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兄妹交谈

礼部尚书叶和光府上, 禁卫军已经撤离, 但于叶府上下而言, 仍然内心不踏实，就算对叶冬这个小姑子有偏见的叶夫人也天天催促丈夫去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好教他们心中惴惴不安的石头早点落下来。

叶和光无奈道：“七妹和小外甥及一干仆从被关在刑部，但大外甥却不知被关在哪儿。”他抹了一把脸, 感觉这段时间都无端端地苍老了许多。

叶夫人叹口气道：“虽然我对七妹有看法, 但也不至于对她的处境视而不见, 若是能帮，老爷还是尽量帮扶一下吧, 不为七妹妹, 就为两个外甥, 他们大好的年华……”

叶和光感觉自己头都要秃顶了，但仍然查不出任何音讯, 他倒是想去宫里面见圣上，但进不了宫啊。

夫妻俩正万分头疼时, 外面管家来报, 说楚王派人来请老爷过府一叙。

叶和光和叶夫人夫妻俩对视一眼，叶夫人着急道：“老爷快去吧，想来王爷能为我们解『惑』。”

叶夫人催促丈夫离开，叶和光就带着这份惴惴不安的心情而去, 一路上更是心情忐忑不安到极点。

楚王府，楚王正在楚王妃的陪伴下吃饭，最近他很忙, 毕竟儿子和侄子们都被派出京城，许多事情需要他亲自过问的。

楚王妃好奇道：“王爷，到底小姨母犯了何事？这个时候还不能说么？”

袁英北瞅了妻子一眼，最后说道：“待会再说，免得我讲两次。”

不多时，管家来报，说叶尚书到了，已经请到了前厅书房，袁英北立即扒了几口饭，又喝了半碗汤，然后从楚王妃手上接过手帕擦了擦嘴，说道：“走吧，你不是很好奇么？”

楚王妃赶紧跟上，桌子上的残羹冷炙自然有下人来收拾。

夫妻俩来到前厅，走到走廊上，从窗户看进去，就见堂舅舅叶和光似乎坐立不安的样子，近来的遭遇确实让叶和光很受震动，猛然间就从那种皇帝外家的志得意满的状态回落下来，心里有了一个更加清醒的认识，那就是皇权和刑法就算叶家是皇亲国戚仍然不能触犯，否则等待他们的就是被下狱。

手边桌子上的茶杯的茶水还冒着热气，但叶和光无心品茶，他留意着周围的动静，听到了脚步声，立即站了起来。

叶和光微微拱手一礼：“臣参见楚王殿下。”

袁英北只是挑了挑眉，颔首道：“舅舅不用多礼。”他示意楚王妃清场，楚王妃便把书房周围的下人遣退了。

双方坐定之后，袁英北也没有绕圈子，直接说道：“舅舅，我知晓最近你在为姨母的事情奔波，也很想知道姨母到底犯了什么事情，我找舅舅来就是为舅舅解『惑』的。”

楚王妃动了动耳朵，心中暗暗吃惊，到底是什么事情？

叶和光心中微微舒缓许多，他深呼吸一口气：“还请王爷告诉我。”

两人坐得并不远，袁英北的声音不大，他只是说了黄雅昶的身份和叶华皓的身世，前者叶和光那脸『色』大变，进而有些微微的不安，后者简直是瞠目结舌、满脸震惊，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他双手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喘着粗气呢喃道：“怎么会这样？”

楚王妃也满是震惊，她捂着自己的唇，生怕自己惊呼出声，原来上回王爷让她试探姨母是这个原因，仔细回想叶华皓的相貌，他确实和圣上与王爷有几分相似，但旁人看见了也绝对不会多想。

袁英北神『色』严肃道：“现在黄雅昶已经被抓住了，嘉月郡主也被抓住了，这两人用非常极端的方式想要颠覆大青，所以他们俩及他们的后人万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叶和光嘴唇颤动着，本来他就想问一问黄宇翔来着，但楚王都这般说了，他便知道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好半晌，他才冷静下来，吐出一口气，问道：“王爷，那华皓呢？”

袁英北脸上闪过一丝无奈，说道：“他？看他自己吧，他也是受害者，大哥不会对他怎么样，等宣判之后，自然会被放出来。”

他顿了顿，想了想，说道：“只是舅舅应该也看得出来，叶华皓心思重……”

