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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争名多丧体,夺利总亡身

临近年关,诸事皆忙,扬州知府衙门里,陈元生暂时了结手头事务后,正独自伏于案上奋笔疾书,身边仅有笔墨书案,连一个从属官吏都无。

他写的是年终要上报淮扬藩臬衙门及都中六部的汇报公文,由于涉及一些不可言说之事,另需亲自执笔。

今年总体上算不得丰年,但要上交的炭敬礼敬可不能少了半分,否则位子便坐不稳。

这也不过俗例,入府县则财帛易得,倒不用过于费心。只是今年情况与往年不同,江南各府县都知道有个公主来了,身上好似还带着皇命,但没人知道她目的何在。

陈元生曾托都中的朋友打探过这位公主的路数,得来的消息是说其出身市井民间,是当今皇上还是太子时,下江南犯下的错误。

认祖归宗也有好些年了,当初还闹得挺大,不过也只是作为皇帝的一件风流韵事,挂在口头充作闲谈之资罢了。

听说这位公主性子荒唐疏懒,平素喜爱疯玩,不修礼仪,如今年近双十,看起来皇上还没有给议亲的意思。

但依照现在朝局以及江南的情势,别说一个公主,就算是一只鸡带了皇命下江南,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作官可不比旁的,如果眼睛不够亮堂,也许不知哪天就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因此听说齐云竹不久前回了扬州,陈元生心中还是有些打怵的。

不仅仅是月前那位公主在镇江抄过一个知府的家,看作风就不像是下来游玩的;更是因为上次云竹落脚扬州时,拜访了不少官员士绅,却一次都没来过他这里。

如果这是个普通钦差,哪怕官职再大,陈元生也敢递了拜帖请求一见,麻烦的是这是个公主。

遍览本朝上下,就没听说过公主出来办什么公事,陈元生乃至江南的大小官员们,也未必没有腹诽过皇帝乱来。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只能作好恭敬的姿态,公主若不主动开口,他们最多书礼问候,谁敢邀了进府衙,回头一句败坏皇室名节可是现成的罪状,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所谓上行下效,省里不敢做的,府县就更不敢了,这位身负皇命的伪钦差,从一开始就站在了一个很尴尬的位置,她自己不尴尬,与之相关的所有人都尴尬。

尴尬人难免尴尬事,当陈元生收到手下小吏递来的帖子,知道云竹请他晚上在临仙阁一会时,又是进退不得,思虑两难。

“殿下可有旁的交代?”

陈元生看完请帖后,拈着胡须向低着头的小吏问道。

“回老爷,送信儿来的大爷只说让老爷独自前去,别无他话。”

“知道了,你下去罢。”

即使略微感觉来者不善,有点鸿门宴的意思,但想到这不过是个不满双十的小姑娘,又不是邀他去龙潭虎穴,陈元生也不至于太过慌乱,去总是要去的。

于是在傍晚时分离了府衙,换上便服前去临仙阁,他也没作什么不解风情的事情,真的是独自一人前往的。

临仙阁地处扬州城东,这里是扬州达官显贵们的聚集地,离陈元生的府衙不远。

此地据水而建,楼分五座,前后相接,作的也不单是酒宴的生意。

至于规格上,就连皇帝也曾经在此处消遣过,无论宴请何人都不至于失了体面。

“陈大人到了,请随我来。”

踏进临仙阁,自有人带领陈元生绕外楼沿廊入内,此时天色虽晚,灯烛荧煌,上下相照,竟好似白日一般。

陈元生作为扬州一府之长,这临仙阁也曾来过几回,本身不是穷奢极欲之人,几乎都是在靠外三座阁楼里解决问题,内里的两座还真是极少进来。

行至内楼处,忽有个黑袍玄衣的青年踏破夜色走了过来,向着陈元生一揖,抬手向内请。

“不知这位大人名姓?”

陈元生先时还有些提防,直到看见这青年腰间露出的镇抚司腰牌后,才明白眼前这位看似其貌不扬面容带笑,但恐怕不是他能够惹得起的,态度立时就恭敬了不少。

“齐三。”

这个名号一出,陈元生顿时觉得遍体生寒,镇抚司在官员中凶名赫赫,无论京官还是地方官员都对其有所了解。

本朝镇抚司的人多是出于民间,但当今却有指挥使及同知佥事共七人被赐予国姓,从上到下分别称齐一到齐七,其中每一个至少都有能力让他们家破人亡。

陈元生有心问问这尊杀神来扬州干什么,想了想又没敢开口,只好跟着齐三上了楼,走到一间上厢前,抬头看去门上两盏花灯,中悬着一块木牌,上刻四字“天水一色”。

“主子,人带到了。”

入阁上楼的途中,齐三再没有跟陈元生有任何交谈,但此时他口中的称呼,不由得又让陈元生多想了一层。

人人都知道镇抚司是皇帝一个人的走狗,此时口称一位公主为主子,不知道是否受了皇帝的授意。

“进来。”

隐约听得黄鹂轻啭,人已经被带到厢房内,灯暖雾热,酒席已经备好,一位月貌花容的少女身穿金质子母扣竖领袄,外罩一件翠蓝褂子,正倚靠北窗看着外面繁华的街市。

即便在夜里,仍有潮光极目,流波入眼,远处是流经扬州的运河,也是扬州繁华的根本,尽头水天相接一片暗色,看不清边界。

“这‘天水一色’当真是名副其实。”

云竹既身着女装,陈元生自然一看就知是公主本人,连忙上前问候,但云竹一时间却没看他,只是看着窗外景色,这话也像是自语。

齐三在门外没有进来,屋里没有第三个人,云竹的话又不好接,更不敢直接入席,因此空气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良久,云竹好似才回过神来,转身看着陈元生,像是刚发现他站在身边一样。

“陈府台到了?本宫一时出神,见谅见谅。”

“不敢,不知殿下此次唤卑职前来所为何事?”

随着这样一个理所当然的问题,这场从头到尾都透着诡异的会面,也就此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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