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第一六七章：剖白

“那时……皇上年轻气盛呀。”燕允出声，希望能将宝儿情绪拉回正轨。

豆蔻失神的看着这枚印：这么普通无奇，竟是苻峻心中的秘宝！

豆蔻不理解为何苻峻将此印给了自己，还把自己的表字“崇”字作为自己的封号，难道是因为爱？

豆蔻冷冷一笑，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我那年八岁，皇兄就是……十二岁。”

宝儿仔细的回忆着。

苻峻立于阶前，亲眼监看着靖王宫中尚衣司十六人杖责而亡，惨叫声、杖责声、风声混在一起，地上血色连在一起，形成一道惨丽的河。

田帼一手抱着苻屹，一手牵着宝儿，看着血色残阳中苻峻的背影。

宝儿瑟瑟躲在田帼的身后，紧紧地抓着田帼的手；那日风大，田帼的衣裙一直拂过八岁的宝儿，宝儿就在衣裙的波纹中，若隐若现地看着那景象，夕阳下一切都变得血红。

此后，苻峻若突然长大般变得沉稳大气，烧火般红的天与那血色混成一团，成为宝儿定格在脑中最深的记忆。

“看不出来皇上少年时如此……有个性。”

那样的符峻更得燕允的喜欢。

燕允没有听说过此事，宝儿陷入了偏执中，燕允故意想要缓解气氛的轻笑几声，却毫无效果。

“他心中也不好受呀。”

豆蔻只是淡淡轻言，宝儿心中却略惊。

没有人这样想过，包括父皇母后，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亲眼看着十六人活活打死在自己眼前？也会害怕难过吧？

那么久远的事了，为何她能一语体恤？

宝儿看向豆蔻，豆蔻毫不在意的拿出盒子收好了印章。

源公主不愿意承认豆蔻这句话令她心中稍有认可，故意低沉着声音告诫豆蔻。

“你的随意，是因为你对力量没有认识，你没有看过皇上的另一面。”

“我无所谓，如果有一天我需要见到，那就长长见识，见识一下纯粹的强大力量。”豆蔻淡然的对着宝儿一笑。

豆蔻坚定地表情沉浮在扑朔迷离的眼神中，她能陪在他身边，不会瑟瑟，不会逃避。

“你爱皇兄吗？”

“他是皇上，也是我的丈夫，掌握着我的生死，我爱上他……会死得很惨吧！”

对宝儿，豆蔻全然不隐瞒，没有必要。

“那苻屹呢？”

“我不知公主说的什么？”

豆蔻接得太过紧凑，太过刻意想要避开这个话题，失去了前面淡定的模样，惊慌。

“去年九月十七苻屹到的伊洛，失魂落魄，日日酒醉，口中一直喃喃着一个名字……”

宝儿说到这停下了，明了而探究的盯着豆蔻，似断头刀落下前的死寂。

燕允有些奇怪，觉得宝儿突然提起苻屹之事实在不妥。

豆蔻没想到源公主会突然提起苻屹，心中酸楚涌满心田，散往四肢百骸，努力强撑着不动声色，眼中带着被唐突的惊慌。

豆蔻的惊慌才是令宝儿平静心安最好的药，这才是宝儿步步紧逼想要看到的——对于苻峻、苻屹至少她是在意的，而不那两个男人傻傻的付出。

豆蔻深长的倒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紧张得声音沙哑：“定是雪舞公主呀。”

宝儿对着豆蔻一笑，笑容无声而明确的告诉豆蔻不是雪舞，而是……

豆蔻突然咳了起来，无可抑制的咳了起来，手帕捂住唇完全制止不了，咳得喘不上气来，眼泪盈眶，泪水流出。

“娘娘，娘娘……”

清音赶紧拿着温水过来递到豆蔻嘴边，豆蔻咳得完全没有间隙，水一点也喝不到口中。

“娘娘，娘娘……”清音转向宝儿，维护着豆蔻，明确送客：“公主，我家修仪身体不适，不好意思了。”

宝儿起身并不是离开，而是携着周身冷冷的不甘逼近豆蔻：“当日有人带话到伊洛，说你被皇兄宠幸，九弟闻言后倒地不起，一夜之间形容枯槁，了无生气。”

豆蔻泪流满面，喘不上气来脸胀得通红发紫，不知是哭的还是咳的，咳得五脏六腑皆要吐出一般，手紧紧的攥着胸口的衣服，死死地攥着。

“今日他写来信……”

豆蔻强憋着想要止着咳，抬头泪光依依的盯着苻宝儿，泪水肆意滴落，想要听，非常的想要听。

豆蔻的这个样子，令宝儿悲从中来，悲伤着苻屹陷入那万劫不复的感情中。

“……问道：豆蔻近况如何？”宝儿的一字一字皆冷得像箭簇射向豆蔻的心。

“噗……”豆蔻一口鲜血喷出，桌上、帕上、胸前一片斑驳的血点，似散落的花瓣，宝儿的衣襟上也沾上几点。

鲜血吐出，豆蔻咳嗽骤然止住，身子软软附在茶几上大口大口的顺着气。

“娘娘，娘娘……”清音大急：“传太医，快传太医。”

“不用了，清音。”豆蔻伸手抓住了清音，令其镇定下来，嗓子因咳嗽撕裂，声音特别沙哑，一说话疼得厉害。

“宝儿。”燕允紧皱眉一把将宝儿抱在怀中，来回搓着她僵硬的手臂，安抚着她愤怒的心。

“公主，代我向珂王问好，如不方便，也就罢了。”豆蔻下了榻，立在原地，僵硬的绷紧着身体，推开了清音想要扶她的手，孤伶伶的立在那，单薄若一缕会随风散去的魂，伴着嘶哑低沉的声音，空洞而飘渺：“公主您既然把话说到这了，定是想要个答案。公主，我为他死过一次了，是他将我救活了，我又活过来了，就没有什么在意的事了；红墙悠悠，宫阙重重，嫁入宫中，是我不能逃开的宿命，从皇上踏入竹雨轩开始，从我成为皇上的女人那天，我的心就没有了归依，我活着就是为了照顾好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皇上，包括眼前所有人，没有在眼前的，我照顾不到，我就只能不管了。你想问的答案我告诉你，我不会背负任何的罪恶感，我为自己活着。”

豆蔻唇角流着鲜红的血痕，冷冷地抛弃了一身一体，使她的气质多了些难以理解的感觉，看似羸弱，却又冷硬，并且无情，她眼中没有爱恋，没有深情，只有冷淡以及更多的空洞，藐视世间万物，又珍视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