叶和光脑海里出现了大外甥的面容，他思维还有几分混沌，万万想不到大外甥居然是先皇的血脉，他妹妹真的是个愚蠢的女人，既然她知道了大外甥的身世，何不早日归来？堂姐虽然可能会生气，但那也不是她的错啊，何况先皇后宫也有嫔妃，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她正经该在乎的不在乎，不该在乎的却在乎，枉费了她昔日那颗聪明伶俐的脑袋。

“那叶冬呢？”虽然对这个妹妹很失望，但他也怜惜她的遭遇，外甥终究隔了一层，事不可为的情况下，叶和光不可能为外甥铤而走险。

袁英北沉思了良久，说道：“这个还不确定。”他们也在头疼姨母叶冬，按照黄太太及嘉月郡主的丈夫等人的待遇，她也要被连坐的，但叶冬身份不一样，她好歹是叶华皓的母亲，也是母后的亲堂妹，怎么也要对她网开一面吧？

这个问题还有待商酌，袁英北琢磨着是不是要请示一下在地府被限制出境的父母？这么一想，袁英北瞬间豁然开朗。

叶和光一听这个说法，便知道妹妹叶冬有可能不被牵连，她最后可能被完好无损地放出来，但几率也就一半，最后结果如何，就看圣上怎么考量了。

堂舅舅离去后，楚王妃才一脸震惊地惊呼出声，但她也不知该怎么评价姨母叶冬的所作所为，她的遭遇让人同情，但她把自己的痛苦施加在儿子身上，这本就是愚蠢的做法，当初她完全可以选择不生下叶华皓的，既然因为体质的原因不得不生下他，就算做不到如珠如宝，好歹也当着正常人对待啊。

“王爷，姨母最后会怎样？还有叶华皓，嘿嘿，到底要叫大表弟，还是三叔呢？”又多了一个小叔子，还是一个美男子，楚王妃对叶华皓还是挺有好感的。

袁英北无奈道：“叶华皓，他心思重，不一定想得开，看他怎么选择吧？”他心中泛起了嘀咕，多半这个弟弟真的会出家，不过出家就出家吧，其实他的身世出家是最好得了。

“至于姨母？大哥也头疼，多半要请示一下……”最后这句话被他囫囵吞下去了，楚王妃没有怎么听见。

这边叶和光回到府上之后，刚刚华灯初上，夜幕降临，璀璨的星光洒遍了大地。

叶夫人焦心的等着，可以说府上所有人都在焦心的等着，儿女并孙子孙女们在最快的时间来到正院，但被叶夫人赶回去了。

叶和光还未吃晚饭，他也无心用膳，整个人神情都有几分恍惚，叶夫人那个着急啊，连连追问道：“老爷，到底怎么回事？”

“楚王说了什么？让你这么精神恍惚。是不是七妹所涉及的事情很严重？那个姓黄的到底做了什么？在当地做了民怨沸腾的事情么？”

叶夫人是万万猜不到事情真相，她急得脑门一头汗，再一次失去了贵夫人的优雅从容、镇定稳重。

叶和光连忙道：“夫人别急，与我们…不相干。”这时候他才想起了，幸亏他姓叶，好歹算是圣上的舅舅，且叶家这些年安分守己，从未做过什么不轨之事，否则换了其他人，只怕全家上下不死也要脱层皮。

待叶和光简单讲述了一下事情始末，叶夫人捂着嘴一脸难以置信道：“怎么会呢？”她呢喃了好半晌，也不知该说什么，最后深深叹了口气：“叶冬糊涂啊。”

