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秋收和刺客
秋高气爽, 天气逐渐转凉。
县城外,一座祭台高高立起,巫医在台上祝祷。一羊被牵到台下, 将于祝祷结束后宰杀,献给天神。
整个过程持续半个时辰, 作为牺牲的羊血洒在祭台四周, 羊肉则被分食。
郅地属民已经习惯熟食, 极少再吃生肉。但是,作为祭礼的一部分, 仍将切成薄片的生羊肉吞入腹中。
场祭祀之后,秋收正式始。
熟悉农时的村老上禀郅玄,近期恐有雨。秋雨一旦落下,五谷皆伤。不想一年的辛苦损失殆尽,需尽快组织抢收。
郅玄听取众人意见, 下令召集郅县全部人力,抓紧时间进行秋收。
雨随时可能袭来, 抢收粟麦争分夺秒。
为节省时间, 郅玄早命人打制批镰刀, 还从林场调回部分人手, 一同加入到秋收之中。
名下夫各有分工, 分别主持一片田地的抢收工作。
除公田之外, 郅地还有片私田。如今粮食成熟, 收割需量人手。种情况下, 没人能够置身事外。连一些国人都被召集,主动拿起了镰刀。
抢收工作进行到一半,丰、凉二地县夫先后派人送信,向郅玄禀报祭祀和秋收之事。
丰地田亩多过郅地, 县夫纪高早就忙不可交。此次派人前来,除了递送文书禀报工作,还希望郅玄能容许他召集匠人,在丰地生产农具。
镰刀的出现极提高了收割效率,郅玄曾派人给丰、凉两地各送出一批。只是对丰地来说,实是僧多粥少,完全不够用。可再不够用,纪高也不能擅自打造,必须经过郅玄首肯。
对于纪高的请求,郅玄欣然应允。
位范绪推举来的人才十分务实能干,自就任县夫后,在丰地清查人口、丈量土地、清缴匪盗野人,干有声有『色』。虽不及洛弓在凉地的刀阔斧,也十分能收揽人心,把丰地治相当不错。
从对方送来的书信可以看出,丰地今岁将丰产,来年荒也将有条不紊,完成相当出『色』。
凉地的发展模式则完全不同。
洛弓给郅玄递送书信,秋收尚在其次,主为了另一种农具,即是和镰刀一同送出的连枷。
种类似于加长版双节棍的农具,到了善战的凉地属民手里,在逐灭胡部时发挥巨作用。
作为农具,连枷构造简单,制作起来十分方便,材料更是遍地都是,比长刀一类更加趁手。遇到骑马的狄戎,可以当做长兵器使用。挥舞起来,能将马上狄戎轻松扫落,还能袭击马腿,相当地好用。
之所以有种发现,全近段时间凉地很不太平,狄戎频频南下,隔三差五就扰边。
凉地种粮不多,不代表没有。加上饲养的牛羊,更是让狄戎红。每年个时节,狄戎都举南下,烧杀劫掠,为过冬储存粮食和物资。
在和侵扰的狄戎交战时,十多个属民被困在田里,没有趁手的武器,只能抄起农具对抗。
交战过程中,属民发现镰刀和连枷都十分有用,除了割麦打粮,收割人命也相当趁手。
狄戎被打发懵。
他们屡次南下,却一次看到种武器。
不同于刀剑长戟,玩意长且不说,上面连的棍子还能转弯。明明正面已经躲,还是被甩过来的棍子砸在身上,痛龇牙咧嘴。是不小心被砸中脑袋,当场就毙命。
在给郅玄的书信中,洛弓着重提及场战斗。
十二名属民,依靠农具对战数倍于的戎人,对方还骑在马上,竟丝毫不落下风。在援手赶到时,更士气振,靠着两条腿追赶骑兵,手中挥舞着连枷,专扫马腿,使戎人一个接一个落马,最后跑出去的还不到一个巴掌。
战斗结束后,属民们互相交流,都出此物好用的结论。
为增加战斗力,还对连枷进行加长,并在短棍上增加木刺和石锥,杀伤力成倍升级。
洛弓知晓此事后,亲自率领五十名甲士和武装了连枷的属民北上,连续袭击三个戎人部落,将部落里的勇士打落花流水,抢走全部牛羊。
些牛羊带回凉地,除了按惯例留下的部分,其余都将送到郅地,由郅玄进行分配。
通过次北上,凉地属民不只探索出新的战斗方式,还发现一条发家致富的财路。
狄戎可以南下抢劫,他们同样可以北上平推。
没道草原部落可以袭扰中原,他们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更何况,比起种田放牧,他们更擅长战斗。
参与过北上扫戎的属民主动找上村老,希望由村老出面去见县夫,言明他们都希望加入新军。
些属民既有国人也有庶人,既有男丁也有女子,既有壮年也有少年,还有一些精神矍铄的老人。虽然两鬓斑白满脸沟壑,扯掉上衣,一身古铜『色』的腱子肉丝毫不逊『色』年轻人,挥舞起连枷长刀更是虎虎生风,照样能杀狄戎落花流水。
