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这两个是侄女儿。”田蜜牵着扬丹的手看襁褓里的两个小女婴。
孩子刚满月, 乌拉纳拉氏就带着她们的生母抱着两个小女婴一块进宫了。
扬丹口齿不清,“子女。”
“侄女儿,把舌头翘起来,再说一遍, 侄女儿。”
“直女。”
田蜜放弃了, “就依着你吧, 你这小舌头过两年就能转过来弯儿了。”
扬丹也不在意, 脱了鞋爬上炕,看着炕上并排放着的两个大红襁褓。
田蜜就随他盯着看,和坐在一边的乌拉那拉氏说话。
“这样也好,先开花后结果, 有了姐姐往后就有数不清的弟弟了。”
乌拉那拉氏实际上是松了一口气的,她自己年纪小, 如今一直没有身孕, 府里面的两个格格双双有了身孕之后,她也是提心吊胆了一段时间。如今都生下了女儿,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是,儿媳也是这样想的。今天抱着她们进宫里来, 也是要向额娘讨赏,请额娘给她们姐妹俩起个好听的名字。”
田蜜听了之后忍不住笑起来,“你们可真是难为我,我自己知道自家事,这脑子太笨起不出来一个像样的名字,还是你来吧,你是他们嫡母,给她们俩一人起个名字挺好的。”
乌拉那拉氏看田蜜不像是作假,就下意识的用眼角瞟了瞟带过来的李格格和袁格格。
袁氏也就算了, 李氏从小读书自认为是个才女,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要给孩子取名字的事儿,只不过想借额娘的福气,让家里的女孩儿福泽更深厚一些。
这里面也是有一些讲究的,宗室里面的女孩大部分都嫁去了蒙古,如果嫁的人家好一些还罢了,嫁的不好那真是一辈子都在苦窝里。将来不管自家爷走到哪一步,这俩孩子免不了也是要跟着前面几代姑奶奶一样到草原上安家,趁着如今额娘管事儿,就让这俩姑娘跟额娘亲近亲近,十多年后额娘安排亲事,难道不向着自己的孙女儿?
田蜜对起名字这回事真的不太行,觉得还是不要乱起的好,可是扬丹不管这么多。
他趴在襁褓边扬起脑袋问:“名字?”
“对呀,咱们扬丹阿哥叫扬丹,扬丹就是你的名字。你四哥叫胤禛,胤禛是他的名字。你的两个小侄女儿现在刚出生,还没名字呢。”
扬丹的小嘴儿张成圆的,随后十分不客气的爬起来,在炕上坐好,端着威严的态度,用小胖手指指了指左边的襁褓,“圆圆”,又用小胖手指指了指右边的,“胖胖”。
乌拉那拉氏先是撑不住了自己就笑了起来,“咱们阿哥这是跟谁学的?嫂子怎么不知道你学会圆圆胖胖的说法了?”
“团团,好吃。圆圆,胖胖……”
不用问别人田蜜就已经听出来了,昨天在佟嫔那里吃了几个面果子,十格格和他说这是圆圆胖胖的果子,好吃。结果人家就把圆圆胖胖这个词儿记下来了。
“你就是个吃货,这聪明才智全用在这张嘴上了。”田蜜说到这里忍不住向乌拉那拉氏说扬丹最近几天干出来的事,“前天皇上一时兴起抱着他读了一篇诗,问他记住了没有,他点了点头,问他都记住什么了?他说了个‘好吃’。”
承乾宫的宫女包括四阿哥的两个格格都忍不住用手帕捂着嘴,乌拉那拉氏甚是不明白,“诗和好吃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皇上在来之前就有宫女喂他了一点拔丝苹果,跟他说这叫拔丝苹果。他把‘拔’和‘苹果’都忘了,只记住了‘丝’,又不分舌前和舌后音,皇上说好诗,人家就听成了好丝,拔丝苹果那么甜,他说好吃的时候还忍不住砸吧嘴。”
扬丹的可笑事还有很多,不过要说起来有几桩确实很让人暖心。昨天晚上田蜜抱着他在后殿上溜达消食的时候跟他说:“额娘累了,让嬷嬷抱着你吧”。
这小子闹着要下去自己有,“扬丹,自己走。”
站到地上了还不忘抱着田蜜的小腿儿对着膝盖鼓起腮帮子吹了两下,吹完之后还用小手拍了拍,嘴里嚷嚷着,“不疼不疼。”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叫圆圆虽然有些俗也不是不行,哪有女孩子家起名叫胖胖的。这个名字不好,不如改成安康和安宁,姐姐叫安康,妹妹叫安宁。这只是我的一点看法,你们觉得呢?”
