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啸啸啸
电梯确实坏了。
旮旯两条裂缝，沉沉地卡在半空。
宿舍管理员及时赶到，一脸不好意思地说已经打电话给修理员了，麻烦他们先走楼梯。
“就当锻炼身体了，哈哈。”管理员尴尬的笑声回响在楼道内。
林教授是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呆下去，急匆匆地拉着女儿出去了。
钟宸侧头看向戚临清，目光闪烁。
“回你家？”
戚临清牵住他的手往外推门，“我送你到校门口。”
钟宸：“……”
玻璃门一开，高温滚滚而来。
钟宸用手扇了几下风，目光斜瞟戚临清的长袖衬衫，不禁为对方感到热。
“你那个，怎么办？”钟宸暗示性地往下盯裆。
戚临清目不斜视，伸手将衬衫下摆抻出一些挡住。
“我回去洗个冷水澡。”他淡淡地说。
钟宸：“？？？”
什么。。。
“你是柳下惠转世吧。”
戚临清心里回答，不，我是傅易转世。
钟宸说完又摇头，“不，你是忍者神龟。”
戚临清：“？”
虽然他听不懂什么意思，但总感觉怪怪的。
高大茂密的绿枝挡住了无孔不入的阳光。
两人并肩走在梧桐树下。
但阴凉的地方就只有那么丁点仅供一人通过的地方。
钟宸看到戚临清走在外边，半边身子晒到太阳，白衬衫的后背一层浅浅湿痕。
他默默把对方扯进来。
“你走在我前面。”钟宸说。
戚临清双手插在兜里，迈着长腿依旧不急不缓。
钟宸嘀咕：“我看你都热死了。”
“可我想走在你身边。”清冷低沉的男声好像能吹走夏日的炎热。
钟宸有一瞬间的恍惚。心跳也在噗通噗通加快。
可恶，被他装到了。
……
两个国画系的学生经过，朝戚临清恭敬鞠躬：
“教授下午好。”
戚临清微微颔首。
光看年纪，他们完全不相上下。
甚至学生长得还要比戚临清更显老些。
钟宸嘴角不自觉上翘。
其中一个学生抬起头看到他，唯唯诺诺：“教授...夫人您好。”
戚临清愕然。
？？？
教授夫人？！
钟宸死死盯着那个学生，像要把眼珠瞪穿。
学生大概也察觉到了自己用词不善，面色苍白，赶紧落荒而逃。
“我们期末是不是要挂科了……”远远地还能听见他们惊慌失措的声音。
钟宸：“。”
钟宸缓缓吐出一口气，头次体会到了血压上升的感觉。
“我像这么小肚鸡肠的人吗？”他转头看向戚临清问。
“嗯？”
钟宸：“...算了。”
他觉得戚临清不理解。
不远处。
其他路过的学生们看到这一幕，神情激动。
“那是钟宸吧？”
“想不到在我们学校还能见到他……”
“快！快拍照。”
“他和戚临清走在一起好甜呜呜呜。”
“亲眼所见，我终于知道网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磕他们的cp了。”
“真，现实版校园情侣。”
戚临清到门口，去超市买了冰水和冰淇淋，然后把钟宸送上出租车。
钟宸耷拉着眉眼，本来还有些不开心。
今天不仅没上楼，连个吻都没有。
戚临清摸了摸他的头，说：“周五放学我来接你。”
钟宸眼前骤亮，“我们去约会？”
戚临清：“不是，文身稿我画好了，带你去遮盖文身。”
“哦。”钟宸心想，这和约会也差不多嘛。
戚临清动作轻柔地关上车门，向他挥了挥手。
“回去记得给我发消息。”
“嗯。”
出租车缓缓启动，穿行在漫长的车流中。
钟宸回头，连一个模糊的人影都看不清。
他忽然感觉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戚临清回到楼上。
正巧都元白打来越洋电话，问：“你和钟宸现在进展怎么样了？”
戚临清打开橱柜取出杯子，倒了一杯热水，坐在沙发上轻抿着。
