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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梁山水泊我做主

“哥哥言重了,莫要折杀小弟。”老奸巨猾的郑成都已经泼下脸来了,徐泽也不能逼人太甚,道:“不瞒哥哥,泽确实有些想法。”

说完,徐泽转眼望着张前,笑而不语。

张前被看得额头直冒冷汗,苦着脸偷瞄郑成。

郑成暗自摇头,这厮平时倒是灵醒,怎的一受惊吓,就如此迷糊,赶紧找个借口打发张前回去看球。

待张前走远,徐泽压低声音问道:“不知康家庄和张岭二村,每年除了正常的税收之外,县衙各官吏能从中拿到几许钱财?”

郑成低头沉思,倒不是不能与徐泽明言,只是县里吏员不少,但凡职责上允许下乡的,有事没事都要到各村耍威风讨好处,而各人的秉性、胃口各异,又不可能明码标价,真要细算起来,却是没谱了。

“具体数字确难推算,但一年百十贯总是有的。”

不要觉得两个村百余贯很少,须知寿张全县十二万多人,辖三乡一百一十六村,各村有穷有富,康家庄和张岭其实是相对较穷的,又因远离县城,县城官吏来的也不多,一年都能刮到这么多油水,全县加起来就可想而知了。

“哥哥也知,如今我在这康家庄和张岭都有产业,而且从地域上讲,康家庄和梁山也实为一体,小弟有意承下这两村赋税的收缴,哥哥可否帮忙从中运作?”

郑成顿时无语,今天自己和张前都送上门来了,这还敢说不可么?

本朝税收操作上为民收民解,就是“包税制”。

即官府只管制定民赋簿籍,每年夏秋两税征收前,官府根据簿籍测算各村应上交税额,交由里长或保正负责征税。

里长、保正也不直接收税,而是在里甲内,每十户中选一户作为催税户,被选中的村户称为甲首(原称户长,熙宁变法建立保甲,由是改为甲首),因为主要负责催税,又称催头。

甲首如果无法完成催税,就要自家拿钱财贴补,里甲如果无法完成应缴税额,也一样要自己贴补。

收税的差事,对老实人来说绝对是沉重的负担,每年收不上税而家破人亡的甲首大有人在。但对于黑心又有手段的人来说,这个就是权力,凭此权力能够操作的事情不要太多。

康家庄和张岭同属一个都保,康仁这个保正本就是名正言顺的都保收税负责人,而康仁实际上又被徐泽操纵,也就是说徐泽早就拿到了这个收税权。

郑成当然不会傻傻地以为徐泽自己犯了糊涂,向他讨要已经到手的东西。

“贤弟莫不是有意干预版簿定籍?”

“正是!”徐泽承认的倒是很干脆。

“这——”

郑成真是纠结了,如今朝廷制度逐渐崩坏,版簿之制自也是弊病丛生,不然的话,死鬼康善才如何能把大量的族田化为私有?

但版簿修订毕竟事关国家根本,谁都不敢做得过火,康善才辛苦经营了三十多年,也没能吞完全部族田。

“不瞒贤弟,两村田产本就不多,便是在版簿上做些许文章也可,只是不知贤弟有何要求?”郑成怕徐泽误解了自己的意思,特意将“些许”二字拖长。

“哥哥多虑了,小弟岂会昧着良心贪那三五亩田。”

徐泽也是无语,这位郑押司倒是玲珑心,只是也太小看自己的志向了。

“小弟之意,只有一点,彻底理清两村户等的实际情况,如田亩,要知哪些是虚报亩数,哪些是伪报田等,哪些是托名诡寄之类。”

郑成呆呆的盯着徐泽,半响才说:“贤弟莫不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吧?”

“哈哈哈,你看我像么?”徐泽也是被郑成逗乐了。

“哥哥放心,小弟知道轻重,我只需理清、掌握两村的真实情况,并不需要彻底厘清,牵扯到哥哥也为难的田产,小弟不会追究。理清后,完成每年税收的基础上,再奉上两百贯钱,供哥哥打点县衙各司。”

“好吧,回去我便抄录版薄副本,三天后交于你。”

虽然不明白徐泽的用意,郑成还是明智的选择合作,明年恰好又是闰年,又要重新编造民赋簿籍,届时徐泽自会知道两村的具体情况,也肯定会插手进来,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

也许有人会认为,徐泽既然已经初步掌握了康家庄和张岭,干脆安排人手,一家一家的清查各自的户等田产,不是更容易得到准确的数据。

嗯,这么想——就太单纯了!