乌拉那拉氏当然拍掌叫好,两个小女婴的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李氏的女儿先出生,名字叫做安康。李氏品味了一下,觉得女儿身体安康也是一桩好事。就赶快出来给田蜜磕了个头站到乌拉那拉氏背后去了。袁氏也觉得这是个好寓意,说了几句吉祥话,磕了个头也站在乌拉那拉氏背后。
田蜜留他们一块儿在承乾宫吃饭,吃完饭再离开。
给扬丹做了一个加高的凳子,让他坐在上面,面前放了一个小盘子,宫女给他夹什么他吃什么?
吃饭的时候不想吃素的,偏偏宫女不给他加肉,他就有些着急,忍不住嚷嚷起来,“肉肉,肉肉,肉肉好吃。”
宫女就不得不用勺子给他盛了一勺子的肉糜,田蜜就忍不住说他,“这所有的心眼儿都用在了吃上,平时教他说话,都是一个字儿两个字儿的往外边蹦,一等到吃的时候他就能说出个句子来。”
乌拉那拉氏正想奉承几句,就看见青鱼从外边进来,也就没说。
青鱼先对着她们蹲下来请安,随后给田蜜汇报:“娘娘,为了贺良嫔娘娘升嫔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您还要再看一眼吗?”
“不用看了,给她送去吧。”
乌拉那拉氏就赶快问:“良嫔娘娘如今真的要升份位了?额娘觉得我们做小辈儿的送什么贺礼合适?”
田蜜已经用小勺子盛着蛋羹喂扬丹了,“可不是嘛,皇上已经点头了,这宫里面都已经叫开了。你别想着送什么了,青鱼刚才送过去的那些东西里面就有你们府上的。”
“又让您破费了。”
“没事,胤禛不在家我就要多照顾你们一点,我能替你们办的就替你们办了。”
须臾之间饭已经吃完了,桌上的残羹冷炙收拾了下去。外边良嫔就抱着十四阿哥来向田蜜谢恩。因为永和宫和承乾宫中间就隔着一道墙,良嫔来得很快,如今就在门外面等着。
田蜜让人把良嫔请了过来,乌拉那拉氏给长辈请安,看着外边天色有些晚,冬天天黑的比较早,想着这会儿也该回去了。
承乾宫里就剩下田蜜带着扬丹和良嫔带着十四阿哥。
乌拉那拉氏让嬷嬷们抱着孩子,和两位宫妃又说了几句才走。良嫔对乌拉那拉氏羡慕得眼红,乌拉那拉氏是目前这几个福晋里面最乖巧听话的,而且四阿哥他们家里也没出什么幺蛾子。不像是三阿哥府上,三福晋已经跟他闹了好几次了,原因就是三阿哥和他们府里面的格格说笑了几句。在宫里大家背地里笑话老三一家,先不论别人怎么想,荣妃就抬不起头。
目前良嫔知道的是自己的儿媳妇儿八福晋不是个省油的灯,听说飞扬跋扈之处不比三福晋差,如果老八他媳妇儿敢称第二的话,估计这些妯娌里面没人敢称第一。
想到这里良嫔又是惆怅百转,荣妃就不敢说自己的儿媳妇,轮到自己了,也没法张嘴。田蜜看着她又把眉头皱起来,心里不知道这人又想到了什么,但是田蜜也不说,看着扬丹和十四阿哥玩的高兴。
听说十四阿哥也是一个很能吃的孩子,醒着的时候必须要吃东西,八个乳母轮流上,把这小子喂养的白白嫩嫩。田蜜仔细看,觉得这小家伙的脸蛋儿都能嘟起来,上手捏一捏,手感超级好。
扬丹忍不住伸出小胖手指也想戳一戳十四阿哥的脸蛋子,看到田蜜对他瞪了一眼,改为戳十四阿哥的小手。
十四阿哥就这么安静地躺着,被戳一下就咧嘴笑一下,再被戳一下就踢一下小腿儿。
扬丹不知道想到什么了,自己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扬丹这孩子真的有些莫名其妙,有时候他自己放个屁都能笑半天。
