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那个神秘人陪她下棋是在两月前开始的。而两月前她与他才刚刚闹开,他又怎么会有如此平和的心境。而有两月前他去洛阳的时候,她就悄悄地站在城楼的拐角处偷偷地看着。
冷风如刀,拍打着窗纸,刮得窗棂直摇晃。无边的黑夜中,看似平静无波,却又暗藏汹涌。一身黑色锦衣华服的千夜墨芴站在窗前,冷风吹起他飞扬的发丝,然后直蹿入他的衣服内。可是他却没有多余的动作,仍旧站在那里,长身玉立,气势浑然。
“王爷,湮韶阁周围的守卫已经尽数撤去。”罹焰走了进来,抱拳说道。
“嗯。”千夜墨芴转过身来,朝他点了点头:“没事了,你们先下去吧。”
待罹焰退下后,千夜墨芴又将他深邃的目光对上无边的黑夜,只是那方向却是苏洛衣的湮韶阁。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
千夜墨芴一愣,不知道为什么脑袋里突然会冒出这样一句话。皱了皱眉,眸光一闪,更加幽深。对着远处,他似是对自己说,又似在对着寒啸而过的冷风说:“快来了吧。”摊开手,掌心处躺着一枚极品墨玉,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
寒风凄迷,夜冷非常,浓浓的黑夜中,一个白色的身影蹿入了湮韶阁,停留在寝阁的门外。看着朱红的色木门,他忐忑的眸光终于找到了聚焦点。
月白色的身影,颀长而精瘦,他没有敢动,甚至连垂在两侧的手指都几不可见的颤抖着。两月了,他离开已经两个月了,他已经两个月没有见到她了。这两个月来她过得可好?她可有一点点地想起他?
呵呵,她现在一定睡得很香吧。记得以前她睡在他身边的时候睡得特别安心,半夜还总是踢被子。虽然眼前朱门紧闭,他却好似能够透过那扇门看到她的样子,眉眼,唇鼻,一点一滴都那么清晰。
他觉得她现在离他好近哦,只要一伸手,他就能碰到她。可是他又突然觉得她此时离他好远,明明只隔了一扇门,却又好像将他们分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正当他出神之际,冷风呼啸,却带着衣袂破空之声。千夜倾泠皱了皱眉,他只想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就是一种奢侈吗?
嘴角弯弯,他笑了,笑得很温柔,笑得很宠溺。他不能让那人在这里拢了她的清梦,他更不能自私地打乱她的生活。如果现在平静的生活是她想要的,那么他会尽量给她她想要的生活,只是在桀王府却只是暂时的。
再次眷恋地看了一眼木门,似要在这一刻透过这扇门将里面的人儿印入脑海里。然后转身足尖轻点,鬼魅无声地消失在黑夜中。
银色的发丝刚刚掠起,一个黑色的身影闪身而现,嘴角一勾,追上前面那个白色的身影。
两人武功相当,均是高手,即使有衣袂破空之声也没有惊动任何王府的任何人。
白色的身影停在了离王府不远处的一个十字路口。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一双黑色的靴子落在他的身旁。
背对的两个人影同时转身,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了然一笑。
白色的身影清雅如仙,衣袂飘飘,说不出的风华绝代。
黑衣的男子冷冽邪魅,墨发飞扬,道不尽的狂傲冷冽。
“你终于来了。”黑衣男子薄唇一勾。
银发男子淡淡一笑,道:“八哥不也等了很久了吗?”
“呵呵……”黑夜中,千夜墨芴负手而立,“没想到现在还还能听到你叫一声八哥。”
只是当风吹着那些不堪的过往浮现在眼前时,这一声八哥叫得何其讽刺!
低沉的声音,几乎听不喜怒哀乐,同时黑夜的笼罩下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再加上他那一身的黑衣,仿佛他已完全融入黑夜。又或许不需要融入,他本是生活在黑暗中的人。
千夜倾泠勾唇一笑,淡淡道:“两个月前,我们三人之间的协议本王还得感谢你,不是吗?”
