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王府里一下子平静了下来，苏洛衣每日呆在湮韶阁，连吃饭都不曾出来过。虽然日子有些无聊，她也只好忍了。因为她不想出去碰到千夜墨芴，反正每次碰到他就没好事。

他完全就不懂得什么叫男人应该有的风度。

苏洛衣站在湮韶阁的小院内，愤恨地扯断一枝枯掉的垂柳。垂柳不同于其它植物，即使它的叶片掉尽，只剩下光秃秃的细小枝条也是韧性极强的，不易折断。

“扑哧！”

当苏洛衣转过头时便看到青芍被风吹得有些红的小脸上有止不住的笑意：“很少看到夫人这么高兴呢。”

苏洛衣淡淡一笑，好像这些日子她确实忧郁了不少。不过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看来是得找点儿乐子了。人毕竟也还是得为自己活着，不能只生活在过去吧。

青芍拿了一件披雪白色的披风披在苏洛衣的身上。待身体触摸到她纤薄的身体，细眉一皱，就开始数落她：“夫人，你怎么每次出来都不知道加件衣服啊？现在风这么大，天气也越来越冷了，这样下去迟早得感冒。”

青芍眼里浓浓的责怪意味让苏洛衣心中一暖，这个小丫头是真的关心她。如果有一天她会离开这里，她愿意带着青芍离开。只是青芍又是否愿意离开呢？眼前的笑脸逐渐与另一张脸重合，她突然想起曾经也有那么一个丫鬟，她叫荭儿。

在锦王府的日子里，荭儿也是待她极好的。相较于青芍，荭儿虽然俏皮，却多了一抹老练的成熟。苏洛衣也曾经在她的眼里看到不属于她这个年纪应有的光芒，但是她却是极信任她的。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让荭儿真心地跟着她。

只是这么久不见，不知道那个丫头还好不好？

“夫人，你怎么又在发呆啊？”青芍撅着嘴，满脸的不满。

“我在想什么时候如果青芍不在我身边了，还不习惯呢。”苏洛衣接过青芍递过来的一杯茶轻轻地啜了一口。

“哼，夫人就是会哄人开心。”青芍嗔怪地看了苏洛衣一眼，却是满脸的笑意：“南苑的菊花开了，夫人要不要去看看？”

“嗯，也好。”毕竟天天闷在这里也不是这个办法，她可以在这里避着千夜墨芴一天两天，一月两月，甚至一年两年。但是总不可能十年二十年吧。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

出了湮韶阁，走过蔺芳苑，然后穿梭地六曲回廓。六曲回廓座落在麟湖之上，此时虽然天气已经寒冷，但是麟湖上还未结冰。寒风轻拂，吹过湖面，碧绿的湖面上一圈圈涟漪便泛开。丝丝的凉意却不并不像冷厉的寒风那般干燥，扑在人的脸颊上，湿润非常。

看到由远及近的那个蓝色身影，苏洛衣脚步顿住，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既然她已经决定好好活着，她就不允许有可能伤害到她的人活在世上。一直以来，对面那个女人在她背后捣鬼也就算了，她也忍得够久了，只是那个女人不该将气撒到青芍的身上。

“夫人，怎么啦？前面离南苑还有好一段距离呢？若是走累了我们到前面再休息吧，这里风大，容易着凉。”青芍见苏洛衣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待目光触及到那个蓝色的身影时不满地扁扁嘴：“真不明白那个女人每天在王府晃什么晃？哼，天天晃也不见得能够见到王爷一次。”

“哦，王爷没在？”苏洛衣偏头看向青芍。

“啊、好像是的，反正我没见过王爷。”青芍没想到苏洛衣会突然问。

青芍这算什么答案？苏洛衣皱了皱眉，眸光扫到冰冷的湖面时嘴角轻轻一勾，机会来了。

当蓼蓝踏上六曲回廓的另一端时，苏洛衣却往回走，不仅青芍不解，蓼蓝也是一阵错愕。她可不认为苏洛衣是因为怕她而故意给她让道。

王爷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眼下自己并不得宠，而且王爷似乎也没有再有意为难苏洛衣。暂时还是不要惹事的好。蓼蓝倒也不是完全的毫无大脑，心下这样想着也不打算理苏洛衣便欲提步向前走去。

踏下六曲回廓，来到麟湖边，伸出纤细的五指浸入冰冷的湖水，苏洛衣红唇一勾，淡淡的话语就轻吐出来：“这水还真是冰冷啊。”

只是这一句话，却让蓼蓝的打算掠过的脚步停了下来。望了望碧波荡漾的湖面，再望了望湖边那个绝色倾城的女子。蓼蓝的眸光逐渐变得幽深，阴沉，狠厉。藏于袖间的手逐渐攒紧，她要不要赌上一赌？即使王爷不喜欢眼前这个女人，但是她杀了这个女人王爷又会不会怪她？

