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人自渡——啪!
常瑛一掌拍在桌上,力度大到让那黄花梨的桌子都为之一颤,桌上的杯盘也是一片狼藉。
聂三娘闻声赶来,一边小心翼翼地劝她坐下,一边抬眼示意伙计把那桌子收拾收拾:“大掌柜,悄悄气。”
“魏佑臣拿不到魁首便心怀怨恨,做得也太过分了些。”
这段日子铺子开的顺风顺水,她鲜有这般动怒的时候。
而今这件事,单是看看赵恪那副黯然的样子,她都恨不得把魏佑臣给暴揍一顿。
“可魏佑臣毕竟是魏夫人的亲侄子,又素有才名,我们要怎么办?”聂三娘皱着眉。
论出身门第,夔州赵氏与魏氏多年以来分庭抗礼。可如今魏佑臣凭借着家族的遮蔽兴风作浪,赵恪却因未付报仇自请除族。两方单论家族之力,不能相提并论。
依照她的想法,还是要先劝赵郎君想开点才是。
不过,显然常瑛不是这般温水煮青蛙,能劝身边人压下这口气的性格。
安逸这些日子,也该告诉那一小撮不安分的人,自己可不是上不了马,提不了刀了!
三日之后,月黑风高,秋风萧瑟。
魏佑臣交游广泛,二更十分才从酒肆之中醉醺醺地出来,挥退身后恭维着送他的一众狐朋狗友之后,他倚在自家书童身上,醉醺醺地进了巷子。
夜色已深,巷子里曲折冗长,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不见一人。
书童有些害怕,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可惜魏佑臣饮醉了酒,身子沉甸甸地拖不动。
他越来越急,却忽地在背后听到一阵尾随的脚步声。让他的汗毛顿时竖了起来,背上一阵阵发凉,正想要回头去看看来人的面目,却被人眼疾手快,一个手刀便劈晕了过去。
连带的无人搀扶的魏佑臣,都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黑巾覆面,一身短打的常瑛冷酷地挥了挥手,示意跟着她来的伙计们把这碍事的书童拖走,自己却上前一步,提着魏佑臣的衣领,便把他给扼了起来。
“咳咳咳……”魏佑臣被提得无法呼吸,不得不睁开了迷茫的眼睛,随即吓得浑身一颤。
“你们是谁???”
“告诉你,我可是夔州世家子弟,身上亦有举人的功名,你贸然把我怎么样,可是要杀头的重罪!”
那人冷冷一哼,黑巾之下竟然是清亮的女儿音:“少年中举,阁下可是姓魏?”
“正是。”魏佑臣很想再次骄傲起来,奈何自被一个小姑娘提起来的姿势过于屈辱,他只得好生好气道:“我姓魏,名佑臣,并未得罪……”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常瑛一拳砸在了脸上,疼得他顿时忘记了自己还要说什么,抽着气捂住自己的脸,疼得险些飙起泪花。
这是个什么路数,也忒不讲理了一些?
可惜,常瑛今日来,便是来教这位小少爷什么是道理。此时也不曾假手他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着魏佑臣一通乱揍,疼得他眼冒金星,惨叫连连。
直到他面上一片轻轻紫紫,肿得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面貌,常瑛这才拍了拍手,满意地站了起来。
身后跟着的伙计纷纷吓得咽了一口口水,看向大掌柜的眼神交织着崇拜与畏惧。
这是个什么样的小魔头,凭着自己一个人,便把这二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让他们这些跟班杵在这里毫无存在感。
原本的摩拳擦掌毫无用处,还得眼观鼻鼻观心地盯着自己的脚尖,生怕这血一不小心便溅在了自己身上……
见魏佑臣被打得彻底服了软,常瑛这才停了手,带着一众小弟扬长而去,留下魏佑臣孤零零地躺在暗巷里直哼哼,险些掉下泪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这是走了什么霉运啊,不知为何惹上了这种煞神?
出了心中一口恶气的常瑛心情愉快,第二日一早便藏好身上干坏事的衣袍,再次前去赵恪的屋子里。
“阿恪……阿恪……”
人为到,声先至。听见她声音的赵恪默默把身上的被子又裹紧了一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蔫吧。
装了这三日常瑛都没来好好安慰他,而今忽然兴冲冲地跑来,让赵恪顿觉有些不妙。
“阿恪,你今日可好了一些?小六给你送的饭,有没有好好吃?”常瑛站在床前嘘寒问暖,见赵恪还是那一副蔫蔫的样子,忍不住把他从被子里挖出来,顾不得赵恪仅仅身着一袭单衣,按着他的肩膀道:“你听我说,昨天晚上……”
赵恪心中警铃大作。
“我把魏佑臣打了一顿给你出气!”
赵恪:……
果然,阿瑛的心思不能以常理揣度。他这假装的丧里丧气,差点没真的被搞到自闭长草,身上的气压顿时越发低落了起来,恨不得直截了当地对着常瑛摊牌:
我哪里是要你去揍魏佑臣一顿?他值得你费那些心思吗?能不能多看看我?
名分、名分,我要的是你为我正一正名分啊!
可惜常瑛听不见他心中的呐喊,只能看到赵恪垂下的眼睫愈发低落,丝毫没有她预期的高兴。
一时技穷,她有些尴尬地松开了手,准备再去寻聂三娘想个法子。
屋子里顿时只留下赵恪一人,穿着一件薄薄的里衣坐在床上自闭,眼巴巴地盯着常瑛离去的背影。
佛不渡人人自渡。
心上人不开窍,赵恪也不能再被动等待,只好变着法子提醒她。
眸光深深浅浅地浮动了几下之后,他换来这几日照顾她的小六,要这孩子把聂三娘请上来。
等到聂三娘一头雾水地上楼来时,赵恪早就梳洗穿戴完毕,坐在书案之后的人目光清明,神采奕奕,与这些日子消沉的模样判若两人。
聂三娘狐疑地见了个礼,开口询问这位郎君何事吩咐。
轻咳一声之后,赵恪小心地掩上了门。千斟万酌过的字句一点一点地对聂三娘吐露了实情,惹得这位女掌柜眉间的笑意越来越大,最后竟然忍不住掩口大笑,不顾形象地对着赵恪指指点点起来。
经过时日的锻炼,赵恪的脸皮不似从前那般薄,此时倒也脸不红心不跳地任她笑,只拿眼巴巴地眼神,无声地请求着这位盟友。
你情我愿,聂三娘对把二人凑做一对出上一份力,便看好地拍了拍赵恪的肩膀,当做同意。
等到常瑛神神秘秘地对她提及赵恪还不高兴时,顿时就派上了用场,一脸严肃地对着常瑛开口:
“我觉得,大掌柜您怕是寻错了方向……”
“什么?”常瑛虚心纳谏,“三娘子你又什么好办法尽管开口。”
“大掌柜,这一场风波里,只怕赵郎君他真正伤心的,不是什么魏佑臣的有意中伤。”
“而是这些年他跟着大掌柜,无疑是落人口舌了些。此时听见别人嚼那些碎嘴子,您又不表态,可不就伤了心吗?”
“若是您能许他一个什么名分,这才算是办到了点子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