风,陡然寒冷了许多,吹得两旁边的树枝沙沙直响,连带地卷起地上的落叶翻飞如花。然后拍打在两人猎猎翻飞的衣角之上。
千夜墨芴拈起衣角上一片枯干的落叶,拿至手中把玩,继续说道:“九弟竟然违抗圣旨,能够不露声色的从洛阳潜回祁城,这是何居心嘛也就不得而知了。”
话中有话,违旨造乱,其意之指,不言自明。
“呵呵……是吗?”千夜倾泠不恼不急,清雅一笑,“不过说到这别有居心嘛,本王想八哥更合适。勾结魔教,蓄意动乱。”
两人相视一望,眸中均是神色难辩。只是风掀起他们衣角的弧度又大了些。刺骨的寒风钻进他们的衣服内,吹得长袍猎猎翻飞。
“哈哈……”良久,千夜墨芴朗声一笑:“说道筹谋算计,对于九弟,本王甘拜下风。故意让夕夜出现在胭脂楼,再在本王快要识破的时候将人劫走。最后留下玉佩暴露自己的身份,让本王主动找上你谈判。”
对于这些,千夜倾泠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是那脸上淡淡的笑意却好像一切都在算计之中。
“不过……”千夜墨芴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他诡异一笑,然后继续说道:“本王很怀疑你是不是真的爱她?那天既然那么晚才送她回来,难道你就那么笃定本王不会杀了她?”
秋夜萧瑟,夜黑如同泌墨,但是即使是如此,也遮不住此刻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千夜倾泠温和的笑容一敛,声音也瞬间冷冽:“你伤了她?”
千夜倾泠知道他此刻会站在这里跟他谈判就说明他不可能杀了她。但是狠厉如他,难保不会对小浅下毒手,他不允许小浅受到任何的伤害,哪怕是一点点都不行!
“没什么,只是让她去暗牢呆了一个晚上,让她长点儿记性,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想到两月前的事儿,千夜墨芴眉心一皱。
不知为何,隐隐间,只要一想到她与千夜倾泠的那段过去,他的心就莫名地不舒服。他一直以为那恨是源于当初她对他的戏弄,是男人尊严。所以他对她百般折磨,想要碾碎她的骄傲。
只是没想到她还是那般的骄傲坚强,昨晚他是极生气的,所以并未仔细观察那个女子。
现在想想,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淡定如常,自然闲适又需要怎样坚强的意志。而这样坚强的意志又需要曾经怎么样的伤害才能炼就。他突然有些好奇她当初为何会对老九那般决绝?
是曾经被伤得太痛,再也受不起一次伤害?
还是爱得太深,深到容不得半点儿利用?
只是无论是哪一种,他的心里突然都有些不舒服。
“彭!”千夜墨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如雷轰顶。眉心纠结得更加紧了,他怎么会想起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又干他何事?她不过是他换回夕夜的一个工具。
甩开多余的思绪,千夜墨芴取出墨玉递到那个银发男子的面前。
千夜倾泠淡淡地扫了一眼墨玉,却并未去接:“帮我交给她,再好好照顾她。半年之后我来接她之时定会将夕夜送到你府上。”
半年,已经足够他做很多事情了。
帮他把这个墨玉交给她?他们都知道这块墨玉象征着什么。那是曾经父皇所赐,代表他们未来王妃的信物。如今要他帮着别的男人把这个东西交给自己的妾室,心里总之不是个滋味。千夜倾泠这般做是不是太过份了?欺人太甚!
“那样恨你,她若是不收,本王又有什么办法!”冷风夹杂着阴沉的声音飘荡在冷啸的寒风中。
听着他明显的拒绝意味,在这个狂傲冷冽的八哥面前,他竟是少有地露出了哀愁。长叹了一口气。
“八哥,本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想把这个东西给她。”转过身去,远方,黑暗中却有一处灯光闪烁,那里正是桀王府。同时,他的声音也变得飘渺了,怎么也找不到着力点,“洞房花烛夜没能将这个东西给她,是本王一生的遗憾。”
洞房花烛夜?很刺耳的一个词,千夜墨芴紧皱了眉始终没有舒展开。嘴唇蠕动了几下,却不知从何开口,只是他的心里却扎下了一根刺。他突然很想问:你们是否同寝过?
当那个白色的身影消失在他的面前时,他却仍旧怔怔地站在原地出神。他突然感觉放在手心上的墨玉很沉重,很沉很重。
他答应了帮千夜倾泠,却不是因为被他的那份情所感动。因为曾经千夜倾泠带给他的痛苦,已经足够让他的心炼得如铁石般钢硬。
他会答应也只是因为千夜倾泠答应了他的要求。
半年后,他就可以见到夕夜了,那个集淡雅,妖冶,天真于一身的女子。虽然她不一定叫夕夜,但是他想暂时就这样叫她。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说出她的名字,哪怕是假的。抛开纷乱的思绪,千夜墨芴回到王府里沐浴后便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