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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受爵伴虎眠,承恩袖蛇去

这位公主两次到扬州在众人眼里,行程都颇为奇怪,加上进屋后又不声不响地晾着他站了一会,也不怪陈元生如此沉不住气,还不等坐下就已经发问。

“府台大人且入席。”

云竹避而不答,笑着伸手请道。

陈元生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入了席,出于礼节并不直视云竹,心里却想着看看,这位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于是临仙阁‘天水一色’包厢内,云竹与陈元生分次叙座,席设在了云竹方才倚着的北窗边。

屋内虽生着火炉,但毕竟冬深时节,凛凛的寒意依然令人身上发冷。

至少陈元生喝了一钟温好的酒后,才觉得身上多了些暖气儿,随着饭菜逐渐上桌,他的脑子也活络开来,虽不知道云竹为何要一直开着窗,但不妨碍他盯着之前的问题隐晦地表达疑惑。

“这深冬腊月,殿下来扬州游玩,该是我等好好接待才是,却烦殿下作东,实在心中有愧啊。”

“不说这个。”

云竹提起酒壶为自己添了一钟,包厢内虽无他人,但齐三在门外,看不见的地方也有人守候着,她不怕出什么乱子。

所有事情自会有人记住,她可以放手去做,这是下江南之前当今皇上给她的口谕。

她作出闲谈的模样,片言不提正事:“此处是临仙阁最好的包厢,名为‘天水一色’,大人可知其中故典?”

“应是出自王勃《滕王阁序》,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这种孩童都知道的序文,自然难不倒进士出身的陈元生,甚至对于云竹拿这个来考校他还颇有些不屑。

这小姑娘没读过几本书,也不知圣贤教诲,才会用这种问题显摆一下。

他心里这样想着。

“府台大人学问自然是好的,不过我说的故典可不是这个。”

云竹像是早就料到陈元生的反应,只是盈盈一笑:“倒不怪陈大人不知,那时你还在翰林院编修,没有外任呢。”

“哦?愿闻其详。”

这样一说陈元生反而来了兴趣,停箸问道。

“历来天子南巡,扬州都是必经之地,我朝至今五代天子,包括圣上和太上皇也曾落脚扬州,来过这临仙阁‘天水一色’,就是你我坐着的地方。”

“圣驾竟来过此处。”

陈元生一惊,也看不出是真的还是装的,忙放下牙箸,面窗向北遥拜:“怪不得即便门窗大开,也无丝毫冷意,全赖太上皇及皇上洪福,龙气升腾所致。”

此时窗外恰好吹来一阵寒风,陈元生拱起的手被吹得抖了一下。

“这话我回去会如实禀报父皇。”

云竹看着他表演,心里发笑。

这种人她见得不少,早就知道该怎么应付:“当年圣驾南巡之时这处还叫‘水天一色’,只是父皇有言‘天子为万民之主,天字应当在水字之前’,于是才改了过来。”

“原来如此。”

这事情陈元生还真不知道,也不及多想,只能这样勉强附和,而接下来云竹的问题就有些让人心惊了。

“府台大人以为这两个名字如何,是‘天水一色’好些呢,还是‘水天一色’好些?”

这人是来找我麻烦的。

此问一出,陈元生就明显感觉到了这一点。

当今皇帝登基至今已有六个年头,摆在他面前的问题除了暂时没有立储之外,最棘手的是名义上已经清心安养于寿和宫的太上皇。

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皇宫里如果有一个跟皇帝权力差不多的人,那这天下之主也名不副实。

皇帝当初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亲手把皇位禅让给他的老父亲,到了晚年居然还有如此大的权欲,而且凭借军中的威望以及年轻时在各地上下留的耳目,竟然真的能将很多军国大事握在手中。

只是这种朝局却苦了下面做事的人,但凡作官的都懂得站队和押宝,同样知道有时和稀泥才是最好的态度,毕竟多一条退路等于多一条活路。

而作为虾兵蟹将中的一员,陈元生非常清楚自己即便已经在一个队伍中,也不能够明着表达出来。

这样看来云竹哪里是在问两个名字孰优孰劣?

皇上已经明示自己是天,而太上皇名讳中有一个‘洛’字,皇上当年为这个包厢改名时绝非无心之言,云竹的言下之意也显而易见。

这是在问他以皇上为先,还是以太上皇为先。

按理说这时装傻才是最好的,可他无言犹豫的这一会,已经把装作听不懂的机会自己错过了。

“很难回答么?”

此时巧笑嫣然的云竹,在陈元生眼中似乎变为了一头择人欲噬的猛兽,慢慢地露出了她的獠牙。

“陈大人,本宫听说最近沈立经常去贵府拜会,正巧本宫也早就想与那位正式认识认识,既然来到这扬州地界,你想一尽地主之谊,不如还席的时候把他也请上?”

这是个和刚刚那个一样难回答的问题,或许更有甚之。

沈立是太上皇在江南的耳目,皇帝一系包括云竹在内的很多人都想除之而后快。

只是这人行事圆滑极难被人抓到把柄,而且颇得太上皇赏识,没有确凿的罪证想把他连根拔起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陈元生与其说与沈立交好,不如说暗地里依附了太上皇,但这事也就短短不过几个月,这位公主又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她今日选择私下里拜会,态度也暧昧不清,如果确定陈元生投靠了沈立背后的太上皇并且要解决掉他,大可不必这般费事。

不知转过几个念头,陈元生抹了一把头上的细汗才开口道:“下官遵命。”

公主的态度有些奇怪,但可以确定的是,他绝对没有资格拒绝这个要求。

镇抚司的人还挎着刀站在外面呢,陈元生可不想去试试人家的刀利不利。也只能暂时答应下来,然后去找那姓沈的商议一下。

“嗳,本宫一介女流,哪里有权命令陈大人?”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云竹三言两语间就把这事定了下来:“五日之后,本宫会前去沈立府上拜会,到时如果他再推言不在,就是陈大人的不是了。”

“下官明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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