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长什么样子？”男子遮在墨玉面具的眉毛轻拧。

“呵呵……”苏洛衣掩嘴轻笑道，“我为什么要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说不定我是你的故人呢。”他的话听不出真假。

听此，苏洛衣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愣。故人？有这么一头银发的故人？难道他是——

想了想，苏洛衣自嘲地摇摇头，怎么可能，她刚刚还见过他呢。不过这下她仔细地看眼前的男子，不得不说眼前这个男人与他是极像的。一头飘逸的银发，淡笑温意的嘴角，举手投足间的优雅高贵。只是此时眼前之人着了一身黑衣，而他是只穿白衣的。可是他们的声音完全不同啊？

任是如此想，苏洛衣顿觉得心中纷乱，她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子，甚至连指尖都在颤抖着。她突然动了动手指，打算去触摸那闪烁着幽深光泽的墨玉面具，只是手上却好似绑了千斤玄铁，怎么都提不动。

他来到她的面前，离她又近了几分，空蒙的眸子好似染上了一层轻纱，柔柔的。只是他却仍然没有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手，终于抚上了那张墨玉面具，冰冷的触感，一如现在的空气。她的手指轻轻地描摹着那张面具，先是描摹着它的花纹，极精致。再是透过墨玉面具描摹着他的眉，他的鼻，然后顺着他的面颊来到他的耳际。只要轻轻一动，她便可以看到他的样子。

这一刻，她的心，极平静。她闭上了眼睛，正欲取下那枚面具，突然远传来几个清脆的女声。

“王妃！”

“小姐！”

这两声似有魔咒一般，一下子唤回了苏洛衣的理智。她的手也在那一瞬间自那张墨玉面具上滑了下来，转过身去。不远处，青芍和潇若狂奔而来，连伞都没有打。雪花在她们身上积得厚厚一层，压着她们小小的娇躯。

青芍一冲到小亭内就开始抱着苏洛衣哇哇大哭：“王妃，我可找到你了，吓死我了，还以为你不要我们自己走了呢。”

苏洛衣拍着青芍抖动的背，轻声安慰道：“没事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只是出来走走。”

“你是谁？”潇若看着苏洛衣旁边的男子警惕地问道。

此时，魔教教主已经恢复了最初的装扮，整个人都笼罩在黑色之下，看不到他的面容，却能够感受到他周身凌厉的气势。

苏洛衣见识过眼前这个男人的阴狠，害怕潇若吃亏，拉过她，对他说道：“小丫头不懂事，还请教主不怪罪。”

因为有了潇若和青芍，两也就没有谈什么，天色已晚，苏洛衣与她们很快便离开了。

走在回桀王府的路上，想到刚刚的情景，想到刚刚的恍惚，苏洛衣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明她已经答应千夜墨芴给他机会了，为何她还要对千夜倾泠念念不忘。明明她已经在锦王府看得那么清楚了，为什么她还要这样自欺欺人！难道她是一个花心的女人？她追求一生一世的爱情，却不想她自己先是不忠的那一个？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纠结着回到桀王府的，只是心里莫名是烦躁。因为那件事情，后来很久苏洛衣都没有出桀王府，对于外面的消息也总是刻意回避。

凌天国的雪似乎下了一个多月了，完全没有任何要停的迹象。

转眼，已经到了十一月了。苏洛衣坐在窗前的软榻上发呆。千夜墨芴已经走了这么久了，怎么没有半点儿消息？甚至连个口信都不曾传回来。那日见他带走了五千铁骑，她还以为是边关又有战事呢。只是后来却并没有听说，那么他到底去了哪里呢？

“王妃，跟杯热茶吧，这天真冷啊。”青芍自外面走了进来，浓浓的茶香顿时溢满整个屋子。

苏洛衣正欲起身，青芍快速放下那杯茶惊呼道：“王妃你别动啊，小心伤着小王爷。”

孩子已经四个多月了，苏洛衣的肚子愈发地明显。苏洛衣无奈地笑笑，现在这些人都快把她当猪喂了，连出去走走都是前护后拥。

苏洛衣又坐回软榻上，接过青芍递过来的茶，随意地问道：“凌天国就数祁城最冷吗？”

