。
宣君、武乡侯、大奏帝国丞相卫书。
薨殁于白帝城,年仅五十六岁。
……
章台宫。
身披黑龙袍的武政,一丝不苟的批阅谏章。
宫内放置着类似天平一样的称重物品,一边放置着铁块,一边放置着批阅完成的谏章。
只有当天平平衡后,内侍才敢上前提醒皇帝注意休息。
中车府令赵高躬身上前,匍匐着身体跪地道:
“陛下,宣君……他……他”
闻声。
武政执笔批阅谏章的手一顿,蹙眉冷漠道:“宣君怎么了?”
“宣君他……他死了。”赵高战战兢兢。
武政抬起了头,像头顶响了个闷雷,蓦然呆住了。
赵高递上一封烧得只剩下一半的信,还有宣书那份未写完的染血谏章,随后退下。
武政痴痴地翻开染血谏章,茫然地阅读起来。
“谏陛下书!”
“安定天下,未获成功,何期病入膏肓,命垂旦夕,不及终侍陛下,饮恨无穷!”
“自大奏定鼎天下以来,臣以为帝国尚有十三条覆灭隐患,伏愿陛下采纳用之,臣不胜受恩感。”
“其一,公子扶苏,人品贵重、性情宽宏、明睿笃诚,宜乎立为太子,继承帝位……”
“其二,奏律严苛……”
“其九……今臣当远离,临别涕零,不知所”
噗通。
谏言忽然掉落在御案上。
轰隆隆!
殿外也忽然间暴雨如瀑、惊雷乍响,殿内电闪雷鸣。
武政置若罔闻,只是怔怔失神,思绪渺然。
恍惚间,眼前浮现出卫书含笑行君臣之礼,“陛下!”
一如往昔。
随后,又烟消云散。
嘀嗒,嘀嗒。
一滴滴清泪夺眶而出,从武政的脸上划过。
武政茫然地摸了摸脸上的泪珠。
她……不是发誓,再也不会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