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医院
徐灯其实觉得她那点伤完全没问题,当时其实也只不过是想吓唬一下徐姝,对自己来说的痛感反而不是很在乎,姜荻这种关怀过头让她觉得受宠若惊的同时还有点恶心。
不是厌恶啦,她在心里稍微强调了一下。
但她没想到姜荻在医院里居然还有熟人,是一个年轻的医生,据说是姜荻哥的好朋友,看上去相当文弱,看到姜荻倒是非常热情,给徐灯缝针的时候还在跟姜荻说话。
姜荻同学保持着人前那副死样子,回答得一板一眼,一直盯着徐灯受伤那一道道丑陋无比的伤疤看。
徐灯也看她。
看她那一脸欲言又止又要跟医生说话。
帅哥医生据说跟姜荻她哥是大学校友,人还蛮健谈的,看到徐灯手臂上的疤痕虽然诧异了一下,但还是没有问。
被按着的人一句话都不说,就安静地充当病友,等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姜荻突然凑上来,一手揽住徐灯的肩,问:“你怎么不说话啊,突然这么安静,我不习惯啊。”
徐灯毫不留情地推了姜荻一把,“别勾肩搭背的。”
她一边看了看塑料袋里的药,一边嘀咕:“开这么多??至于么,多少钱啊我等会儿给你。”
“别啊,”姜荻又黏了上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家财万贯,这点算得了什么。”
“好像有祛疤的吧……”姜荻又被徐灯推了一把 ,回头就看到的徐灯瞪着她。
生气了???
她一脸不明所以,徐灯又看了她两眼,索性提着塑料袋往外走了。
“你等等我啊就你这伤残患者!”
假女神对自己同学的不友好早已司空见惯,此刻跑了上去,挽着徐灯的另一只胳膊,问道:“吃什么啊,要出来吃早饭的人自个儿不又不吃了。”
这人真奇怪。
徐灯在心里想,她觉得姜荻这反面性格活泼过头,跟人前那副样子形成极端,甚至还有点小流氓相,这演技到底有多好,才能演得浑然天成,这么久的没人发觉?
但她依旧对姜荻产生不了更多的好感,甚至有点畏惧姜荻这样轻松凑过来的挽手姿态。
有点想吐。
“姜荻,”徐灯叹了口气,用力地把对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拿下来,“咋俩能不能保持点距离啊。”
姜荻乐了,“怎么样保持距离?”
“我不大喜欢跟人这么熟,”徐灯说这话的时候没看姜荻,她把自己的袖子又往下拽了一点,“很难受。”
她脸上的表情都很凝重,有点泛黄的头发丝在光下倒是蛮好看的,但就是人太瘦了,营养不良像是为她量身打造似的,为她贴合的紧密无比。
“咱俩哪是熟啊,”姜荻走在她身边,“你想得到美,你当你背后成天咒我我不知道?”
“我哪咒你!”
徐灯一脸冤枉。
姜荻哎了一声,“你没有吗你!放学还跟踪我!”
徐灯想了想,也才一次好吗?
但她嘴上死不承认,“哪里有啊!”
姜荻嘁了一声,“行呗,没有就没有,我原谅你了。”
“把你给大方的。”
徐灯的嘀咕被姜荻听到了,姜荻差点没被气笑了,觉得徐灯的有趣程度更上一层楼,在这方面就特喜欢据理力争。
“我超大方的,”姜荻伸手拉住徐灯的手放在她自己胳膊上,“明明是你跟我熟啊。”
这么一拽俩人距离更近了,徐灯陡然就闻到了姜荻身上的味儿,也不像她是洗衣粉撒多了的味儿,像什么果汁的味道,反正怪好闻的,在学校偶尔经过对方身边也总能闻到。
“滚!”
徐灯被这人的偷换概念气地吼了一声。
姜荻:“徐灯你怎么这么凶啊,我们都是一起来医院的关系了你能不能对我好点儿!”
她在后头嚷嚷着。
徐灯越走越快。
心想:一起来医院就什么关系了?下回打架指不定也被送进来呢。
即便是大医院,外头还是有许多卖吃的摊子,徐灯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的了,要不是碍于姜荻在来的路上突然说她已经约好医生了,不然她肯定先吃了再去。
姜荻眼睁睁看着徐灯跑远,追上去的时候发现这货正在买手抓饼,她那点撩拨的心上来,总是想对徐灯动手动脚的,手一伸,直接戳了一下对方的腰。
徐灯瞪了她一眼,粗声粗气地道:“你吃吗?”
姜荻笑眯眯:“我不吃。”
徐灯:“爱吃不吃。”
“中午陪我吃饭呗,”姜荻站在徐灯身边,“吃完我回家拿东西就该补课去了。”
徐灯顺嘴接了句,“补什么?”
刚做好的手抓饼脆脆的,徐灯捧着的时候塑料袋套在手腕上,窸窸窣窣,姜荻对她伸出手,“我拿着,你吃你的。”
徐灯哦了一声,没拒绝。
过了几分钟问:“吃什么?”
姜荻:“焖锅?涮肉?西餐?韩餐?还是家常菜?”