就在她犹豫之间，湖边那个女子转过头来，对她粲然一笑，轻柔地说道：“你要不要来试试，这水真的很舒服。”

呵呵，既然给她机会，她还顾忌这么多干嘛。盈盈一笑，带着几个丫鬟朝苏洛衣走了过去。

秋风吹撩起她的发丝，露出那张美艳的脸庞，只是她左脸上那朵花愈加妖艳。在苏洛衣的身边蹲了下来，蓼蓝也将手轻轻地伸入到湖水中，轻轻地拨弄着湖水。

只是当她的手刚刚触碰到湖水的一刹那，一股刺骨的寒意便自指尖传来。蓼蓝顿时皱了皱眉，但是随即舒展开来，湖光反射中，她的美眸中泛着恶毒的光芒。抬起头，看向一边的苏洛衣，她意味不明地说道：“这湖水确实挺凉的。”

话音刚落，蓼蓝手一个用力，只听得扑通一声，刚才还在旁边抚水的女子便一下子掉入水中。

众人都未来及看清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只听得又一声扑通，冰冷的湖面上顿时炸开了花。远山碧水之间，那个黑色的身影显得格外扎眼。

“你，你竟然敢把夫人推下去——”青芍本就离得极近，蓼蓝的动作虽然别人没看清楚，但是她可是看得明明白白，当下一个气极，也顾不得其它，一下子就将蓼蓝推入水中。

又一个“扑通”声无疑将整个场面爆炸天来，所有的丫鬟大惊。王爷，王妃，还有夫人都在水里。要是这三人中哪一个有了半点儿差池，她们一个都别想活着。呆愣片刻后丫鬟们开始大声呼救，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青芍更是站在旁边急得直跺脚，但是看到王爷游向的是夫人的方向，心也稍稍缓了些。只是紧握的手却仍旧没敢放开，死死地捏在一起，两只眼睛更是直直地盯着湖中那个白色的身影。

王爷一定要救起夫人啊，王爷一定要救起夫人啊。青芍在心里暗暗地祈祷。

隐约之间，苏洛衣看到那个黑色的身影在冰冷的湖面上朝她游了过来，暗自皱了皱眉。怎么是他？

苏洛衣本没想到千夜墨芴会在这时候出现，更没想到他会毫不犹豫地跳下来。在她的猜想之中，千夜墨芴即使在，不在旁边阻止那些护院来救她就不错了。

只是他的出现无疑搅乱了她的计划，刚才她是故意刺激蓼蓝的。

若是她猜得没错的话，千夜墨芴至今没有对她动手应该是有所顾忌。那么蓼蓝将她推入湖中，而这里离前院较远，护院赶来也得需要些时间。

如果她受伤蓼蓝自然脱不了干系，即使千夜墨芴不喜欢她，但是本着她现在还有利用价值千夜墨芴虽然不会因此杀了蓼蓝，但是可以预见蓼蓝以后的日子应该也不会好过。

眉心紧紧地皱起，苏洛衣突然眸光一闪，下定决心暗自运气便朝水下沉去。只是当她的身体再没入一分，那噬骨的寒意便增加一分。眉心紧紧地打了个结，身体也开始不自觉地哆嗦。

看到那个白色的身影逐渐没入湖中，千夜墨芴阴沉的面容顿时更加冷冽。同时也加快了速度，当最后一片白色的衣角消失在湖面时，他呼吸一滞。只是身下却没敢停下动作。

麟湖本是活水，上接天湖，下流至桃花溪。其流水湍急，苏洛衣本是会水的，只是没想到这湖水竟然如此寒冷。

虽然前世为杀手时她也曾经做过这方面的训练，但是毕竟她已经许久没练了。一时之间被冰冷的湖水刺激得直抽搐，身体也止不住地颤抖。

好冷啊……好冷啊……苏洛衣感觉自己的意识起来越模糊，身体也越来越虚浮，却一个劲儿地往下面沉。她还感觉有一股强大的力道正不断地袭卷着她，似是将她粉碎。

眼神逐渐开始涣散，意识起来越模糊，可是她却努力保持清醒。心下一横，努力地睁开眼，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拔出头上一只头上凌乱的发簪，一把插在自己的小腿上。

锥心的疼痛混着刺骨的寒意顿时袭上心头，也让苏洛衣的神志瞬间清醒。

血腥之气顿时弥漫开来，丝丝的艳红冒上湖面，如一朵朵盛开的红莲，明明艳丽非常，只是独独少了莲的洁净。相反地，它更像漫珠沙华，开在黄泉路上的花，一种象征着死亡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