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只是千夜倾泠若是知道是他毁了自己深爱之人生存的希望，又将是何其的伤心！

自中午千夜绯羽走了后，苏洛衣便一直坐在小院里下着棋。既然千夜绯羽已经答应了她，她便不担心他会反悔。心中的那块石头也终于落定了。只是真的能够找到紫莲和雪山灵狐吗？

“娘娘，用些热茶吧。”汀染端着一碗热茶走了进来。

苏洛衣笑了笑便接过热茶，就在这时另外一个宫女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里面摆着一件绯色华服，金丝银线，款式复杂而繁琐，却又不会让人看了生厌，反而有一种大气的凛然。

“娘娘，这是尚衣坊刚刚做好的衣裳，在两日后的封妃大典上要穿的。特地采用清影国的贡献的织锦绣的。”汀染说着叹了一口气，她是千夜绯羽的心腹，所以他在离开爱怜宫之之前已经告诉了她，可是也只告诉了她。

又一枚棋子落定，苏洛衣头也未抬地说道：“嗯，我知道，你先放进去吧。”

“娘娘，你还是看看吧！”汀染不死心地说道。

苏洛衣无奈，只得抬起头随意一瞥，根本没有仔细看那件衣服便淡淡地说道：“好了，我已经看过了，没什么问题。”

见此，汀染也不好再说什么，吩咐那个宫女将衣服收了下去。

闲着无聊，外面又下着雪，出门也不太方便，所以苏洛衣便只是在爱怜宫内转转。院里的梅花开得极盛，一簇簇的，很是艳丽，灼灼芳华，耀得人夺目。可是那艳丽的颜色却像极了血，她的心底隐隐地升起一股不安。

转身，正欲离去，却在拐角处看到一个莫名熟悉的蓝色身影。足尖一点，苏洛衣快速追了过去，拦住那人。

习武者的警觉自然较之一般人要好，那人反射性地伸掌来挡，却在看到苏洛衣的一刹那闪过一丝惊愕。快速收手、后退、垂首行礼。

虽然只是那么一瞬间，苏洛衣便已经看清了这人的面貌。对于眼前之人，她自然是识得的，他便是千夜倾泠成婚前夕给她送来大裘和熏香的那个蓝衣侍卫。

他出现在这里，那么他口中的公子自然是——

苏洛衣脑中突然一白，全身似是被电击了般瞬间僵硬。那些温暖的片段瞬间划过脑海。苏洛衣没有说话，转身便往回跑去。

“汀染，给我看看那件衣裳。”

汀染还未见过如此失态的苏洛衣，有些疑惑地问道：“哪件衣裳？”

“就是刚才送来的那件。”

当汀染取了衣掌出来时，苏洛衣一把抓过衣服，拿在手，一样柔软的触感。她的眸光一直盯着，一直盯着，要看清衣服上的每一丝花纹，每一丝绣线。

这材质，果真与她当日穿的大裘一模一样啊。原来那时暗中帮助她的人竟然是千夜绯羽，心中突然五味杂陈。不管他怎样，他终究是帮过她的。

心中已经平静了，苏洛衣放下那件衣服，问道：“你说这是清影国进贡的织锦？也就是除了皇宫以外没有其它任何人有？”

“是的。”汀染如实答道。

“那么像地位较高的王爷有没有可能有？比如桀王，或者锦王？”苏洛衣不死心地问道。

汀染摇了摇头：“不会，这布料皇上不曾赏赐给任何人。”

待汀染下去后，苏洛衣便一个进了屋，坐在窗前的软榻上看着外面的飞雪。心中苦涩难当，而对于千夜绯羽，她更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情绪。

那晚的强迫，那样的屈辱，她又怎么可能忘记。同时，她也无法忘记是千夜绯羽将她卷入这场纷争的。只是如今面对千夜绯羽的深情，她却不知道能够说什么。

雪，越下越凌乱，风，狂风怒号，吹得窗子呼呼直响。苏洛衣心乱如麻，算了，一切都结束了。这次之后，她离开，她与千夜绯羽间的一切都将结束的。

起身，拉开房门，汀染站在门外，一脸的焦急，这下见苏洛衣出来，终于公了一口气。

苏洛衣对她微微一笑，便提步向外面走去。

看清她的方向，汀染快速拦在了她身前。这次汀染警惕地盯着她，不会再让上一次的事情发生。

“我想去见见皇上。”苏洛衣淡淡一笑，脸上平静无波。

“娘娘，皇上一会儿就会来了，您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吧。”其实千夜绯羽已经吩咐过苏洛衣可以自由出入这里，只是汀染仍旧有些不安心。

