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第一百九十四章亲兄弟也要防
世子瑒很生气, 后果很严重。
兄弟是自家的,没法撒气,估计也撒不了, 压根打不过。南都城是明晃晃的靶子,南幽君臣是最好的出气筒,不用白不用,好用来排解郁闷。
五千骑兵入营,被安排到预先扎好的帐篷。
世子瑒和赵颢会面, 顺利接过指挥权, 下令三日后拔营。
大军分为三路, 一路由世子瑒率领,一路由赵颢指挥, 另一路交给下令坑杀的卿,三路大军共进包抄,不给南幽君臣任何逃脱的机会。
离开北都城之前, 世子瑒接到的命令是拿下南幽国半境,夺取能种稻之地。
同赵颢会面之后,世子瑒询他伪做昏『迷』的目的, 才知兄弟的野心何止半土, 竟然要将南幽国一口吞下。
“灭国!”
驻扎郢城这段间,赵颢多方搜集情报, 对南幽国的粮食产量愈发了解。为能更加直观, 他展开舆图, 凡出产三季稻的公田私田皆标注图上。
随着标记一个接一个增加,整幅地图大变模样。原定的军事目标十不存一,绝大多数都被产粮地覆盖。
着世子瑒的面,赵颢展开地图, 铺满整张桌案。
由于地块区域不断增补,地图扩大三倍。拼接处有缝补和镶嵌痕迹。因线条标记颜『色』不同,能辨别出增补的顺序。
“凡标记者,一岁三种,皆能丰产。”赵颢手指不久前拿下的郢城,继续,“城外有私田万顷,无需深耕堆肥,仅由奴隶撒种看顾,亩产能过两百斤,多者可达三百斤。”
说话间,赵颢命人送来未脱粒的稻米和蒸熟的稻饭。
“兄长尝一尝。”
稻粒堆陶罐,粒粒饱满,看一眼就知是良种。
稻饭刚从锅内盛出,饭粒晶莹,『色』泽诱人。铺两勺带辣味的熟酱,香味伴着热气蒸腾,成功引得世子瑒五脏庙轰鸣。
世子瑒拿起筷子,夹起一口送到嘴里,双眼登一亮。旋即下筷如飞,很快吃光整碗。咽下最后一粒米,仍是意犹未尽。
“如何?”赵颢。
“味甚美。”世子瑒给出肯评价,“胜都城赏赐。”
每岁春耕之前,都城都会派宗人前往各国,赏赐大诸侯五谷。北安国为天下四角之一,不只北安侯,世子瑒和公子颢皆能得赏。
都城赏赐的五谷多为贡品,粟主要出自北方,稻皆来自南方。
依照惯例,入贡的粮食必须是优选优,此乃氏族默认的规则。诸侯国再是胆大包天,也不能贡品上作假。
今日之前,世子瑒也是同样想法。吃下整碗稻饭之后,惯『性』维发生改变。
什优选优,什敬奉人王,全都是笑话!
南方诸侯定然早有串联,各自留下最优的稻米,入贡的都是次一等,或许更劣。
南方各国远离都城,自立国之日起就催生出独特文化,同北方各国迥异。南幽国和北安国为例,两国的服饰文字大径庭,祭祀也有天壤之别。
天高皇帝远,且有不同的文化底蕴,南方诸侯入贡作假,对人王少敬畏之心,不十分难解。
想清楚之后,世子瑒长长呼出一口气,看向赵颢,:“真灭国?”