扬丹的笑声太大,良嫔赶快从自己的思绪里挣脱出来,十分歉意地向田蜜表达了感谢,“臣妾这件事还多亏娘娘提拔,臣妾不敢忘了娘娘的大恩大德”。
“这是你应得的,十四阿哥也半岁了,你的身份要是低了,到时候他们兄弟俩脸上都不好看。”
道理是这个道理,良嫔这个人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十二阿哥生母到现在不也是一个贵人吗?自己在宫里向来不拔尖儿,不是最受宠的那个,也不是最不受宠的那个,好事轮不上自己坏事也找不上门。应该
是八阿哥在战场上立了功,才有了如今的福泽,她的年龄越大看待问题就越通透,良嫔自认为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算得上幸运了,也不敢再奢求别的想法。
“无论如何,臣妾还是多谢娘娘。”
良嫔感激之下想要为田蜜做点什么,想到今年年底太子妃就要进宫,五阿哥也要娶媳妇儿。这两件事儿都是大事儿,田蜜必定特别忙。
“过几天忙起来了,臣妾请您把扬丹阿哥放到我们永和宫,到时候臣妾亲自照顾阿哥。”
田蜜摇了摇头,“你说晚了,过几天这小子要去跟他十姐姐一块玩耍,他们都已经商量好了。等有下次吧,等下次十四也会跑了,到时候放到你院子里你盯着他们几个别摔倒了就行”。
太子娶太子妃这件事儿是宫里面的一件大事儿。
因为这件事儿康熙已经连着好几晚上没有睡好了。他晚上睡不着在床前走来走去,“胤礽娶了太子妃也算是成家了,让他把媳妇儿娶到家,朕这一辈子该给他做的事儿也做完了。哪怕这会儿驾崩了见到祖宗,也能说我爱新觉罗玄烨已经无愧于祖宗无愧于子女了。”
田蜜就忍不住埋怨他,“大喜的日子说这个干嘛,不吉利,早点睡吧。”
“你先睡吧,让朕再想想。”
康熙睡不着,而且这几天晚上总是想起太子以前的事儿。看田蜜披着衣服坐在床上等他,就忍不住和田蜜说起太子的小时候。
在康熙的记忆里,太子小时候既聪明又可爱,长得跟雪团一般,整个人伶伶俐俐的。不管学什么都特别快,而且做的所有事都合乎自己的心意。
“……乖巧之处不下于现在的扬丹,那个时候甚至比扬丹还听话,还要聪明……”
田蜜面上微笑,但是心里面不以为意,像扬丹这样可爱的孩子真的是少见。别的不说,拿十一阿哥和扬丹比较,人家是动不动就哭。虽然十一阿哥也有可爱的地方,但是他是个爱哭包,这件事就让田蜜很介意和扬丹比可爱。
在田蜜傻妈妈的心中,两个人根本就没有可比之处。
而且太子妃进宫之后有一件事田蜜无法回避,那就是说太子妃是名正言顺从大门里抬进来的太子嫡妻。自己虽然是副后,但是这个副字就显得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宫里面的事到底该谁管?
等太子那边办好事之后。太子妃已经连着几天给太后请安问礼了。关于宫权应该落在手里这件事儿也没办法再回避了。
田蜜等到太子妃进宫了之后,田蜜就试探着问起了康熙。
田蜜一边给扬丹剥橘子一边问:“我瞧着太子妃最近几天没事干,就陪着太后娘娘说话,叫我说她这还是有些闲,宫里面的事儿该怎么安排?”
扬丹吃得美滋滋的,摇头晃脑的学了一句,“安排!”
康熙斜眼睛看了扬丹一眼,高诉田蜜,“他们那边的事让太子妃去管,后宫这边的事儿你来管。”
“内务府呢?”
