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浮云遮望眼(5)
棋盘上的局势已然明了,无论如何挣扎也是回天无力。
胸有成竹的少年郎此刻唇色抿得发白,修长的手指攥着手里的棋子,沉默良久后,掌心摊开,二子落盘,认了输。
他不甘心的沉声问:“殿下要我做什么?”
席宁捻着下巴,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把那人看得快炸毛的时候,才不紧不慢的道:“没想好。”
凌风冷笑,“殿下是在寻我开心?”
“郎君这就冤枉孤了,总不会让郎君赖账的,先欠着,日后还孤也是一样的。”席宁一脸无所谓,似乎这场博弈的结果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一样。
是了,六皇女小时候也曾是天才神童,只是这些聪明全放在了撩拨美人身上。
凌风眼神逐渐复杂,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本以为是手到擒来,不想却被那人戏耍了一圈。
“希望殿下到时候不要为难我。”凌风语气冷淡,态度还是藏不住的讥诮。
“孤向来不为难美人。”席宁轻笑一声,捻在指尖的白子落入棋篓中,唇角那抹笑容一如既往的勾人和不正经。
凌风撇开眼,睫毛垂下,遮挡住眸底的厌恶。
这一局棋下的时间有点长,亭子里无声静坐了会儿,丞相就着人来请两位去前厅用点糕点填填肚子,因着丞相生辰的缘故,晚膳会推迟一些。
凌风起身,一言不发就要往前院走,刚走出亭子,就被席宁叫住。
他转过身,不太耐烦的看着神神在在的六皇女,“还有什么事吗,殿下?”
“天色不早了,孤还有事,就不参加郎君的生辰宴了。礼物清竹会转交给郎君的,见谅。”席宁并不看着他,侧脸望着有些冷淡,和刚才不要脸调戏他的神情大相径庭。
凌风心里略微不太舒服,但只是抿了抿唇,不再多言,冷淡的“嗯”了一声。
她不来最好,不打扰他和沁儿相处。
凌风走后不久,岳清竹就带着两个侍从找了过来。
席宁懒洋洋的站起来,免了三人的行礼,倦懒的眯了眯眼,慵懒随意的问岳清竹:“马车备好了吗?”
“备好了。”岳清竹颔首低眉。
席宁满意的点点头,扫了那俩侍从一眼,微微拧眉:“找两个相貌一般的陪孤去吧。”
这个要求……对于爱好美色的六皇女来说,实在过于怪异。
岳清竹怪异的看她一眼,“殿下,府里相貌一般的只有后院砍柴和做粗活的杂役,都上了年纪。”
席宁噎了一下,她这个位面立的人设真特么猥琐!
烦躁的摁了摁眉心,她摆摆手,硬着头皮道:“去路上雇两个,顺便找个时机,把府上的侍从全换成相貌普通的。”
一个命令赛一个的石破天惊,岳清竹都快觉得六皇女是不是吃错药了,不然怎地变得如此奇怪?
想来想去,岳清竹联系到殿下今晚要接回来的那个花魁身上,也真是奇怪,素不相识,殿下却费尽心思,甚至还给她一种她要从良的错觉。
不过……殿下忘记了,她倒没忘记,家里那些人,请神容易送神难。
“殿下,家里的侍从,大部分都是陛下赏赐,身手也都不错,贸然换掉,陛下那边不太好交代。”岳清竹声线平稳的提醒她。
哦,忘了这一茬儿。
女皇为了她费尽心思,知晓她不喜相貌平平的,就特意从暗卫里精挑细选出好看的,好声好气的劝她收下,跟哄祖宗似的哄着她。
席宁一度很汗颜,但想想对方是把对皇贵君的爱都加之在她身上,就释然了,两份爱嘛,自然是要重一些,习惯了就好了。
“母皇赏赐的啊,那就算了。”席宁自顾自的呢喃,然后愉快的越过这个话题,对候着的两个侍从道:“那就让他俩跟着孤去。”
岳清竹见不惯她沉溺男色的样子,所以这种场合向来不出现,都是安排两个信得过的人跟着护卫。
席宁径直往来时的方向走,走到马车前面,踩着脚凳上了马车,刚在席上坐下,岳清竹就跟着爬了上来。
车夫一声“驾”,马车在官道上匀速前进。
席宁看着稳坐车内的岳清竹,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你这般蹭车,外人该说孤对府上幕僚苛刻了。”
岳清竹睁开闭目养神的眼睛,平静的解释:“属下跟殿下可谓形影不离,今夜竞价的那位花魁想必是未曾蒙面的,没有见过面就那么上心,指定是位顶顶漂亮的美人,属下想去看看是否名副其实。”
“你要跟孤一起去?”席宁眼底划过诧异。
“殿下不希望属下陪同的话,属下现在就可以下车。”岳清竹说得恭敬,可屁股就没挪动一下,丝毫没有下车的打算。
席宁嘴角抽了抽,“你想去就去吧。”
“多谢殿下成全。”
“……”
*
万秀阁是京都最大的秦楼楚馆,装潢华丽又不落俗套,二楼被水红的纱幔围上,一楼的看客看不清二楼的情况。
刺鼻的花香扑面而来,万秀阁的阁主笑吟吟的迎了上来,点头哈腰的掐着嗓子道。
“殿下好久没来了,奴家还以为您是被小妖精勾了魂,对万秀阁不屑一顾了呢!”
岳清竹几乎不来这些地方,灵敏的嗅觉受不住万秀阁的香风摧残,嫌恶的捂着鼻子,此刻听到这人说话,更是全身上下都不好了。
席宁……嗯,也不太受得了,但为了维持她纵情声色的浪荡子形象,愣是装出一副游刃有余的老手模样,跟阁主有来有往的寒暄了几句。
就在岳清竹想要打断她俩这无意义的轱辘话之时,阁主先结束了这对话。
“殿下的雅间奴家还留着,马上就让杜草新吴过去伺候。”
“不必了,孤今夜只为碎玉郎君而来。”席宁摆了摆手,惯来漫不经心的脸上透着那么几分势在必得。
阁主一愣,随即绽放出揶揄的笑容。
“殿下也听说阁内新来的那位花魁传闻了?”
“街谈巷议,孤岂能不知。”席宁也笑,慵懒的神情配上恰到好处的笑意,不给人过分的距离感,显得有几分散漫随性。
“殿下这次可算来对了,奴家可打包票,那位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那孤就拭目以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