赵颢颔首。
若非决意如此,他不会顺水推舟,让世人为自己重伤昏『迷』。
国战踞土之功他可领,灭一方大诸侯则要谨慎考虑。不是做不到,而是背后牵扯实太多,牵一发而动全身,必三而后。
郅玄挥师东进,一路摧枯拉朽,夺取东梁半数土地人口。三月间打到东都城下,威压梁霸签下盟约,过程有不合规矩,更有出格之处,但他身为西原侯,自能无视各方指责,一降十会,将隐患消弭无形。
赵颢则不然。
他的能不亚于郅玄,军事上更胜一筹。身份却是他的阻碍。如下,灭国之战他可参加,功劳却不能独领,尤其不能军将的身份来领。
郅玄身为国君,西原国说一不二,战功自是越多越好。
赵颢身为国君嫡子,高居卿位,实质掌控的是臣权。朝堂之上,他和氏族属于同一利益集团,同君权天然对立。
北安侯春秋盛,手握实权,朝堂之上权利平衡,基不会出现『乱』子。
赵颢身为儿子,头上压着亲爹,遇到难决之事,只要不是太过分,于情于都应退让,避免臣权和君权发生太大冲突。对此,卿大夫们都能够解。
同,无论赵颢立下多大的功劳,北安侯位都能压得住。通俗点讲,儿子战功顶天,也越不过生他养他的亲爹。
北安侯位,赵颢可各处撒欢,不管北上还是南下,只要有充足的由,想打谁就打谁,想夺城就夺城,绝不会有功高盖主之忧。
然而事情不是一成不变,北安侯再是身强体健也有衰老之日。等世子瑒登位,君臣关系就会截然不同。氏族立场也将疾如旋踵,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浮云世态,世间规则如此,非人能轻易改变。
兄弟之情固重,也能经得起考验,但事无绝对,万一产生裂痕,想弥合恐难如登天。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经过一番深熟虑,赵颢最终下定决心,伤重为由交出大军指挥权。世子瑒需要,他可从旁辅佐,率军冲锋也未为不可。灭国大功绝不能领,最好添加到世子瑒的战功之上,助他夯实为君的根基。
如此一来,既能顺利南下,也能避免日后龃龉,将隐患掐灭萌芽之,可谓一举两得。
世子瑒能被北安侯倚重,朝颇具威望,嫡长子的身份是其一,身聪慧绝伦,目达耳通才是他立足的根基。
年大幽氏病逝,幽氏进门,隔年就生下公子瑫,一度风头无两。若非他足够聪明,也无法护住自己和兄弟,更借着次示弱得到北安侯庇护,让幽氏投鼠忌器,逐渐被厌恶,公子瑫也失竞争能。
兄弟之间素来坦诚,赵颢没有隐瞒自己的目的。
世子瑒听完,良久没有出声。
他明白赵颢的顾虑,也清楚这做对自己万分有利。可他没有坦然接受,而是突然站起身,走到赵颢跟前,用按住他的肩膀。
“颢弟,你太看于我。”
赵颢面『露』愕然。他确信自己没有半分看兄长之意,不解对方为何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父亲能纵你,我亦能。”世子瑒认真,“你我一同长大,情谊深厚,兄弟阋墙子虚乌有,我不信你还能信谁。我不怕你权重,不惧你战功彪炳,只要你还唤我一声兄长,我必将庇护于你。”
“兄长,这是两回事。”赵颢试图解释。
“不必再说!”世子瑒突然话锋一转,做势红了眼角,“想年我抱着你喂饭,给你洗澡更衣,还给你换过『尿』布,你都忘了不成?”
赵颢顿了两秒,瞬间脸『色』铁青。
“为兄不易啊!”世子瑒拉长声音,就差抓一块手绢委顿地,哭诉亲兄弟冷血无情,“年你没长牙,又不亲近『乳』母,是我一勺勺喂给你米汤羊『乳』,你都忘了!”
无视赵颢难看的脸『色』,世子瑒越说越来劲,从赵颢落地开始说起,絮絮叨叨一直念到五岁。话各种添油加醋,诉说自己兄代父职,各种不容易,夸张美化张口就来,全无半点心压。
反亲爹远北都城,大帐只有兄弟两人,出他之口入赵颢之耳,不会有第三个人知。
赵颢是不是会告状,世子瑒完全不乎。
告状好,告到亲爹面前,就算自己要被收拾,赵颢也没法独善其身,一样要被拎着耳朵教训。
世子瑒底气十足,越说越觉得自己有,展示出绝对实,直念得赵颢头痛欲裂,感到日月无光山河失『色』,脑袋嗡嗡作响,恨不能马上抄刀子冲出砍人。
见赵颢脸『色』越来越青,渐渐有崩溃的迹象,世子瑒很是得意。别看兄弟故作冰山,做兄长的洒下热泪,冰山照样融化。
“弟弟啊——”
世子瑒拖长腔调,尾音拉长,真是抑扬顿挫,婉转曲折。饶是忍耐再好,经魔音穿脑也会忍无可忍。
赵颢额角鼓起青筋,陡然生出弑兄的念头。
这个兄弟不能要了!
不久之前,世子瑒也产生过类似想法。
不得不说血缘奇妙,亲兄弟俩意念统一,殊途同归,可喜可贺。
世子瑒感觉敏锐,听到咔吧咔吧的握拳声,马上见好就收。眨眼之间,表情变得严肃,泪水消失无踪。除了还泛红的眼角,根无法将他和之前的样子联系到一起。
见多世子瑒的收放自如,赵颢还是感到无语。
“军权我可接。”赶赵颢出声前,世子瑒『色』,“你不能继续假装昏『迷』,与我勠同心,共伐南幽!”
世子瑒斩钉截铁,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心知无法让对方改变主意,赵颢只能接下任命,取消之前的打算。
世子瑒现出笑容,手臂搭上赵颢肩膀,又是一副哥俩好的姿态,笑:“拿下南幽,我给父亲上书,许你往封地修养数月,如何?”
赵颢斜他一眼,:“此话真?”
“那是自然!”
世子瑒拍着胸脯保证,表面一幅好哥哥形象。
实质上,心却是另一番想法。
想把大军推给他,自己跑到一边躲闲,未免想得太好。幸亏他够聪明,否则注定落入圈套。
亲兄弟也要防,真的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