田蜜最在乎的还是内务府,内务府可是自己的地盘,不允许任何人插手。
康熙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他的心里终究是偏向太子一些,“索额图那老匹夫前几天罢官了,以前他还给太子操心儿,可是如今他不在了,太子又不知道这些俗物,东宫的开销却更大了,不如把你手上的丝分给他,你也带着太子妃教一教她。这些儿媳妇里面,朕最看好的还是太子妃,颇有你年轻时候的样子……”
剩下的话田蜜也不乐意去听了,这等于说要从田蜜手里分走一大块肉,田蜜心里面想着能用多快的霹雳手段把自己和内务府彻底切割开来,自己那一套人马转入暗地里慢慢经营,内务府里面留一些留给太子就够了。
就算是把其中一路生意给了太子,但是田蜜仍然不允许太子把手插进内务府。
脸上还要和和气气地答应了一声,“放心吧,过几天我带着扬丹到太后那里去,到时候和太子妃说说,太子妃也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是一通百通,到时候只需要我点拨几句她就能上手。”
这件事儿就引起了大阿哥的强烈不满,凭什么呀!大家都是皇阿玛的儿子,凭什么他成亲了内务府就要分一半给他。
别说大阿哥了,被缺钱毒打过的老三心里面也不忿,但是他胆小,不敢把话放在明面上说。
大阿哥心里想着内务府握着两条来财快的门路,丝和茶。丝给了老大,茶就要给自己!
康熙背地里知道了,恨不得把这个儿子抽打一顿,茶给了你,你让你皇阿玛额娘和你的这些小弟弟小妹妹们吃什么喝什么?喝西北风啊?
都是一些不孝顺的玩意儿。
大阿哥把话嚷嚷出去之后,被明珠暗地里面说教了一回,“大千岁,你要是把茶给夺了,皇上肯定要恼,南巡的银子,北边的行宫,再加上畅春园不断修整,这银子都是哪儿来的?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更不是从国库里面挪来的,这通通是内务府的库银啊。在皇上虎口夺食不如在太子那边想想办法,毕竟管丝绸这一项的都是皇上的奴才。皇上的奴才也是诸位皇子的奴才,难道只听他太子一个人的?”
大阿哥顿时想起来了,江南三织造可是内务府的包衣啊。
太子也收到了消息,今年丝绸这一方面的钱已经上交了,而且这钱也被用在了自己成亲上,也就是说在过年之前,内务府丝绸这条线是提不出银子的。
太子在过年之前特别需要银子,主要是马上就要过年了,他的那一班人马,他要拉拢的人,还有索额图他们全家,大家过年都要用银子。
于是太子派人快马加鞭地赶到江宁,找到了曹寅,一开口向他借五十万两银子。
说是借,谁都知道这种事是有借无还。曹寅手里哪有这么多银子?他能上交的银子只有两笔,一笔就是内务府在江南经营丝绸获得的利润,这一笔钱已经送到京城了。另外一笔就是经营丝绸应该交的税款,这是要上交国库的。
如果他手里有能动用的银子,那么就是税银,税银过几天就要装船运往京城。
曹寅不想给,却没办法,说白了他是天子家奴,小主子找他要他不能不给。
苏州织造李煦,杭州织造孙文成,收到曹寅信连夜来到江宁,他们三家联络有亲,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三个人商量了半晚上,钱照样给,但是要给皇上写一封密折,连着太子的信一块儿递给皇上。
用李煦的话来说:“咱们已经尽力了,跟皇上说不是咱们做奴才的到处巴结主子,是咱们做奴才的被逼得没办法了。”
曹寅内心里不想给这一笔银子,虽然他是包衣奴才,但是曹寅这个人有学问,也有书生意气,内心里有些忧国忧民,“这可是上交国库的税银啊,要是前一笔银子,太子要了咱们也就给了。可是这笔银子是要上交户部的,这些银子是用来赈灾救人的。户部的那些人可不会轻易吐口,他们见不到银子是誓不罢休的。”
孙文成叹口气,内心里面已经开始嫌弃太子是败家子了,“在此之前,娘娘管着内务府,咱们只管忠心办事儿就行了。太子一经手就要勒索税银,这银子能是好动的?他就不怕用了咬手。”
“你少说两句,传出去了是大不敬。”李煦提醒了一句,心里面也觉得太子这是崽卖爷田不心疼。
曹寅想拖几天,凭空弄不出银子,把税银给了太子今年怎么办交税?他把密信和太子的信件送到京城,听候康熙的吩咐。
信在还在路上,太子的第二波使者已经到了江宁。太子觉得曹寅之所以不够利索的原因是欺负自己年纪小。
太子的使者咄咄逼人地问曹寅:“当初娘娘使唤你们的时候,你们利利索索的。如今太子让你们做件事就推三阻四,是不是看不起太子?”
