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为什么?”这句话,似是在对她说,又似是在对他自己说,可是更像是在对寒厉的冷风说。而眼前女子眼里依旧是淡定,红唇紧抿。他总是一遍一遍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复之前的呢喃呓语,这一声,长啸九天,力震山河,似是用尽他全身的力气从心肺间穿透而出。
为什么她看不到他,为什么即使她离开了,呆在他的身边却要想着千夜倾泠!
苏洛衣分明看到他仰头的脖颈间青筋暴起,而他捏着她脖颈的大掌又紧了紧,她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里的空气都快抽干了。
他竟是如此地伤心,如此地生气,甚至还带着那么一丝的绝望。
余光瞥到那匹垂死哀鸣的战马,苏洛衣不禁心冷笑。既然他哪么爱那匹战马,它的死会给他那样的打击,那么为何刚才他要一掌拍死那匹马。
他应该知道,刚才她的魅魈刺得并不深入,马儿也只是受了惊才会那般疯狂。若是刚才他不从后面拍那一掌,她已经出了桀王府。那匹马也只是失了些血,若是再调理又能跟从前一样。
说到底,终究是他亲手杀了那匹马。既然做都做了,他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表现得那么悲戚!
“给我看着它!”千夜墨芴一把扳过苏洛衣的脸,让她的眸光看着那匹马,“看着它是怎么死的,看着它有多么的痛苦。”
那匹马已经断气了,倒在血泊中,连毛都已被湿透。苏洛衣的眼中仍旧无波,脸上淡淡的,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你个狠心的女人,难道杀了它,你就没有丝毫的愧疚吗?”他握着她脖颈的大掌早已捏住了她的下巴。他的眼中是浓浓的失望。
本来对于这匹马的死,苏洛衣的心中多少还是有些难受的。毕竟这件事是由她而起。不过听千夜墨芴这般说,她不禁心中冷笑。
她迎上千夜墨芴阴执的双眸,嘴角鲜红的血映着月光更加美艳而绝伦,却美得让他觉得碍眼。
苏洛衣红唇一动,淡淡地勾起嘲讽的弧度:“它不是桀王亲手杀的吗?说到内疚,王爷难道就没有任何想法吗?还真是讽刺。”
“你——”千夜墨芴的脸骤然阴沉,大掌再次袭上了苏洛衣的脖子,狠狠地拧着。如果不是刚才那马已经失了镇定,他又怎么可能会一掌拍死那匹马,如果他不拍死那匹马,或许她早就冲出去,去找千夜倾泠了——
不!不!他不允许——所以即使死了那匹伴他多年的战马,他也在所不惜。
寒冷的月光映着他暴戾的眸子,那里涌着暴风雨。苏洛衣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望进他的眸子里。忽然她苍白的脸上笑靥如花,红唇轻勾,潋滟光华:“你是不是想说如果我不骑那匹马你就不会杀了它?”
他没有说话,薄唇紧紧地抿着,手上青筋暴起,他在极力压抑他的愤怒。
“千夜墨芴,你有没有觉得你很可笑,明明是你亲手杀了它,却又能找出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为自己开脱。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杀它,它过几日一样还是你的战马。而你竟然为了拦住我不惜杀了它,亲手杀了你最爱的马。”苏洛衣也不恼,她的声音在狂啸的寒风中几乎听得不甚真切,却仍旧一字一声地传入了千夜墨芴的耳朵里。
寒风中,苏洛衣的近乎微弱的声音仍旧在飘荡着:“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说明你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为了阻止她,不惜杀了他的马。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似乎连落叶都承载不住这几个字的力量,陡然坠落,飘落在千夜墨芴手臂上。他似乎突然有一种错觉,那就是飘在手臂上的不是落叶,而是千斤大石。
哈哈,原来他在她心目中就是这样的人。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是啊,他在别人的心里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吗?以前他从来没有在乎过。如今,他突然很痛恨那几个字。
看了看外面我天色,已经四更天了。不行,时间紧迫,来不及了!苏洛衣趁千夜墨芴出神之际,右猛聚内力,一掌劈在他的左肩之上。
千夜墨芴一个始料未及,竟生生地受了这一掌,后退好几米才稳住身影。当他抬起头来时,映在他眸中的那个白影已经越来越小了。那些暗卫正欲追上去,千夜墨芴打了个手势那些人便止在了原地。
苏洛衣纵身刚跃出东南门,猛然感觉后面有一阵冷风袭来。还未来得及转过身去便顿感后背一疼,然后整个身子就如蝴蝶般轻飘飘地飞了出去。只是当她的身本在空中飞转的一刹那,她终于看清楚了身后之人——千夜墨芴!
