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八十七章：桂香裹挟
一晚豆蔻辗转反侧，浅浅的梦亦真亦假的萦绕，模糊中似身在其中，却又像是旁观者。
即使自己非梦中人，也不愿离去。
天蒙蒙亮，豆蔻睁开了双眼，双眼清明若一直未睡。
豆蔻甫一坐起，清音就上来亲自侍候。
两人皆只睡了两个时辰，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豆蔻眼睛发亮，精神异常的好，清音则眼布满红血丝，眼底明显的乌青，一脸困倦。
豆蔻懒懒的梳着妆，从妆奁中取出那对修仪红珊瑚流苏，端详半晌，不时握在手中，脸上红晕染开，面露甜蜜的微笑。
梳头的应角看着镜中的豆蔻，娇憨而含羞带甜，眼神熠熠生辉，粉面若霞若桃花，在晨光中令人惊艳之感。
“娘娘，什么事这么开心呀？”
清音闻言瞪了应角一眼，应角撅嘴垂下了头。
豆蔻从镜中回看应角，唇凝笑意，沾满脸颊：“没什么特别的，觉得今天天气不错。”
说完，抿唇一笑，轻风抚晓窗，窗外花枝迎风而垂颤，娇弱动人。
墙角处一枝细枝惊颤不已，上停留的鸟雀已无踪影，空留这枝细枝，泄露了鸟雀停留的痕迹。
随后的几日里，豆蔻也一直如此心不在焉，平日常做的事静不下心，也不往宫外跑；常常望着窗外发呆；在后院银杏树下坐着，能坐一两个时辰，只是呆呆的看着银杏树叶的飘落，任身上、周身地面上飘落一片金黄；在屋中坐着时，突然起身，快步跑到门前，渴求的张望着、期待着。
紫台宫满宫上下，都奇怪的看着豆蔻异常的行为，豆蔻却不自知。
清音约束着宫中，自己也不时的叹气，却不知如何劝解。
“清音掌侍，娘娘不会是恋爱了吧？”画语觉得这个状态只能是相思呀。
“别胡说，娘娘上次吓着还未好。”
“我看娘娘现在吃喝行动一切正常，睡得也挺好的，人也聪明机灵，中邪掉魂早好了，这明显是相思入骨呀。”
清音瞪了画语一眼，恼她无口无遮拦，不让她再说下去。
画语先变了脸色：“掌侍，如果……娘娘这真是相思……”
画语越说越小声。
清音吓得赶紧按住了画语的嘴。
两人吓得心跳嘭嘭乱跳，周围并无其它人听见，豆蔻也是在不远处失神的持着绣绷发呆。
“你不要命了，这话能说吗？”清音压低了声音低声呵斥。
画语也自知失言，不敢再说。
清音心中惊慌，与画语害怕的对视了一眼，反倒生出一丝终于找到了同盟者的轻松。
***
桂宫中一切妥当，苻屹搬在了桂宫中。
与清音一样忐忑不安的林固正立在桂宫候着。
自苻屹要求住进永泽后宫，住进了与紫台宫一宫之隔的桂宫，林固不得一刻安心。
因太后的要求，珂王府中很多事情全由林固向太后报告，林固不喜欢雪舞，雪舞的事常向太后打小报告；可是豆蔻的这段善，林固却连一丝一毫也不敢透露给太后，一直帮忙掩护，担心太后看出蛛丝马迹。
娶一个番邦公主最多闹一闹，与皇上的妃子有私情，这可是要命的事，绝对不止一条命。
雪舞不是理想的珂王妃，豆蔻是一场灾难，两害取其轻……还是雪舞吧。
林固太了解苻屹了，苻屹对雪舞公主惊涛骇浪般的一见钟情、浓烈如火的感情，因两人离多聚少，更多的是少男自行脑补的戏文，长久相处自会矛盾重重，冲突不断；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从开始对爱情的期许从极端高位起步，每一丁点因落差而起的争执，都是梦破碎的声音，只要分开时间够长，照苻屹的性子自然就淡了。
相较于雪舞，林固更担心豆蔻这欲近还离、欲就还推，时常相见、温柔缠绵、更加如细水长流的相处，一副娇小可怜的模样、不时装出的强硬，很能激起珂亲王这浪漫英雄主义的保护欲；更加上她身上那一重修仪的身份，于别人是障碍，对珂亲王这性子来说，征服欲之强，只会是催化剂。
与雪舞一路走来，困难重重，激起苻屹昂扬的斗志，不可得而更深爱；而现在这位是真正的不可得呀，那份情感之路看不到尽头，通往无尽的黑暗泥沼，只有深陷其中……
林固明显感觉到苻屹的变化，自己及整个珂王府被裹挟在这个恐怖的旋涡之中。
林固现在满心的想着怎么让苻屹死了对豆蔻的这条心，第二想着怎么让苻屹回珂地，第三想着太后能同意娶雪舞公主为珂王妃。
“林固。”苻屹一声响亮的召呼，林固赶紧近前。
“王爷，有何吩咐？”
“今年桂花倒香得奋不顾身呀。”
苻屹看着宫中十二株金桂树圆润的树形华华若伞冠，细碎的桂花散落一地如霜，嵌满树下的草地，桂花拼尽一身骨肉如痴如醉的迸发着香气。
一季香尽一季休，哪管明年花发时！
金桂之香气，以桂宫最盛。
“每年桂花都是这样香呀。”林固轻声应着。
“每年桂花都这样香吗？香得跟没有明天一样。”苻屹轻轻的笑了，眼中含着凌乱的千头万绪，自己也未理清。
“花嘛，该香就香了，该败就败了。”
“你知道吴刚在月中砍斫桂树吗？”
“老奴不知。“
“吴刚日夜砍斫桂树，桂树每日长合，吴刚用尽全力皆是徒劳。”
“这又何必呢？”林固满不在乎。
“这份徒劳已逾千载。”苻屹看向天际，眼神飘渺，似能看到那白昼之月。
无一丝云的天空，坦诚明静，带着俯瞰的慈悲。
“重阳如何安排的？”
“源公主殿下约您和几位王爷一早登芒山踏秋，夜宴公主府。”
苻屹无意的望向紫台宫的方向：“宫中有什么活动？”
“上午太后与各嫔妃在宫中登小峦山赏秋；下午太后与太妃们在晋平宫中说话，宫中嫔妃各自庆祝了；晚上太液池边赏烟花，为庆祝皇后有喜，皇上命今年烟火会增加了许多新的花样。”
“可惜孤王要出宫去，无法欣赏今年为皇嫂庆祝的盛大烟火会呀。”
说完，苻屹笑了笑，一如往常的自信而骄傲。
久居桂宫而不闻其香，衣线发微之处皆是桂香，亦与之化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