曹寅无论怎么解释对方就是不听,要么今天见银子,要么曹家人头落地。
李煦在江宁也是无计可施,就劝曹寅利索地把这笔银子给了,“今年冬天咱们进京请安,就跟皇上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说一遍。咱们已经是老奴才了,小主子看不上咱们,估计逼迫咱们拿这笔银子是假,想让咱们把这个肥缺让出来是真。”
曹寅心里面想着估计真是如此,太子想要换一个信得过的奴才坐上三织造的位置,恐怕自己这种老奴才人家用着不安心,也只能回去守着皇上了。
太子的两波使者急于星火,立马催上门来,叫嚣今天要么见银子,要么曹家有人人头落地,让曹寅二选一。
曹寅叹了一口气,把几十万两税银拱手送出,安排他们沿江北上,随后就赶快写了一封请罪的折子,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往京城。
三织造名义上是织造,实际上是江南的暗探,情报的集散中心。
不约而同地回去,把太子派使者勒索三织造的事情写了密折告到康熙跟前。
这也是一次投石问路,如果皇上有其他心思,那么就会把他们几个撤回京城,让太子的人接收他们的位置,如果皇上没有其他安排,到时候他们仍然是稳坐江南,不久以后就会收来皇上的安抚信。
康熙看了信之后勃然大怒!
一国储君难道不知道税银的用处吗?居然挪用税银,到时候黄河泛滥,北边儿减产,流民遍地饥荒四起,没有了银子没有了粮食,户部拿什么赈灾?拿什么救人命?如果户部拿不出银子无法赈济灾民,到时候饿极了的灾民聚集在一起,这是动摇国本的事情。
他最后又把自己的怒气压了下去,再等等看,看看太子有什么本事把这个漏洞给补上。
随后亲笔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往江南给曹寅,心里面卻是在想,如果太子没本事把这个漏洞补上,那么到了年底,户部那边催着江南要银子,曹寅拿什么给户部?这几十万两曹家上下节衣缩食十多年也未必还得上。
说到这里康熙深呼吸了一口气,把李德全叫了过来:“你现在就去后宫问一问你主子娘娘,内务府账上还有多少银子?拨出来五十万两,朕有用?”
李德全点了点头,小心的看了康熙一眼,“要是娘娘问起来这银子有什么用,奴才怎么回答?”
“你就是个死的吗?实话实说不就行了。”
“奴才该死,奴才脑子笨,奴才这就去。”
今年年底五阿哥也要成婚。
所以宜妃就免不了带着六格格和十一阿哥经常往承乾宫跑。
把大事商量完了,她们俩喝茶的时候田蜜看见六格格正领着扬丹和十一阿哥坐在榻上读书。六格格一边搂着一个胖弟弟,读一句这两个小家伙学一句,安安静静乖乖巧巧,一点儿都不像皮猴子。
田蜜就忍不住夸六格格,“还是咱们六格格有办法,把这两个猴儿治住了,扬丹这小东西在延禧宫差点儿把那边的房子给掀了,佟嫔说了,以后不让扬丹去她那里了。”
宜妃知道这是她们姐妹之间开玩笑,跟着笑了一回,意有所指,“六格格是个好孩子,咱们做长辈的都知道,但是好孩子不言不语不比那调皮捣蛋的让人关注,所以好孩子就特别让人心疼。眼看着她年纪也大了,将来的终身大事还需要娘娘在皇上跟前美言几句。”
“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自然是盼着她好,放心吧,她的那些嫁妆都已经准备齐了,你要是这会闲着没事儿,不如拿过来嫁妆单子让你瞧瞧。”
宜妃虽然请田蜜美言几句,但是也知道娘娘们说话不管用,嫁给谁还是皇上决定的。但是能看到嫁妆单子也确实是意外之喜,自己要仔细看看,要是嫁妆单子上没有的,回头自己姐妹俩给六格格补上。
“多谢娘娘了,我们姐妹俩就这么一个宝贝蛋,所以免不了就关注的多了一些,让您笑话了。”
李德全就是这个时候来了,他低眉顺眼的给两位娘娘请了安,也不说话,宜妃就知道他这是有要紧的事要和皇贵妃娘娘商量。
心里面不仅埋怨这老东西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眼看着自己就能瞧见嫁妆单子了他却来了,自己又不得不退一步。
“娘娘,臣妾突然想起来翊坤宫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扬丹不舍得六格格走,忍不住趴上去抱着六格格的胳膊,嘴里面嚷嚷着姐姐。
田蜜心里觉得好笑,发现扬丹这小东西就喜欢和姐姐们一块玩耍,而六格格是人精,当时就抱着他不松手,“娘娘,不如让扬丹弟弟跟我们一块回去,晚上女儿再把他送来。”
“那就辛苦你了。”
扬丹欢天喜地的跟着六格格和十一阿哥走了,这边李德全才把话说明白。
“五十万?”