她之前的猜测成了真，叶冬确实过了一段最为糟糕的日子，但万万想不到她居然堕落了，相比于身体的堕落，最让人无措的是精神的堕落，叶冬她的精神堕落了。

第二天，天『色』微微亮，但其实时辰还不到辰时，因为没有大朝会，袁英北趁此机会多睡了半个时辰，而后过了辰时正才悠悠地出门。

他先去玄衣卫营地牢看了看快要羽化登仙的叶华皓，最后就进了宫，打算和圣上商议一下，给母后寄（烧）封信，请母后示下。

袁英朗心情正好，姨母叶冬并不被他放在心上，反正她是死是活，也只是他一个念头的事情。

不过，他略微思索了一下，琢磨着如果叶冬就这么死了，去了地府，大概她会去找父母的麻烦，或者重回人间找他麻烦，那就暂且留着她。

袁英北在御书房写了一封信，离开的时候，顺道去祠堂在母亲灵位前把信寄（烧）给了母亲。

而后，他便直接回玄监司了。

正午时分，景明押解着黄雅昶及家眷到京，且送到刑部大门口来了。

玄监司一群和尚、道士跑出来看热闹，一辆又一辆囚车被打开，最开始的人自然就是长得一脸富态，但仍然可以看得出来他年轻的时候长相不差，应当也是一个好看的男人。

灵萱也正好在玄监司，她的目光从那位黄老爷身上挪到已经不年轻的黄太太及几个年轻的『妇』人身上。

黄太太面『色』平静，但看着长子和三个儿媳『妇』，眼里仍然有着难以言喻的痛，而对结璃了三十年的丈夫，她就是非常痛恨的，她也痛恨自己，她是眼睛被糊住了么？结为夫妻三十年，她怎么就对过往的那些蛛丝马迹视而不见呢？

她最后总结出来，大概是她贪心了，贪求他带回来的钱财，她看在大量钱财的份上，对他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

现在黄太太就在心里向诸天神佛祈祷，祈祷她的次子和三子能躲过这次的劫难，千万不要回来，否则就是自投罗网。

灵萱的目光又从黄太太身上回到了黄雅昶身上，虽然黄太太他们确实不知情，但他们是利益受益人，如果黄雅昶成功了，那么迎接黄太太的就是一场泼天的富贵，只是黄雅昶失败了，且就算在陶秀蓉前世，黄雅昶也失败了，但只怕那时候黄太太她们早就逃之夭夭，留在大青的就只是一些小喽啰罢了。

从刑部一条街出来，灵萱打算去玄衣卫营探望叶华皓，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也该接受现实了吧？

既然要去探望叶华皓，那么该带点东西的，于是灵萱决定去买点烤鸭犒劳犒劳那个苦命的哥哥。

马车在烤鸭店停下来，这是京城最为正宗的烤鸭店，老板只做烤鸭，每天会卖上百只烤鸭，是京城远近闻名的烤鸭店。

灵萱的五感很敏锐，她刚下了马车就感觉到有人盯着她，她旋即朝街道对面看过去。

只见一个大约四十岁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黑『色』的宽大长袖大衣，他矗立在街对面，似乎过往的行人无一人注意到他，从他身边穿行而过，或者无知无觉地避开他。

灵萱大为惊讶，震惊的望着他，似乎周围空间变得不太一样，明明阳光很是灼热，但似乎被过滤了一样，照在身上有种冬日暖阳那般温暖如春的感觉。

中年男人似乎有点意外，微微愣了愣神，而后他向灵萱展『露』一笑，笑容带着别样的慈祥可亲。

灵萱忍不住嘀咕：“真是见鬼了！”她打眼看去，这个男人就给她一种中年男人父亲般的感觉，但看清楚之后却发现，他的相貌异常的年轻，只是五官较为冷硬，且他也应该是一个严肃克己的人，他盯着你，会让你肃然起敬。

这人绝对是个高人，居然能控制空间，这处时空不是小时空么？怎么会有这样的高人？灵萱本能地想过去结交一番，但理智没让她跨出那一步。

她正犹豫不决时，突然对面的人影消失不见，头顶又是火辣辣的太阳。

午后，初夏的阳光已经很是灼烈，这个时间点街上的行人较少，街边商铺的掌柜小二也都一副慵懒的样子。

丁香见公主站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问道：“公主，怎么了？”他们也朝对面看了看，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人，也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呀。

灵萱摇头道：“没事。”当下还是先买了烤鸭去看叶华皓罢了。

灵萱之所以要亲自下车买烤鸭，是因为她可以挑选出最新鲜的鸭肉，而不是店主挂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的滞销货。

很快，灵萱买好一只烤鸭，上了马车之后，就径直往玄衣卫营而去。

叶华皓之所以被关在玄衣卫营，一方面是这件事情还未完，他若是在外面，大概少不了被烦恼，他舅舅就算再心疼他，也会悄悄找他为他母亲求情。一方面是保护他的安全，前朝余孽人脉甚广，谁知道对方会不会狗急了跳墙，拿他祭旗、开刀呢？