“放心吧，我不会让别人认出我来，这种事情我还是知晓轻重的。”说着苏洛衣已经越过汀染使用轻功掠上了房屋。

大雪纷扬中，袭青色大裘的女飘然飞掠，这画面何其地美啊。只是却没有人发现，可见其轻功之俊。刚才苏洛衣已经打听过了，这会儿千夜绯羽正在御书房。所以她一路上避开巡逻的侍卫直奔御书房而去。

这一路的守卫比之前多了许多，可是苏洛衣却并没有注意。当她来到御书房的时候，这里守卫也是极其森严，而且御书房也是重地，她就这样进去自然是不合适的。所以她便站在长廓里等着他。

当千夜绯羽处理了事情自外面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一袭青衫的女子凝身而立，同色的大裘在狂风中张扬地舞着，猎猎翻飞。女子面色淡然，平静无波，她的周身都缭绕着一种安然宁静的美，映着飘飞的冷雪，看得千夜绯羽如痴如醉。

突然，女子转过身来，对他淡淡一笑，如夏日山间冰凉的泉水划过心间，流过人的心底。

便是她这一笑，千夜绯羽才惊醒了。眉间的疲态裉了去，挂上如常的媚笑，他一把倚在后面的墙上，调笑道：“你怎么来了，难不成是想我了？”

苏洛衣额角划过三角黑线，好像他就没正经过。不过她仍是挑挑眉说道：“来看看，你就不请我进去坐坐？”

看着不远处的御书房，千夜绯羽凤眸一闪：“去御书房？”

“放心，我不会盗你的国家机密的。雪下得这么大，暂时先到那里去避避。”苏洛衣丢了个白眼给他。

“盗了倒好，到时候我一无所有，就再把你掳了。”说着他已经率先朝御书房内走了去。而他的话，却是亦真亦假。

御书房里果然比外面暖和了许多，苏洛衣正搓着双手，千夜绯羽便将一个暖炉递了过来。她接过暖炉对他道了声谢。

然后千夜绯羽便一把坐在案桌前伏首文案。而苏洛衣则只是随便在屋里走走，看看墙壁上的字画，古董。

男子凤眸偶尔不经意之间抬起来，看着女子娇美的容颜，心间被一种满足感填得满满的。他突然觉得如果能够一直这样，那或许也会是一种幸福。只是——

想到轩妗提出的要求，他不禁皱了皱眉，凤眸中划过一丝悲凉。这样的幸福何其短啊，短到他甚至不敢奢望。她，以后终究是会恨他的吧。而她对他的恨，比之于她对千夜墨芴的恨，有过之而无不及。

垂下头，继续埋首文案，却是为了掩下那一脸的落寞。

“千夜绯羽，这熏香不错。”

忽然自头顶传来苏洛衣的声音，他惊愕地抬起头来，看着苏洛衣所把玩的那盏香炉眸光深邃。

“你都知道了。”风里回荡着他平静的话语，只是若是仔细听，还是有一丝轻颤的。

苏洛衣转过身来，冲着千夜绯羽淡淡一笑：“是啊，我都知道了。真是世事无常啊，只是没想到我们之间竟然还有这样的过去。”

他们之间的过去又岂止这一点儿？凤眸一黯，千夜绯羽的嘴角里掩着一丝苦笑。

“今晚我们再来下一盘棋如何？无关乎权谋，无关乎情爱，只是单纯地下一盘棋。”千夜绯羽已经放下了狼毫，起身来到了窗前，只是他的眸光却是始终锁在她的身上。

“好！”四目相对，苏洛衣粲然一笑，洒脱而清绝。

那晚，爱怜宫里的雪纷纷扬扬，白茫茫的一片，远处的山河，近处的枯树都好似被笼上了一层素缟那般素雅而绝美。而那晚的梅花也开得特别红，红得妖娆，红得艳丽，红得仿若泣血之泪。

那晚爱怜宫里的琉璃宫灯一夜未歇，只是那里却只有他与她。看着对面女子清绝的面容，淡黄的琉璃宫灯映衬下，愈加光华夺目。千夜绯羽有些微微的恍惚，他将眸光看向外面，天快要亮了吗？梦，快要醒了吗？

“绯羽，该你落子了。”她的白子落下，而他却仍旧只是在盯着她出神。

这是苏洛衣第一次如此平静地唤他，心中一甜，却也苦涩难当。人生真的只有一次，选择了便再也无法回头。

那一盘棋，他们一直下到了天明，两人仍旧未曾分出胜负。千夜绯羽正欲叫人撤下，苏洛衣忙阻止道：“留着吧，今天不是还有一个晚上吗，我们到时再把这一盘棋下完吧。”

“嗯。”千夜绯羽颔首，凤眸却愈加深邃。那一盘棋，真的还可以再下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