李德全点了点头,让他自己说这钱也有点多。
“咱们五阿哥在年底是要娶妻的呀?七阿哥是要下聘礼的呀,过了年,公主出嫁送亲队伍也是要给赏钱的呀?你问问皇上是想让我把五阿哥的娶亲宴全换成豆腐宴?还是往七阿哥的聘礼里面塞一点儿破芝麻烂谷子?”
“娘娘,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了,您神通广大,您大人大量,你想想办法。”
田蜜心里面想着,康熙自己已经想明白了,太子是不会把这笔钱拿出来的所以才找自己要这笔钱有备无患。但是做爹的还愿意再给儿子一次机会,但是太子未必愿意识破他的这一番苦心。
田蜜低头想了一会儿,“五十万能省出来,各处省一省也就够了。你回去跟皇上说吧,年前卡着户部清帐的点儿,这批银子能挤得出来。”
“奴才这就回去跟皇上禀报。”李德全说完之后退后几步,转身出了正殿。一出门碰见了陈公公。
“哎哟,陈爷爷,您老遛弯儿呢?”
“原来是李总管,哪有空闲遛弯儿呀!五阿哥那边缺一批银盘子银碗,那一群小子急着赶工呢,这不送了条子对牌过来,请娘娘用了印就拿到内务府去支领银子了,咱家就是一个跑腿的。”
又是钱!这可真的是花钱如流水。
李德全弯腰点了点头,急匆匆的回乾清宫去了。
康熙知道田蜜并非真心实意把生财的金母鸡交出去,暗线在她自己的手里握着,他一开始还有些不理解怀疑表妹,觉得她太小气。现在终于明白了,要让太子知道丝绸从广东装船换回来一批一批的黄金和粮食,那还得了。
而且太子妃在福晋里面确实足够贤惠,但是和表妹比起来就缺魄力和眼光。他们夫妻两个对经营并不擅长,但是太子对勒索却极为精通 。
这样的事儿想瞒也瞒不住,很快就被大阿哥知道了。可怜的曹寅前面刚把太子那如狼似虎的使者送走,后脚就迎来了大阿哥的特使。
不知道太子勒索了多少银子,但是别人都有眼睛,都看得见银子装了几船,船体吃水多深,以此大概也能算出来一些。
这位大阿哥的特事一张嘴虽然客气,但是要求也不低,“大千岁知道你们为难,但是过年了嘛,家里面过年就跟过难关是一样的。所以也需要你们的孝敬,不多,咱们大千岁没太子爷那么难说话,也就是让你孝敬太子爷的一半。”
曹寅只觉得眼前冒金星,深呼吸了一口气,“伊爷,这里是一点银子都没有了,要不信您把这织造府里里外外的查一遍,要是能查出来一两银子,曹某人就把这颗人头奉上。”
“啧啧啧啧,曹大人,说这个干嘛?说这个没意思。在下是代表直郡王来的,您说这话在下就当没听见,可是大千岁他老人家的要求你不能不听啊。说句难听点的曹大人,咱们都是做奴才的,这银子都是主子的银子,命,可是咱们奴才自己的命,别为了主子的银子搭上咱们自己的命,不值得。你说是不是?”
