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被）碾压

山洞中的炁在某一刻完全凝滞了，下一秒仿佛受到强大的吸力，山呼海啸地涌向卢爷枯瘦的身影。

“离字?赤炼！”

四周的空气顿时一番稀薄，白影的身体猛地下坠了一下，仿佛周遭一下子进入了高原缺氧的状态。

山洞中凭空有一股炎热的灼烧之气蹿出，周遭的空气都仿佛被泼了火油，由赤红色火焰凝聚而成的丝线凭空冒出，在半空中流转舞动，如同流苏一般。

那火焰组成的赤练有如拥有生命，在山洞中盘旋环绕，东南西北，上下左右，灵蛇一般横扫山洞中的每一处角落，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焰牢笼。

白影被逼到狭窄的空间里腾转挪移，险之又险地避开赤练的气焰，阴灵本就畏惧火焰，此番要不是吕碧城以拘灵遣将苦苦维持，早已失去控制，漫天乱飞了。

饶是如此，吕碧城也能感受到白影受到了极大的压制，甚至摇摇欲坠，连维持实体化都十分费劲。

这便是五行生克之理，这便是术士趋利避害的手段！

一直被压着打的吕碧城心头郁闷不已，这风后奇门……还真是强横啊！

然而随着对（碾）峙（压）的继续，白影渐渐落入下风，就在火焰即将吞噬白影的瞬间，那赤练长蛇忽然僵了一下，火势渐熄，不再占据主导地位。

吕碧城心中一喜，卢爷毕竟没有完全掌握风后奇门，无法彻底控制奇门格局的节气更替，所以无法维持单一术法的高强度输出！

但是下一刻，他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火焰长蛇猛地膨胀，先前吞噬的海量氧气被尽数注入其中，然后猛然迸散，化作无数火星，四散溅落。

避无可避。

在外界打坐的吕碧城叹了口气，透过残缺的视野，看到数不清的火星掉落到白影身上，甫一沾染，便“砰”地一声，爆发出一大蓬耀眼的火焰，将白影吞没。

见此情景，他干脆利落地将额头上的符纸摘下，送给山洞中即将魂飞魄散的阴灵一道破宝清风令，唤出精灵，驱使缩地术，向着远处疾驰而去。

在他的身后，冲天的火光伴随着爆炸声从山洞中涌出，大地微微震动，天空传来震耳欲聋，天崩地裂的响动。

起爆符，别称换形面粉符。吕碧城根据野茅山的换形钉原理魔改后的符箓，可以召唤一袋面粉到符箓附近，牺牲了精确的位置，以换取传送物体体积、质量，还有距离的增加。

吕碧城缝了几张在法衣里……现在看来，效果是显而易见的，有数股强大的气息，在刚才的爆炸声中惊醒，并且向着溶洞处迅速赶来。

……

对于王也而言，今天是不寻常的一天。

洪音，武当传他风后奇门的师爷，仙逝了。

他至今也忘不了洪音师爷临走前饱含着不甘与释然的那些话语：

（这就是我了……）

（不到这生命即将耗尽的最后一刻……）

（不是被逼着放下一切的话……）

（我是跳不出这周天变化的诱惑的……）

（不到…这最后一刻…不到这…再也抓不住什么的时候……）

（我也永远…领悟不了…这么简单的…道理……）

对不起了，洪爷……

看着灵堂上的遗体，王也在心中默默道歉。

虽然答应过洪爷，以后见到同样不被这风后图吸引的武当门人，就将这风后奇门传给他。

但是在见过被风后奇门蛊惑，整个人生都毁在这门奇技上的三位师爷，王也早已作出了他自己的判断：

风后奇门是取乱之术，根本就不应该留存于世！

在领悟风后奇门之后，王也作为一个新晋术士，对天下大势以及自己的命运进行过模糊的测算，结果却指向他所习得的风后奇门。

王也知道风后奇门是当年甲申八奇技之一，也就是说，自己在掌握了这一门奇技之后，自然而然地肩负起调查甲申之乱，以及揭露当年隐藏在背后的真相的因果。

虽然他从小便无欲无求，不想卷入人世纷争，但是这次，恐怕是躲也躲不掉了。

烛火微微晃动，灵堂里洪音的遗体安详地仰面卧倒，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平静恬淡。

“太师爷，都这么晚了，您多担待担待身体呀。”

看着师爷坐在铺垫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棺木上的白布愣神，王也的心头不由得有些心疼起了老爷子。

“不要紧，小王也，老头子我还没有那么虚。”

周蒙眨了眨血丝弥散的眼睛，声音沙哑地说，你想不想知道武当的风后奇门是从哪里来的？

王也点了点头。

“从前的武当山，远比现在兴盛和繁荣，那时候，武当山扬名于世的，不仅只有太极劲，还有各种术法……”

“我的哥哥周圣，擅长武当山的各路术法，奇门最精！”

“……他与全新掌门无根生结义，成为世人口中的三十六贼之一……”

“……我们都想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却不肯告诉我们，冒着巨大的风险回来，只是想留下风后图给武当……”

“……师兄弟们看了一眼就陷了进去，大师兄和小师弟更是当场就炁脉逆流，暴毙而亡……”

“……洪音用性命相逼，他才没有带走风后图……往后他便天高地远，杳无踪迹……”

讲到这里，他看了王也一眼，说王也，现在轮到你们这一辈了……

王也刚想说些什么，后山溶洞方向突然传来巨大的声响。

有情况！

王也和周蒙对视一眼，顾不上守灵，匆忙向后山赶去。

几个呼吸间，二人便出现在后山的溶洞口。

只见曾经青苔覆盖的岩壁已经焦黑一片，土层有炸裂的痕迹，袅袅黑烟从洞中冒出，隐隐可以听到有人在洞中虚弱地咳嗽。

周蒙见有不少武当弟子向这里靠近，运足气力大喝一声：

“武当的诸位弟子，不必过来查看情况了！”

“刚才只是一个意外，散了吧，各位速速回去安歇！”

刚来的武当弟子们一头雾水，但看到上前问话的云龙，被师傅他老人家连踢带踹地骂了回去，便也只好抑制住好奇心，乖乖地回去睡觉了。

“师爷，快过来看！”

听到王也的声音，周蒙走进溶洞，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盘腿坐在石台上，口中依然喃喃自语道：“……先天……咳咳……领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