“今天他来找我，还带了羊鞭牛鞭等补肾汤给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都元白快笑疯了。
“不是吧不是吧，他以为你那方面有问题？”
戚临清冷静地回答：“应该是。”
都元白：“哎，这也正常。毕竟你太严防死守，要是换我我也怀疑。”
戚临清垂眸，“我是为他好。”
都元白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现在总算知道戚临清有多喜欢钟宸了。
正因为这份喜欢，才会小心翼翼。
对方之前说的不喜欢什么的，果然是屁话。
依都元白看，戚临清根本没有哪怕一秒钟放下过钟宸。
“你是不是还觉得钟宸把你当成戚乐乐的替身？别多想兄弟，咱们都有眼睛，看得出来钟宸现在喜欢的人无疑就是你。”
戚临清心想，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如果是戚乐乐这个大活人，或许他还能争上一争。
但偏偏钟宸把他当成了原主的替身。
这是道无解的难题。
……
几天后，学校报告厅如约举行付文学长的讲座。
现场一度非常热闹，人潮汹涌。
学校的各大领导，包括校长都坐在厅里。
还有闻风而来的媒体记者围在门口。
戚临清和柯凌去旁听，差点在半路上被挤死。
汗臭味、某人衣服上传来的樟脑丸味道格外刺鼻。
“来来，戚哥跟我走。”柯凌像一条在水中的鱼，灵活地带着戚临清在人群中穿行。
最后他竟然带着戚临清抢到了前排座位。
戚临清：“你好厉害。”
“小事小事啦，以前暑假出门打工挤公交地铁练出来的技术。”柯凌腼腆地笑了笑。
戚临清转头看了眼身后，黑压压的一大片人群。甚至有不少人没位置坐只能站着。
他不禁有些庆幸。
等待了一会，讲座正式开始。
男人缓缓从幕布后走出，直到站上讲台，拿起话筒。
一件灰色短T胡乱贴在身上，还沾着不明脏污。
他长发披肩，胡子看起来也许久没剃，乍一看与路边的流浪汉没什么两样。
男人出现时引起了现场一阵不小的骚动。
因为他看起来根本不像传闻中赫赫有名的美术指导付文。
“大家好，我是付文。今天很荣幸受邀回到母校做这个讲座……”他光明正大地从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白纸念了起来。
台下领导的表情有些差。
“这个付文，还是跟以前一样啊。”校长感叹。
“可是他成名那一年可不是这样的……”
两个小时一晃而过。
付文念完那张纸上的闲话，又不紧不慢地加了点自己的职业经历。
“电影是一门视觉艺术....你们必须知道，现在美术指导的发展和曾经截然不同。如今行业分工明确，有服装部、美术部。有负责画图的，有负责设计场景的，有负责设计特别道具的，有网上采购道具的，有负责私家陈设的……所以说术业有专攻，如果大家未来想入这行，就要找出自己擅长的事情。”
柯凌全程一直在认真做着笔记。
戚临清端坐凝神细听，对付文口中的美术指导非常感兴趣。
戚临清喜欢电影，曾在去年看完了豆瓣TOP200的影片。
但他不愿意进娱乐圈做演员。
毫无疑问，电影是一种新兴、动态的，记录艺术的形式。
戚临清也想着去接触试试看。
他对一切未知的艺术都怀揣着巨大、无限的热情。
“……感谢大家，今天的讲座就到这里。”
付文说完朝大家鞠躬。
台下立即响起热烈的掌声。
虽然有些看不惯他这副敷衍的模样，但领导不得不承认，付文的讲解深入浅出，很有内容。
不愧是拿过奥斯卡和金马奖的大手。他就算随便说说都绝不简单。
戚临清随柯凌起身，跟在人群后面散场离去。
柯凌一脸崇拜，星星眼：“付学长真的好牛啊，我是他粉丝呜呜呜呜。”