和纪高一样,身为县夫,洛弓也对治下人口进行过统计。刨除种田放牧的奴隶,全境上下近乎人人皆兵。只拿起武器就能上战场,连半的孩子都有逐灭狄戎的雄心。
看完洛弓的书信,郅玄不由捏了捏额角。
他之前的预感是正确的,在洛弓的治下,凉地果然培养出一批职业军人。而且不是个例,是全都在朝向军事化的道路上撒丫子飞奔。
种发展继续下去,难说是好是坏。就目前而言,对封地的发展和新军建设都十分有利。至于今后如何,暂时还想不到,也没到考虑的时候。就像造房子,地基还没打完就担心房顶,纯属于想太多。
在给两位县夫的回信中,郅玄同意了他们打造农具的请求,也允许凉地改造连枷作为武器使用。
同时,郅玄将分别给两地派出一批匠人,帮助他们尽快打造出成品。
事成后,匠人不马上离,在当地建起作坊培养熟手,后续有更多农具出现,可以直接在当地制造,无需批量往来运输。
按照计划,在抢收结束前,存放粮食的谷仓就建好。另外,踏碓、石磨都制造出一批,陆续投入使用。
明年荒,替代耒耜的犁必不可少。奈何郅玄光知道外形,具怎么做,他实在是不清楚。
按照他掌握的知识,别指望曲辕犁能一步到位,连直辕犁能不能做出来都是个未知数。毕竟不是简单的杠杆原,也不是靠匠人的手艺就能『摸』索出诀窍。
关系到封地今后的发展,他急需招揽一批专业人才,只是到哪里找,挖谁的墙角,委实是个问题。
给两位县夫的回信送出,召集的匠人也一同出发,各由一伍骑士护送,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两地。
郅玄依旧不闲。
谷仓建好后,踏碓和石磨也有了成品。
名村老试用过后都十分满意,回村后广播公子玄贤名,赞他宽厚仁爱,世间少有。
“此后舂粟,无需使用棒槌。”
石磨暂且不提,踏碓出现在谷场,个强壮的的『妇』人使用过后,都是满脸惊喜。
郅地以粟为主食,偶尔也食黍和麦。
麦可以带壳吃,粟黍却不行,必须脱壳才能食用。
为粮食脱壳是个繁重的劳动,需将粟米放到容器里,用石或木制的棒槌不断敲打,直至脱去外壳为止。整个过程耗时费力,对舂米者是不小的考验。以至于舂米成为一种刑罚,专门用来惩治犯人。
踏碓的出现解-放了双手,利用杠杆原,用起来相当省力,使舂米不再是一种苦差事,自然受到欢迎。
时间一天天过去,封地内的抢收工作仍在继续。
村老们轮换守夜,每观测天时,发现远处天空有雨云堆积,立即禀报郅玄,言雨将至。
“公子,收粮还需加快。”
村老们熟悉农事,对天气的变化预判极准。人都断有雨,那就绝不出错。
好在郅地的抢收工作已接近尾声,批粮食运入谷仓,并在外面加盖成捆的干草,足以遮挡雨水。
在最后一亩粟收割完毕,送入谷仓后,天空中传来雷鸣,一场雨从天而降,狂风席卷,覆盖整座县城。
伴着雨水落下,郅地内的小河溪流水位上涨,新城内的沟渠加速流淌。雨水顺着青石路滑入水沟,同引入的河水汇聚,在城内连成一片水网。
担心新城的排水情况,郅玄冒雨出城。
等他到时,发现负责新城建造的名下夫早在城内,正指挥人手检查各处水渠,发现问题立即禀报。
对常年不受重视,在朝堂和家族同边缘人的下夫而言,能够亲自督造一座城池,既是郅玄对他们的信任,也是一种极的荣耀。
君以国士待,当以国士报之。
他们切实执行着句,用实际行动向郅玄展示出挚诚君子的真正含义。
车轮压过青石路,两侧溅起扇形水花。
一名下夫披着蓑衣,正命人撬石板,查看沟渠水位。
郅玄推车门,下夫恰好抬,透过雨幕看清来人,朝家仆吩咐句,就迈步过来行礼。
“城中情况如何?”郅玄问道。
“公子放心,各处水道畅通,无涝之忧。”
郅玄披上蓑衣走下马车,和下夫一起巡视城内。
部分国人庶人已迁入新城,街道两侧的坊内多出人气,不再如刚建成时空旷。
遇到雨袭来,城内住户纷纷走出家门,男人们不耐烦穿蓑衣,全都赤着上身,冒雨检查家门前的沟渠。
有人为了方便,连裤子都不穿,仅穿着一条犊鼻裈。
更有甚者,就在腰上挂个布条,挡住前面,后边压根不系。竟也没人觉不对,反而纷纷效仿,那叫一个天-自然。
遇到郅玄经过,个壮汉方方向郅玄行礼。
观察身边下夫的反应,见其习以为常,郅玄十分肯,如果他出言让对方穿上裤子,些自由奔放的属民绝对一起摇,还觉他脑子有问题。
对庶人而言,好麻布十分难,谁在下雨天穿着外出?
