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魔教教主哪里肯让,两人在空中正欲交手,突然一阵鞭炮铜锣声响起。整个大街都洋溢在一片喜庆中,满是艳丽大红色的迎亲队伍即使是在这样拥挤的人群中也显得格外扎眼。
魔教教主顿感头痛,眸光一闪,他几乎可以预见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空蒙的眸光望向身侧的女子,大掌在黑袖下紧紧地握成拳头。
而那个披着绯红大裘绝色女子的眸光紧紧地锁着欢庆热闹的迎亲队伍。她紧抿着唇,没有说一句,甚至连呼吸都有些弱了。
而在迎亲队伍的最前面,马背上一袭大红喜袍的新郎正笑得如春风得意。他银色的发丝根根飞舞,张扬而肆虐。原来雪早已不知在何时停了,只是噬骨的寒意仍旧那么清晰。
没有了漫天的雪,他的笑容愈加清晰了。她的眸光仿佛被蒙上了一屋雾,原来他的脸上不只是有淡淡的疏离,原来他的脸上不只是有温雅的面具。原来他也可以笑得如此灿烂,原来他也可以笑得如此风华绝代。
那是一种她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笑。
那个女子就那样淡淡地立在屋顶上,任由寒冷的风掀起她的发丝在空中张扬地乱舞,绯红的大裘猎猎翻飞,划出一道道凄婉哀伤的弧度。
风,吹过那些莫名的情绪,连带她的视线也变得有些飘渺了。她很平静地看着迎亲队伍走过,直到那一排艳丽的大红色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向着锦王府的方向而去。
他们都走远了,视线里只剩下茫芒的白雪。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好似一阵风一般,随时都会飘走。良久,她轻点足尖,欲跟上去。旁边的魔教教主拦住她。
苏洛衣淡淡一笑道:“教主放心,我不会去捣乱的。”说完她就打算绕过他继续向前掠去,可是哪知魔教教主身形一移便挡在了她的前面。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的眼神愈加复杂,还有深深的疼惜和无奈。他是凌天国的锦王,不管他与千夜绯羽、千夜墨芴之间有着怎样的关系,他始终对整个凌天国的百姓有责任。所以这次的和亲他不娶也得娶。
原以为她不会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她还是来了。她是在乎他的吗?
苏洛衣看着面前的男子,她看不到他眼中的神色,因为他的全身都被黑布笼罩着。只是此时迎风而立,他的整个气质都是淡雅的。
风,在那么一瞬间掀起他头上的黑罩,那如雪的银色发丝轻轻飘扬。那些发丝像极了某个人,苏洛衣神色微恍,她似乎都快忘了魔教教主跟他有着一样的发丝。只是眼前之人却不是他。
“不要去,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看着她眼中淡淡的哀伤,他心如刀绞。他的声音就如春天的风一般,温柔而细腻。
直到此时,苏洛衣才知道他并不是怕她破坏千夜倾泠的婚礼。只是她仍然想去看一看,心静了。
苏洛衣冲她淡淡一笑便飞掠而起,她一直都是这么倔强。魔教教主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跟着飞了过去。
不知不觉,雪又飘了下来,纷纷扬扬地,漫卷如袖,轻盈飘逸。有些雪轻轻地落在苏洛衣的肩头,落在她那绯红的大裘上,红白相映,堪是艳丽妩媚。
当苏洛衣来到锦王府时两个新人已经进了王府大门,正互相牵着大红花绸向着大堂走去。男的身姿挺拔,女的娇躯玲珑,真是壁人一双。
苏洛衣在距锦王府不远的一棵大树上落定。魔教教主也只是淡淡地立在她旁边的另一棵树上,身姿绰约,说不尽的风华气度。这是锦王府第二次办喜事,相比于第一次,场面更加恢弘。里面人声鼎沸,根本没人注意到锦王府外的两人。
锦王府内身着大红喜袍的两人终于在大堂前站定了。隔得太远,苏洛衣看不到他们的神色,却清楚地听到司仪的唱诺声:“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大雪飞扬,她平静地看着锦王府里发生的一切,平静得好似连心脏都已经不再跳动了。直到那一对新人消失在她的视线内,她才反应过来。
送入洞房了么?