戚临清：“那你刚才怎么不留一下找他要签名？我刚看到很多人都这样做。”
柯凌猛拍大腿，“哎呀你不早说！”
然后就一溜烟掉头跑没影儿了。
戚临清轻笑。
他不紧不慢地在前面路口拐了个弯，打算独自到学校后树林的僻静小路散散步。
夜风轻拂，像在抚摸情人的脸蛋。
戚临清抻了下眉，不自觉想起某人。
他取出手机，给钟宸发送消息：
[在做什么？]
刚发完，戚临清忽然看见不远处的草坪处火光溅起。
火焰熊熊跃动着，格外刺目。
他几步跑过去。
原来是垃圾桶旁掉出来的一张白纸被烟头所燃，已经烧了一小半。
戚临清一脚踩灭火，弯腰拾起纸。
他这才发现纸上手写涂画了很多图案字迹。
——像是一栋古代建筑物的设计草图。
“帮我扔了吧，谢谢。”对面传来男声。
戚临清抬起头，只见方才还在报告厅讲台上举行讲座的男人，懒懒地窝在垃圾桶对面的公园长椅上，翘着二郎腿。
满地烟头。
想来刚才误燃起火的罪魁祸首，也是他。
“这是你的？”戚临清捏着薄纸问。
付文重重咳嗽了两声。模糊的夜色光影下，他瘦得好像被人拿刀削去了肉。颧骨凸出，嘴唇起皮干裂。但即便如此，也能看出这张脸年轻时想必很俊美。
很难想象，这样的人，竟然曾被称之为美术指导行业的“天才”和“神”。
“嗯，是我的。不过现在没用了，你扔掉吧。”
付文看也没看他，继续抽香烟。
戚临清盯着这张纸，若有所思。
“这里有地方画错了。32处的根线，不是45.4乘198.4，而是55.98乘195.78。还有那处的木料缝合，也不对……”
戚临清上辈子兼职做过土木，对古代这些房舍的绘图设计了如指掌。
正巧这纸上的建筑是棠朝风格的。
他第一眼看到时便发觉错漏百出。
戚临清没注意到，自己开口说出这些话时，付文的眼眸像被火光传燃，正一点点亮起。
这种完全仿古的设计图纸，能看懂的人就绝不简单。
“你知道？！”他怀疑道。
戚临清：“略懂一些。”
他指着这张纸又跟付文讲了几个错误的地方。
付文连烟也不抽了，急急忙忙站起身，从垃圾桶里回手掏出那些被自己刚才丢掉的文件资料。
“来来，小兄弟，我请你吃饭，咱们慢慢说……”他也不嫌脏，把纸拢成一团插.在屁股后面的口袋兜里。
然后扯着戚临清便往校外走。
晚上七八点。
学校附近的夜市摊烟火浓郁。
有卖臭豆腐的、有卖烤冷面的，有卖炸串、炒面炒饭、螺蛳粉、关东煮的……
不少学生夜间都会在这里吃宵夜打牙祭。
付文随便找了一处露天烧烤摊，寻了个空位坐下。
“老板娘，来三十串烤腰子，二十串烤肉，十串烤肠、烤白菜，一份蒜泥烤茄子，两瓶雪花……”他自来熟地嚷嚷道。
正在烤架前忙碌的老板娘高高应了声“好嘞——！”
摊子附近围着不少发情的母猫，此起彼伏地发出凄厉喊叫。
戚临清看了那油腻的红色塑料矮凳一会，抽出纸巾擦了两下后也坐下。
他趁空看了眼手机消息。
十分钟前。
人生如茶：[在做什么？]
钟宸：[洗完澡一个人躺在床上，正在独守空房]
戚临清：“……”
他默默把手机摁掉。
付文：“我记得你。挺巧的，上次见面是在警局吧？”
戚临清笑了一下，点头道：“是。”
“你在网上挺火的，赖泽常有跟我提起过。”付文道。
烤串还没上。老板娘拿了两瓶冰镇啤酒和一次性塑料杯过来。
“对了，您和赖泽先生的关系是——”他犹豫着问。
付文又从口袋里摸索烟盒，随口抽出一根叼在嘴边。
“他是我前男友。”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大家都忘了赖泽是谁....
他是开头出现的《唐月风云》美术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