之前灵萱都没有进牢房，今天进了牢房，叶华皓又不是毫无知觉之人，他微微抬了抬眼眸，看了看摆在桌子上的美食，他吞了吞唾『液』，似乎感觉到自己饿了很久，他从床铺上下来，坐在了椅子上。

叶华皓喝了一杯热水，又吃了好几块酱香味的烤鸭，这才打破静默，出声问道：“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灵萱杵着下巴，说道：“灵萱，或者三妹妹，或者公主，你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

叶华皓静默不语，好一会才问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生父另有其人，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他身世的人只有母亲叶冬和黄老爷，这两人并未向任何人透『露』过，所以圣上是怎么突然知道他的身世的呢？

他很肯定，是他上了京之后，才被他们发现的。

灵萱俏皮一笑：“你猜？”

叶华皓微微抬了抬眸，又低下头去，他怎么猜得到？

灵萱嘻嘻笑道：“当然是我看出来的呀。”

叶华皓抬头，一脸不相信，灵萱耸肩道：“你们应该收集了我很多情报，不知道我跟着好几个和尚道士学习么？”

她在他的注视下，坏笑道：“玄学当中的星象占卜、医术八卦、相术风水，这些我全都会，我在景秀园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认出你来了，作为皇子龙孙，身上的气不一样，相术可以分毫不差地看出来。”

叶华皓眼睛瞳孔微微缩小，他低下头道：“即便是我隐没在民间，那也不一样么？”

灵萱点了点头，又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不一样，不过你身上会有一层气掩饰你真正的王孙之气，一般道行不够的道士和尚发现不了，但我不一样，我可是全知全能，我会看穿任何障眼法。”

想到以前，灵萱微微鼓了鼓大眼睛，说道：“要不是我当初学艺不精，在徐县遇上你时，我就应该发现的，我当时还说了你和我大哥哥二哥哥长得有几分相似。”但谁也没放在心上，灵萱也万万没想到的。

叶华皓抬起眼眸，低低笑道：“那时候你才多大，你的记忆力这么好？”

灵萱嘟囔道：“我不一样。”她可是在外面游览了一圈，带着一身的本事回来的。

“对不起。”叶华皓突然道歉，他微微垂眸，心中有种大快人心的庆幸感，多亏了这个妹妹当初逃走了，否则他将会做下滔天错事。

灵萱眨了眨眼，旋即明白他在说什么，摆摆手道：“这个不在你，不过你确实也有错，不管身处何地，都不应该跨越心中的底线，即便是你真正的亲人，他们在要求某些过分的事情时，你也该拒绝。”

最后，灵萱想了想，说：“人应该自爱，然后才会爱别人，而后才会得到别人的爱。”

叶华皓低语道：“自爱？”他的眼睫『毛』很长，比很多女子的睫『毛』还长，幸亏灵萱的睫『毛』也很长，且她的长相也很美，不然她真的要化身柠檬精了。

灵萱感慨道：“我们家长得最好看的男子以前只有老二，现在你可以算一个了。”其他人不是长得不好看，但绝世美人和一般好看的美人区别还是很大的。

提起二侄子，灵萱突然想起了这个二侄子的姻缘，她记得老二今年二十七岁了，他一直不松口成亲的事情，颜皇后为此废了许多心思。

等等，二十七岁？她之前给二侄子看的姻缘似乎就在这一年，而他出差不在京城，莫非这趟出差，他会带回来一个侄媳『妇』么？

“哎呀，我都忘了老二的姻缘了，他这次若是真的带回来一个媳『妇』儿，不知道皇嫂会不会妥协？”

她也把不准颜皇后的心思，换着一般母亲，大概老大不小的儿子终于带回来一个漂亮媳『妇』儿，哪还惹得阻拦，只怕欢天喜地的开始办婚礼了呢。

老二千万不要带一个男媳『妇』儿回来，不然不单颜皇后要反对，大概大哥哥也会反对。

灵萱抓了抓头，目光突然对准叶华皓，问道：“你好像也老大不小了，你怎么没有成亲？”

叶华皓抿了抿唇，他为什么没有成亲？那是因为他认为的父亲黄老爷没有给他张罗，母亲又在京城，一门心思都在弟弟身上，无人为他张罗婚事呀。

但现在却觉得没成亲挺好的，没有任何拖累，一身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