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流离众生苦,悲欢总难渡

前世的黛玉身世凄苦，但真要论起来，英莲也没有比黛玉好到哪里去。

她本该是个父疼母爱的乡绅小姐，却因为一次意外而被拐卖，流落异乡，后来又屈身于狼犬之徒，被恶女妒妇百般摆弄，身边别说有人给她作主，就连一个能给她说句好话的都没有。

从她被薛蟠买下的那一刻起，英莲的人生就注定了会是个悲剧，即便没有夏金桂害她，在薛家她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薛蟠吃着碗里望锅里，脑子又蠢笨完全靠不住;薛姨妈对儿子溺爱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骂得管不得；宝钗是个冷性子又是没出嫁的妹妹，能不开口就不开口。这样的人家给人作妾，只能说谁摊上谁倒霉。

“公子？”

英莲见绛玉看她，眼中隐隐有些怜惜的意味，不由得疑惑地唤了一声。

“一晃你来咱家都快一年了，还待得住么？”

绛玉心肠已经算是极硬的，想起英莲从前的遭遇都觉得不忍，可见这孩子被欺负成了什么样子。

“嗯，咱家太太姑娘和含翠姐姐她们都是很好的人，我想一直在这里住着。”

英莲虽然不知道绛玉为何突然问到这个，还是立刻作了回答，看她脸上温柔的微笑，这话应该没有水分。

“那就好。”

绛玉点点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也没有告诉英莲她这一趟的目的地，正是她们的老家姑苏。

黛玉未上京时，姊妹俩就研究过英莲的归处，黛玉记性可比绛玉强多了，只要书中有过描述的信息都被她整理出来，交给绛玉去调查，如今多多少少有些收获，这一次姑苏之行，绛玉决定顺手把英莲的事情处理好。

之所以说是顺手，是因为她终于找到了那个鬼物的藏身之处，那家伙在她手下东躲西藏了小半年，期间害人也不少，绛玉这次是抱着永绝后患的心态，正好在自己老家把它解决掉。

“学法术不是一日之功，也要看你是否有那个灵性。”

真正接触到英莲后，绛玉发现她心性极其纯粹，先前与薄月的感应也能证明英莲至少有点资质，而且丫头都已经开口求学，于是绛玉决定试试能否领她入道。

不过那并不是现在就要作的事，于是她拿起自己的木剑薄月，以指尖在刃边画了一个小小的印记，而后递给英莲：“我不在家的这些日子，这把剑不要离身，除了洗澡以外，吃饭睡觉都要拿着。”

“是，多谢公子。”

英莲只是单纯可不是没脑子，绛玉这话说的，明显不久的将来就要教她仙法了，一时间眉开眼笑地行了个礼，欢喜的神色从面上漾开，极为可爱。

“你这称呼能不能……算了。”

绛玉无奈地一笑，她确实不明白英莲为何那么执着于这个称呼，不过在外人面前英莲还是以姑娘称她，所以她也不愿纠结于这种小事。

于是拿起另一柄剑葬歌，又向英莲嘱咐道：“我不在家时如果有人欺负你，就去别院找文姨娘，不要憋着不说。”

绛玉已经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好准备出行，青布包里装着几件衣服和一些细碎银两，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没人欺负我的……”

“听好，你既然跟着我，那就要守咱们屋的规矩，在这个屋里，你们被欺负，丢的是我的人。我之所以每次都让你去跟老爷传话，也是这个意思，如果文姨娘靠不住，就直接跟老爷说。”

绛玉知道以英莲的性子，即便在人少事简的林府，也不可能一点都不受气。不过她们府里氛围可比荣国府强多了，因此这话她才能留到这时，出远门之前才说。

“好，公子放心。”

对绛玉的交代，英莲向来奉如圭臬，这不仅仅是因为绛玉救了他，更因为在林府中与姑娘们丫鬟们的相处，给了她从未有过的感觉。

她终于也有了一个家，有去处有归处，也有亲人在她的身边。

于是英莲说道：“公子，老爷那里，你还是亲自去看看为好。”

如今林如海与绛玉父女间聚少离多，因此英莲觉得她有提醒绛玉的责任。

“老爷似乎是生病了，你不在家的时候，那边请过好几次大夫。”

“嗯？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绛玉大吃一惊，她是前天回来的，林如海生病的事情居然没个人告诉她，就连去请安时，也被父亲以各种托词打发了。

她和黛玉之前合计过，比起先病逝的贾敏，林如海之所以捐馆扬州更多是因为家中妻儿相继离去，又被繁琐公务压着，心力交瘁才死在任上。

这一世绛黛对父亲的健康情况也时有留心，直到黛玉启程的前一晚，她们还谈过这方面的问题。不过至少在母亲妹妹上京之前，绛玉没看到林如海有特别明显的病症。

绛玉本就有仙法傍身，又读了不少凡间的医书，认真来说，她此时除了经验不够丰富之外，开一家医馆给人问诊也不是难事，因此父亲的身体状况她一直很放心。

后来因为她也忙碌起来，而且林如海要交接淮扬的巡盐事务，父女在家的时间都不长，也就这样放了下来。

谁知这时却听到父亲染病，以她对林如海的了解，父亲平时就很注重保养身体，如果是小打小闹的病，绝不会多次请大夫上门。

“老爷不让我们告诉你……”

英莲才起了个话头，绛玉就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于是咬咬牙截断她的话道：“不必说了，我去老爷那里。”

留下一句话后绛玉匆匆离去，英莲看着她的背影，默默抱紧了怀里的薄月。

“老爷也好，公子也好，千万要平安无事。”

好不容易才从人牙子手里脱身的她，极其这个珍惜来之不易的新家，但英莲能够作的，也就只有为老爷姑娘祈祷了。

“阿弥陀佛……”

她不懂得什么箴言，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念着从旁人那里听来的佛号，尽管那可能毫无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