“不是的，还有几个地方也很冷，但是祁城的冷根本就不能与雪山的冷相比。”青芍收拾了被子，打算扶着苏洛衣躺下。

雪山？好熟悉的名子。想了一会儿，苏洛衣才想起上次给他诊病的李御医提到过。据说只有那里雪山灵狐的血、紫莲还有五位高手护住心脉才能解她身上的寒气。

那时听李御医的口气和千夜墨芴的反应她便知道要去雪山不太容易，只是没有想到雪山竟然如此地冷。

“据说那里长年积雪，冰封千尺，寸草不生？”苏洛衣挑眉问道。

“嗯，好像听说进了雪山的都没一个是活着出来的。三月前又有一大批人进了雪山，后来到底出来没有就不得而知了，只是雪山上又多了好多尸体。”青芍已经将床收拾好了。

想必又是去雪山灵狐的吧，雪山灵狐不仅皮毛珍贵，血肉更是圣药。若是猎得个一两只，怕是几十辈人都不用愁了，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明知死路一条却仍旧不放弃。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千古不变的道理。苏洛衣并不可怜那些人，因为有些欲念一旦滋生便会永无止境地蔓延。

“你可知道王爷去了哪里？”苏洛衣看着青芍问道。

青芍皱了皱眉，茫然地摇遥头：“我也不知道，最近连张伯都没有王爷的消息。看张伯的样子似是很焦急，只是我怎么问他都不说。”

苏洛衣秀眉轻蹙，张伯平时对她很亲切，既然张伯不说，那便是千夜墨芴交待的。

小亭外，大雪纷飞，打落那些艳丽的梅花瓣，落入雪地中，很快便被飘下的雪覆盖。远处的桥面上，雪越积越厚，几乎连行走都有些困难。整个天地之间除了那一棵棵梅树只剩下一片苍茫的白色。

小亭内，炉鼎焚香，青烟袅袅。一袭月白色长衫的男子长身玉立，淡淡地看着外面的飘雪。温润如玉的脸庞，淡然儒雅的气质，与生俱来的高贵，无一不令人着迷。

看着自小桥上踏过来的黑影，男子如琉璃般的眸子中闪过了丝异色。眨眼之间那个黑影便已来到了他的身侧，单膝跪地恭敬地说道：“禀王爷，已经查到了桀王的消息，他们刚刚从雪山里出来，正在雪山脚下。”

自知道千夜墨芴离开祁城后，他便暗中派人跟着。原来千夜墨芴去了雪山。去雪山，无疑是找雪山灵狐。他并没有阻止，因为这是除掉千夜墨芴的一个大好机会。

雪山寒冷非常，能够活着从里面出来都不错了。他自然知道堂堂的桀王不会这么容易死在雪山里，只是若是到时他在千夜墨芴返回的路上拦住他们，再暗中刺杀，那么便可以省掉很多事情了。

想到这儿，千夜倾泠染笑的嘴角划过一丝冷峭。他淡淡地问道：“铁骑还剩下多少？”

“两千！”黑影利落地答道。

两千？千夜倾泠如眼睛微眯，千夜墨芴的铁骑军以一敌百，去时五千，回来时两千，看来折损真是不少啊。只是相比于他上次去雪山这个数目根本算不得什么。为了她，一切都值得！

千夜墨芴的势力都在明处，而他的势力都在暗处。

朝中的三分兵权除了在千夜绯羽、千夜墨芴手上外，而大将军薛断风的那一分势力却是掌握在他手上的。他暗中培养的银翊军也是锐不可挡。上次他去雪山时同样带去了四千人，回来时却不到一百人。几乎是全军覆灭。只是为了她，一切都是值得的。

“暗中集结到三千银翊军到悦城外的祁连山，再派一千人守住从悦城到祁连山的路，阻断他们的后援。”现在明着上的势力暂时还不能动。

那人得令，飞快地消失在了茫茫的大雪中，好似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

将眸光转向远方，千夜倾泠眸光突然冷冽如刀。他猛地飞身折断几枝梅花，手一用力，梅枝碎断，花瓣片片纷飞，甚是妖冶。他扔掉手上的梅枝屑，转身离去。风，吹得他的衣角猎猎翻飞，留下一地的肃杀之气。

千夜墨芴，我们之间的账也该是时候算了！

寒风乍然凌厉了，吹得那些艳丽的花瓣再次飘落，落入冰冷的雪地中。那艳丽的红，好似血一般的红，昭示着一场血雨腥风的到来。

“王爷，请容许将士们休息下吧，大家实在是走不动了。”一个满身是伤的将冷向着一身黑衣的冷冽男子请求道。

他们的身后，不仅是茫茫的大雪，更有一望无际的高山。那些雪筑的高，山耸入云，而他们便是刚刚从那上面下来的。

被他称作王爷的男人身材挺拔刚硬，剑眉高耸，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只是嘴唇早已没了血色，苍白而干裂。他负手而立，完美的俊脸上面无表情，眼眸深邃得好似无底的寒潭。他的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势，好似一把冰刃要刺透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