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林花谢春红,胭脂醉香浓

“姨娘，你最好给我个说法。”

别院里，绛玉已经去看过父亲，总体上是操劳过度而气血不足，淤血入络，引起脏器疼痛，不能久持。

与贾敏不同，林如海属于积劳成疾，绛玉仅能略微帮父亲调理一下心脉中的淤血，重要的还是要减少思虑多加休息，而贾敏不在家的情况下，要林如海管住自己并不容易。

家里请的大夫开的医方，是以赤芍川芎当归等草药，再辅以丹参，用来活血祛瘀，总体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一直瞒着她就有些令人生气了。

绛玉平时极少发怒，因此冷起脸来，文姨娘也只能赔笑道：大姑娘最近忙的紧，再三嘱咐我们不要告诉姑娘，还说人之命数自有天定……”

“姨娘。”

未及文姨娘说完，绛玉便打断了这话：“守命俟运者，终为冤鬼，从来没有天定的命数，这种话老爷信，咱们可不能信了。”

林如海是林家的顶梁柱，绛玉很清楚父亲倒下后这个家会成为什么样子，她认为文姨娘也明白，于是说道：“老爷的病是操劳所致，最要修养。我会将远行，家里有姨娘作主，请千万看着老爷按时服药，好好疗治，我在这里拜谢了。”

说着她向文姨娘行了一礼，这种任务交给文姨娘也实在也是无奈之举，母亲妹妹都不在家，绛玉前些日子才真正确定了那鬼物的踪迹，且三年之期如今已经过半，怎么说也没办法在家守候林如海。

恐怕林如海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让后院把他染病的事情瞒住绛玉的。

“这可使不得。”

文姨娘连忙扶起绛玉，她可受不得这一礼：“姑娘放心，我自当尽力。”

文姨娘虽是这样说，绛玉怎么可能真正放心，而且她还要回黛玉的书信，都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事告诉妹妹。

说了白惹黛玉担心，不说之后肯定又要生一顿闲气，这种决定作起来艰难，但最终结果肯定只有一个。

--

“含翠，我们离家几时了？”

荣国府内，黛玉结束了自己的早课，去看望沉睡的母亲过后回到自己房里，手里拿一封书信，不知心思何在，眼神怔怔良久后问含翠。

“该有七月余了。”

含翠也不比在林府时事事操心，来到姑娘们外祖家后清闲了许多，纵使现下荣国府为来年元春省亲之事上下忙得不停，她们作为外人也没甚可插手的。

相比外面热火朝天，这些天由于荣国府内经常来外人，姑娘们怕被冲撞互相间也少了好些走动，黛玉这里本就安静，最近更静了些。

这种幽静的环境让她想起了当年独居的潇湘馆，原来这么久的岁月过去，她喜欢住的地方一直没变，美中不足的是看来看去，总觉得少了一片修竹和一个人。

“林妹妹，林妹妹！”

最近姑娘们是不怎么走动，但也不是没有人天天往这边跑。

“二爷稍住，容我进去通报。”

黛玉随贾敏进荣国府后这几个月，一行人中要问贾宝玉最烦的是哪个，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是锁青。

这丫头简直太讨厌了，当时宝玉的好友秦钟才过世不久，心里正悲伤难抑。恰巧府里来了一个神仙似的妹妹，看着极为面善又读过书，才情比之前面来的宝钗也不遑多让，正好一处玩笑才是美事，也可一解他痛失好友之伤。

可无论他什么时候过来，锁青总能以同样的神情不同的方式挡住他，不让他擅闯黛玉的闺房。

宝玉在内帏厮混多年，从没有哪个丫头敢拦他，没想到这才多久，他就被锁青拦下十几次，实在烦不胜烦。

锁青跟随绛黛这几年，不再担心吃不饱穿不暖，如今褪去了幼时干瘦的模样，面上精致狡黠的笑容也惹人怜爱。若非如此，宝玉的那点子耐心早就耗尽了。

这就是锁青从绛玉手里接来的任务之一，这种讨人厌的角色扮演起来并不容易，如果不是临行前大姑娘三令五申，锁青恐怕也坚持不了这么久。

荣国府里不是没有规矩，甚至有些规矩还颇为复杂，只不过在后院里，所有的规矩对贾宝玉都是无效的，他无论作出什么举动，贾母和王夫人都不会动他一根手指，王熙凤就更不用说了。

贾府的奴才们最知上行下效，因此贾宝玉不但是他们巴结的对象，更是避风的港湾，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林家的两个大丫鬟早就看清了这一点，因此锁青每每冲锋在前面对宝玉，其实心中还是捏了把汗的。

“二爷，姑娘请你进去。”

门外的动静连黛玉都听得见，更别说含翠和紫鹃了，紫鹃看了看黛玉的脸色，于是便向帘外去把宝玉请了进来。

“林妹妹！”

宝玉一脸喜色地进屋，黛玉起身相迎过后，抬眼看到其下巴上有块淡淡的红印子，不由得先笑了一声。

“妹妹笑什么呢？”

宝玉不明就里，但黛玉来了这边后难得露出笑容，他也只是呆呆地问道。

“宝二哥，你又帮谁弄胭脂了？”

自抓周的时候，宝玉就爱些脂粉之物，长大后也没改了这个脾性，调脂弄粉是一把好手，更爱吃女儿家颊唇上的胭脂，黛玉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又是去弄这些去了。

“妹妹真是神机妙算。”

宝玉向来不以这种习惯为耻，而且后院里的小姐丫鬟们也都喜欢，因此黛玉虽然神色淡淡，他还是得意地笑着，从袖口拿出一盒胭脂膏。

“我看妹妹梳妆台上总少些胭脂，就给你带了一盒过来，这个不比外边的那些劣质货，是用上好的胭脂拧出汁，再配以花露蒸成的……”

宝玉侃侃而谈，极其专业，再配合清香甜润的胭脂膏，对女儿家极有吸引力，别说双目连泛异彩的紫鹃，就连一旁的含翠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嗯，的确是好东西。”

这胭脂黛玉前世见过也用过，她知道这东西作工繁琐，而且又是宝玉亲手所作，她不收有些说不过去。

于是抬头看着含翠紫鹃和后来进屋的锁青，笑着问道：

“你们谁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