“伊爷,真的没有了,今年所有的收成,秋季的时候送到京城一批,前几天把最后一批送走了,现在是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大阿哥的特使把脸板了起来,“曹大人这话可是你说的,咱们都是做奴才的,奴才别为难奴才,曹大人要是给在下不痛快,那也是给你自己找不痛快。据在下所知,江宁这边的银子前几天是送走了,但是杭州和苏州的银子不还是留在织造府了吗?”
曹寅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可真是兄弟俩,太子盯上了江宁,大阿哥却盯上了另外两处。
这位特使看曹寅没说话,得意的一笑,对着自己拇指上的扳指哈了哈气,用丝绸手绢慢慢的擦了擦,“马上就要过年了,路上还要耗费一段时间,希望几位大人动作快一点儿。特别是越往北天气越冷,不管是走陆路还是水路,一上冻就容易结冰,路上都不好走。所以后天晚上在下能看见银子装船。告辞,留步,不用送了。”
很快江宁织造府的信被送到了苏州和杭州,孙文成气的在书房里面砸了一套茶具,“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他赶快把自己的属官叫了过来,“银子是不是已经数好了?赶快装上船,马上送走。”
“大人,这天都黑了,要不然明天一早再送?”
“明天一早再送绝对出事,今天现在马上赶快送走,你们前脚送走,老爷我后脚就病了。一路不可停歇,日夜兼程赶往京城,路上不管谁叫停,哪怕有人持着我的亲笔信,你们也不许停船,一直送到京城交到户部手上。”
光听严重程度,属官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一些弯弯绕绕,听了赶快点头,马上跑步出去。
孙文成在后面叫着他:“回来,我告诉你,到了京城也不可放松,要是有户部的官员在路上遇到你们,让你们把这些东西交给他们,千万不可交,不管官多大,哪怕是户部尚书说了也不行。一定要送到户部大堂,一定要让户部给你们开回执。”
“是,大人你放心,下官都记住了。”
等到税银已经出了杭州的消息传过来,孙文成松了一口气,如今已经是晚上了,他对着灯火瞧了一会儿,看了看面前的黑漆大桌案,马上抬起头狠狠的撞在了桌子上。
脑袋嗡了一声,人晕了过去。
孙文成晕了,家里面的女眷们哭天喊地,家奴在杭州城里面请医问药。大阿哥的特使只能说了一句晦气。就盯着苏州,苏州的李煦没有孙文成那么果决,也是思考了一晚上。
他已经知道因为太子勒索了一笔钱,皇上给了曹寅一封信安抚。也就是说皇上并不怪罪这些做奴才的。
可是太子已经明明白白地表现出了无德,大阿哥也有争储的心思。既然这笔银子可以给出去,给谁就代表自己向谁表了忠心。
李煦是个野心勃勃之辈,他和曹寅还有孙文成都不同。
曹寅因为书读多了,有一股子的书生意气,为人忠心自不必说,他并不想做这个织造,他想回京城做官,哪怕是做了一个贫寒的京官,只要能登高一呼为民请命,他就愿意去做。可是他的出身和他的忠心让他一辈子留在织造这个位置上。
皇上也觉得亏欠了他,所以对他处处爱护。
孙文成胆小,也没想过更进一步。这个人不贪银子不好美色和美酒,也不爱拉帮结派,如此一个和官场格格不入的人之所以能捞一个肥缺,是因为曹家的太夫人也就是皇上的乳母姓孙,江南都称孙太君,北方都叫曹嬷嬷。这位曹嬷嬷是孙文成的亲姑姑,所以才有了孙文成如今的地位。
这两个人无论是曹寅还是孙文成都没有太大的野心,也不愿意和皇子们扯上关系。但是李煦却想取代曹寅。
毕竟江南三织造也是以曹寅为首,皇上一旦有什么指示,也从来是曹李孙三字代替他们,李永远在曹后。李煦内心想要超越,可是皇上不给他这个机会。那么他也只能从下一任皇上身上找机会。
大阿哥和太子谁更合适呢?
大千岁上了门,这笔银子给还是不给?是一家给一半还是全部给一个人?
自己拿税银做投名状这件事会不会被皇上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