纯粹的败家子!
雨连下数,气温也一天冷似一天。
郅玄连续三出城,确认新城沟渠畅通,不出现内涝,才终于放下心来。
由于气温变化太快,城内有些孩童着凉,郅玄也整咳嗽。桑医和巫医熬制量草『药』,在城内连发数,确保每人都能喝上一碗。
孩童们都已痊愈,郅玄的咳嗽却一天重似一天。
桑医和巫医商量着为他出『药』方,两剂『药』下去,郅玄的情况才略有好转,不再每天咳嗽,严重时甚至连觉都睡不好。
一天,巫医再次诊脉,似有所发现,眉心越皱越紧。
“公子请张嘴,让臣看一下舌苔。”
郅玄觉奇怪,还是照巫医的指示张嘴。
巫医细观之后,告罪一声,翻过郅玄皮,和桑医对视一,同时神情微变。
“公子中毒了。”
“『药』效不烈,且中毒时间不长,被风寒引发才如此明显。”
桑医和巫医见多识广,后者更是用『药』的老手,马上辨认出郅玄所中何毒,并且当场配置出解『药』。
“种毒取自野果种子,味道苦涩,让公子服下去,取少量混入膳食或饮中。”
知道『药』效和下『药』的手法,自然能推断出郅玄是在什么情况下中毒。
府令听到郅玄中毒,有极可能是在府内下手,脸『色』阴沉似水,满身的杀气近乎有形。
郅玄还是一次看到他如此暴怒。
“请公子暂时移居,仆必彻查府内,不放过一人!”
府内侍人婢女数量不少,能够接近郅玄饮食的至少有二十人。些人全都是从西都城带来,也就是说,如果下手的人真在他们之中,颗钉子至少埋了数年时间。
若不是提前埋下,而是近期被收买,那情况就更加严重。背后之人能量之,对郅玄是相当的威胁。
郅玄考虑之后,同意府令的建议,决暂时搬去『药』田,和两位老人借住一段时间。
现如今,『药』田边已经不再是草棚,而是新建起的木屋。郅玄暂时搬过去,既方便府令彻查,也能顺便调养身。
郅玄的马车行出县城,府令就下令关闭门,不许任何人出入。
甲士们被组织起来,在县城和新城巡逻,不放过任何可疑和蛛丝马迹。
属民们不知详情,也能意识到,肯是出事了。
在邑夫和村老从县城归来,告知有人给公子玄下毒时,众人无不愤怒,牙齿咬咯吱作响。
“把人找出来,必千刀万剐!”
在属民们陷入愤怒时,西都城运粮的队伍终于姗姗来迟。
他们本该在数前抵达,不料被雨水阻拦在路上。为防粮食出现损失,只有等雨停下才能继续赶路。
队伍来到城外,排成黑『色』长龙,一望不到尽。
国君和六卿的车队各有旗帜,不在中途弄混。
守城门的卒伍接到命令,分出个人,将车队带往新城。新城内建有仓库和地窖,还有批谷仓,正好存放些粮食。
密氏的队伍中,个面相忠厚的男人凑到一起,其中一人朝同伴示意,让他们多加小心。
五前,他放飞送信的鸟,藏在城内的钉子本该送出回信。可到了今天,信没有,连鸟都没飞回来。
么是送信的鸟被捕食,么就是城里的人出了事。
种情况下,行动本该停止。但人身为死士,不可能半途而废,只能硬着皮进城,寻找刺杀的时机。
不是他们不惜命,而是身受密氏恩惠,密纪更亲口承诺,事成之后让他们的儿女由庶人变为国人。
样的条件,他们不可能拒绝。
知晓刺杀的对象是公子玄,其种种传言心生惧意,他们也无退路,必一条道走到黑,再不可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