当苏洛衣醒来时,夕阳西下,只留了些余辉透过纸窗照射进来。虽然模糊,却仍旧挡不住那火红的余辉里如血般的哀戚。看清屋内的装置,苏洛衣不禁自嘲一笑。
这是湮韶阁,看来她最后还是没有逃出去。后来苏洛衣发现,不仅王府的守卫比之前多了一半。湮韶阁外的守卫也较之前多了不少,同时苏洛衣凭着她对习武的敏感性,知道这周围还隐藏着许多暗卫。那些如影子般存在却又无时无刻不存在人。
黄昏楼,祁城最好的酒楼。
据说黄昏楼是天下第一首富月染风旗下的产业。其设计豪华,且新颖独特,里面的环境更是令人心境舒畅。所有的达官贵人都会在这里吃饭。如若祁城来了什么皇亲国戚,若是不想住驿管的话,黄昏楼也是很好的选择。总之几乎整个凌天国的人都把黄昏楼说得跟天宫似的,甚至有人不惜倾家荡产只为来黄昏楼里吃一顿。虽然这话说得夸张了些,但是却也显出黄昏楼的地位!
此时,两个衣着华丽,相貌不凡的男子正站在黄昏楼的门前。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几个衣着不扉的人。几人皆是容貌阔朗,眼神锐利步伐矫健,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家的下人。
“这黄昏楼果然为愧为凌天国第一楼啊!”两人中那个脸蛋稍稚,唇红齿白的少年感慨地说道。手摇折扇,倒是有那么几分风度翩翩的样子。只是看她的年纪似乎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
旁边的一个年纪稍长的蓝衣公子调笑道:“这凌天国第一楼不是胭脂楼么?”
刚才穿紫衣的小公子剜了他一眼,提步率先走了进去。
胭脂楼是青楼,有资格评吗?可别污了‘天下第一楼’这几个字。
眼尖的小二马上迎上来招呼两位。黄昏楼毕竟是远近闻名的大楼,并未像其它地方的小二一样见着这般神仙似的慌了神,只是微愣之际便引他们上楼。
进了雅间,取下外面的披风中,蓝衣公子又掩嘴调笑道:“皇妹,这么冷的天,你还摇着扇子,难道你就不怕别人笑话吗?”
收拾了一翻,刚才那个紫衣小公子眉眼之间已然没有了刚才的英气,竟是一位娇滴滴的美人儿。她十指如葱,执起一杯茶盏,细细地品了起来,然后才淡淡地说道:“皇兄又娶笑我了,若是我这张脸扮男人像的话又怎么可能要大冷天的摇扇子。”
说到这儿,蓝衣公子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凝重。是啊,墨月国一直在暗中破坏木寒国与凌天国的关系,千般阻止他们来凌天国和亲。所以在这路上,他们不知道遭过多少次暗杀。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决定乔装成一般大户人家出游的公子,再让人假扮他们在后面迷惑敌人。果然,不出几日,便传出后面那些人被暗杀的消息。不过好在他们终于安全地达到了祁城。
没错这两人正是到凌天国和亲的木寒国皇子轩澈和五公主轩妗。
“这几日我们还是要注意安全,暂时不要住驿馆,等宫宴的前一天再进去。”轩澈沉吟片刻后说道。
轩妗看着眼前的皇兄,他有一双修长的眉毛和干净的眼睛。他的全身都透着如清泉般的澄澈。他是父皇最宠爱的皇子,他就像是一个琉璃娃娃那样纯净得让人不忍触碰。
叹了一口气,如此单纯而干净的皇兄,若是知道了父皇临走时对她交待的事情不知又会作何感想。他又能否接受那样残酷的事实!
“嗯,皇兄,我会注意的。你也要多加小心。”轩妗面容姣好,盈盈浅笑着说道。她今年才十六岁,可是她的眸子很淡定,淡定得不似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深沉。
就在两人闲聊的时候,猛然听到外面一阵闲碎的嘲杂声。大概是几个(浪)荡的公子哥儿吧。两人本没太在意,却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轩妗打开门,正看到一群锦衣华服的公子正簇拥着中间那个一身宝蓝色暗绣彩纹、披白色披风的俊美公子。那位公子虽然俊美,只是他的眉宇间的眼神过于轻佻。一看便是多情却又最无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