她的眸中,仍旧是淡淡的,映着苍茫的白雪,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知道她一直都是那么理智,那么倔强的一个人。她来了,也只会淡淡地看着,不管她在不在乎他,这样的场面她看着终究是不舒服的。
看到如此平静的她,他的心底升起一阵恐慌。她平静得太诡异,平静得太压抑。飞身来到她的身侧,轻声道:“我们走吧。”
苏洛衣回过头来,嘴角轻轻一扯,淡淡一笑,轻嗯了一声。然后两人足尖轻点便已飞身离开了锦王府。
刚才她只是一心想到离开那个熟悉的地方,离开那个带给她美好和痛苦的地方。只是现在她能去哪里?天大地大,又何来她的容身之处。她一直都是那般冷情,所有的情绪也只喜欢一个人承担。
只是魔教教主似乎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苏洛衣也没有刻意避开,两人漫无目的地踏在雪上,丝丝的凉意自脚底传来。而她与他之间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不算长,亦不算短。
耳边那些嘈杂的声响已经不知何时消失了,呼啸的声风凄厉而来。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地近。抬起头来,苏洛衣才发现原来他们已经来到了郊外。不同于祁城大街的热闹非凡,这里被一种静谧所环绕。远处玉树琼枝,均被披上了一层银色的纱衣,朦胧而婉约。
看到前面有一个小亭,他们一前一后踏了进去。虽然她的大裘上有帽子,可是额前仍旧落定了不少雪花。
魔教教主正欲去拂那些雪花,手却微僵。他取出一个素色的锦帕递给她。
她道了一声谢便接过了锦帕,然后在木栏上坐下,而魔教教主就坐在她的对面。她一直看着亭外的雪,他一直看着她的侧脸。
他没有想到今天她会去,看着如此淡淡的她,他的心比坚冰还要寒冷。他多想告诉她,他是在乎她的,他对她的誓言永远都不会改变。他没有娶别的女人,他就在他的身侧。可是这一切他都没有勇气,他不敢想像当她知道他就在她的身边却一直不告诉她时,她会有多么地伤心。
良久,苏洛衣收回了淡淡的眸光,正好对上他还未来得及敛去的情绪。不过也隔着黑罩,她看得不甚清楚。
“你说这雪要什么时候才会停?”她冲他微微一笑,淡淡问道。
他将眸光对上远方,回头望着面前的女子,声音忽地变得有些悠远了:“它应该永远都不会停了吧。”他真的希望这场永远都不会停,那么她就可以在这里多陪他一会儿,甚至是地老天荒他都愿意。
“呵呵。”苏洛衣轻笑道,“没想到教教主竟然也会有如此忧郁的一面。”
看着那张娇颜上如花般的笑靥,他的神声有些恍惚,而他只是笑了笑,未置一词。
风再次掀起了他的黑罩,扬起根根银色的发丝,映入苏洛衣清亮的眸子。良久,苏洛衣才回过神色:“教主何以不将面巾取了,教主的真容我又不是没见过。”
今天他没戴人皮面具,只是即使他取了外面的黑罩,里面还有一张墨玉的面具。即使只是一张布,他与她的距离却仿佛远了那么多。她多想取下那面巾,那样就可以离她近一点儿。只是他却突然不敢将那些飞扬的发丝露出来。
他淡淡地回了一句:“习惯。”
苏洛衣没有说话,然后再次将眸光转身了外面飘扬的雪花。他应当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不然何以能够用如此平静地语气说出这句话。没有人是真正甘心生活在黑暗中的,亦没有人愿意终日戴面布,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他的故事,他没有说,她亦不会问。
小亭内再次静了下来,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当苏洛衣转过头来时眸光一滞,她的眸中映着根根飞扬的发丝,如雪般地白。她没有料到他会取下面巾,只是墨玉般的面具仍旧挂在他的脸上。
墨玉面具遮住了他的大半部分脸,只是透过露在外面的部分仍旧可以看出他的容颜应当是俊美无双的。
苏洛衣真的很难将那日在暗道里看到的只能算得上是清秀的脸与眼前这个男子结合在一起。她突然怀疑她那日看到的是否是真的。
她盯着他,眸光平静如水,而他的心底却不如她那般平静。经过了极力的挣扎,他终于决定向她道明身份,不管结局如何,他都要告诉她,他一直都在她的身边。只是他却突然发现将那些话说出来有多么地困难,所以他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
察觉到她的想法,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温润的笑意:“你猜得没错,那次你看到的确实不是我真正的样子。”
闻言,苏洛衣也只是挑了挑眉,道:“那又如何?”她无意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当时她挑开他的面巾也只是个意外。当她看到他那一头银发时她以为他是千夜倾泠挑开他的面具。只是千夜倾泠明明正在锦王府,眼前之人自然不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