徐灯听了脑仁疼,突然觉得吃个饭也麻烦的要死,直截了当地说:“吃.屎吧你。”
姜荻被怼地猝不及防,掐着嗓子娇滴滴地说:“人家才不要呢~”
徐灯差点又要吐了。
最后姜荻还是选择了吃日料,徐灯也懒得管她吃什么,姜荻陪她来医院,她陪回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昨晚没睡几小时还是有点累,以至于坐公交的时候昏昏欲睡,下一刻脑袋就要磕到窗玻璃上,坐在一边的姜荻笑得合不拢嘴,最后很大方地拍了拍她那也没好到哪里去的肩头,“喏,快来睡我。”
徐灯嫌恶地瞥了她一眼。
姜荻心想:这货到底有多讨厌我。
她还是有点忐忑的,毕竟这么多年下来,能让她感兴趣的人屈指可数,正面是所有人眼中的标杆例子,越发衬得反面的她自己乖张又低俗,反面的世界的声色乍看有趣,久而久之也不过是偷来的自由,认识的人也有特立独行的,像陈千盏,过于特立独行,高彦呢,那性格她合不来,一块乐队的朋友三教九流,把副业当主业,都是今天过了没明天的人。
又过于遥远。
这个近的吧,她有结交之心,但对方似乎冷酷到骨子里,厌恶外带不愿意,硬是拼凑出了个傲娇跋扈,在她眼皮子底下的嚣张,旁人眼里的毫无存在感。
好玩啊,特好玩,就是不知道能好玩到什么程度。
姜荻伸手把徐灯脑袋按在自己肩上,徐灯挣扎片刻,最后抓了一把姜荻的头发,说:“你肩膀磕得我脑袋疼,松手!”
姜荻被抓着头发,疼得呲牙,“你先松!”
等幼稚的一二三真松手后,徐灯似乎也没这么排斥了,好像也清醒了很多,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公交车走走停停,姜荻说是一站到底,但也十几站了,要好久。
徐灯脑子空空,她一向没什么可烦恼的,得过且过,没太懂活着的意义,姜荻小心翼翼地戳了她肩一下。
徐灯:“干嘛!”
姜荻:“征求和你说话的权利呗。”
“朕准了。”
徐灯又打了个哈欠。
“虽然知道咱俩还没那么熟,但我还是礼貌性地问一下啊,你受那伤,怎么弄的?”
徐灯沉默了一下。
就在姜荻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徐灯说话了。
她说:“自己划的。”
她这话听不出什么情绪,姜荻看她的脸也看不出什么厌世来,就很平凡的一张脸,容易被大众淹没,没有神采,连脸上的雀斑都不可爱。
“你找死呢!”
姜荻开玩笑地说。
有时候人跟人相处其实很微妙,有些没有办法接下去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的问题,只能打哈哈遮掩一下。
“哪有,”徐灯的手拖着脸颊,“活着多好啊,我才不想死。”
姜荻唉了一声。
徐灯转头说:“我还以为你要问点别的呢,在医院的时候那张脸精彩极了。”
姜荻:“……”
“你既然知道我要问点别的,你自己告诉我呗!”
徐灯看着她,“你我什么人啊,告诉你干嘛。”
姜荻冲她假笑,“咋俩?”
“情敌关系?”
徐灯呸了一声。
显然很想朝姜荻吐口水但又觉得不太文明,最后做了个打死你的动作。
“干嘛啊,你不是这么想的?”
“我曾经这么想的。”
姜荻很好奇,贴了过来,“那现在呢?”
“陈新塘好好一个美少年就被你糟蹋了。”
姜荻:“……”
你懂什么是糟蹋吗你傻货!
徐灯很满意姜荻当下的无言以对,悠然自得玩起手机来了。
下车的时候一大拨人,徐灯这种伤残被挤得了无生趣,但很明显的是姜荻此等大小姐更是不善应对,还得靠伤残拽着她下车。
“你傻么?!”
姜荻整理了一下仪容,觉得徐灯是对以前她说她傻而怀恨在心,“是是是我傻。”
徐灯一拳打在棉花上,干脆不吱声了,她余光里瞄到姜荻的左手腕,好像从认识这个人起,对方就带着这么一个有点宽的链子,大查的时候会换成一个护腕。
就刚刚这么一扯,她瞧见对方宽链子下有一道疤。
对于疤痕,徐灯最熟悉了。
但割在手腕上还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她盯着少女那张明艳的脸,把心里的猜测藏得更深了一点。
姜荻完全没注意到徐灯的视线,她进了日料店简直如鱼得水,跟她家开的一样,徐灯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不过也没多少兴奋就是了,就相当无趣地坐在哪儿,看姜荻点东西。
姜荻把菜单一推,对她说:“你现在才转过来,之前……是哪里读的?”
来了。
徐灯转学来的时候就想过别人问她这个问题要怎么答,但她好像建立了十分冷淡的同学关系,大家对她这么个外来户的前情也没什么兴趣,这么几个月下来,第一个开口的居然是她第一眼看到就不喜欢的人。
真是很巧。
她掀了掀眼皮,假装很坦荡地说:“乡下啊。”
姜荻倒是没什么,“那挺好啊,吃过这些没有,要不都点一份,你尝尝?”
她这不按常理出发让徐灯非常不适,脱口而出的就是一句:“你钱多了没地方花?”
姜荻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我投资在你身上不行啊。”
徐灯:“我没有被包养的想法。”
姜荻嗤笑一声,“你想得倒挺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