由于大宋不限土地兼并,一田十年易八主的现象非常突出,想绕过掌握历年版薄的官府自己理清治下村户的户等和税额,即便是积年老吏,也很难做到。

比如康狸一家,原以为自己耕种的田地是宗族的族田,却不知早在几年前就成了康善才的私田,等康善才一户死绝,康狸才搞清这其中的道道。

随后,县衙郑押司又说根据大宋刑统,户绝田必须全部收归官有,仍可以租给他家耕种,但租子要直接交给官府。

没见识的康狸便真的信了,当然,他也不敢不信,不信就别想租种“官田”。

实际上,等拿到了簿籍副本,徐泽才知道,康、张二村簿籍的混乱,远远超他的想象,当然这是后话了。

正是基于这种现实,徐泽才产生了依托郑成理清康、张二村簿籍的想法。

徐、郑二人该说的事情谈妥,外面的球赛也进行了大半。徐泽起身,向运动场走去,郑成因想着心事,稍稍落后了几步。

“贤弟!贤弟!”

出了帐篷,未行几步,郑成突然喊住徐泽,场内刚好响起一阵的如潮般的呐喊声,快要压住了郑成的声音,郑成小跑上前,向徐泽深鞠一躬。

“愚兄年近不惑,自认还是识得一些人的,却真看不懂你此番所为,贤弟可否为愚兄解惑?”

徐泽拍了拍身旁柳树的树干,笑道:“哥哥,这有何好疑惑的?树高千丈,离不了根,小弟既已落户梁山,所行当然是为了把根扎于此地。”

回到场内时,很自然的又换成郑成走在前面,走到甲一区,郑成还未来得及坐下,球场上,熊蒙就上演了一个漂亮的倒挂金钩动作,成功射门,郑成忽地挥拳跳起,跟着全场观众一起忘情呐喊,跟在其身后的徐泽不禁暗暗佩服这位“哥哥”的好演技,这是真喜欢蹴鞠呢,还是真喜欢?

紧张刺激的蹴鞠赛终归到了结束的时候,郑天寿再次登场,宣布比赛结果,组织颁奖仪式。

所谓颁奖,当然不可能真把奖品——粮食现场发给获奖个人扛起。

自是由郑成、徐泽和康仁,给各项运动前几名颁发纪念品,纪念品选择的是苇编箩筐和提篓,很有乡土气息。

在选定纪念品时,郑天寿曾提议簪花,不花钱还时髦上档次。

时人爱簪花,今上每次出游,都是“御裹小帽,簪花,乘马”,护驾的下级官员、侍从也是全部簪花,官家为此还制定了专门的细则,比如赐给贴身卫士每人衣袄一领、翠叶金花一枝。

原剧情中,小旋风柴进就是靠一朵翠叶金花才混进睿思殿的,大名府押狱蔡庆“生来爱戴一枝花”,病关索杨雄也是“鬓边爱插芙蓉花”。

不过,此时已到深秋,鲜花不好找,而且徐泽也觉得大男人簪花,就如同晋时士人好涂脂抹粉一样,忒别扭,由是改为生活用具,对穷苦的庄户人家来说,能吃能用的生活用品,反倒远比只能看不能用的鲜花实在得多。

颁奖之后,郑天寿宣布了徐泽刚刚作出的决定:根据各村话事人的提议,今日到场的十二村定于明年上元节,联合举办一场规模更大的运动会。

随后,运动会闭幕式,先是让获奖者跟随满载粮食的马车游场耀功,其后,跟着的是梁山和康家庄两支参赛队的其余人员。

所有参赛队员退场后约半刻钟,随着一阵嘹亮的呼号声,手握木枪的梁山保丁队踏着整齐的步伐进入运动场。

运动场上,梁义挥动大旗,保丁队根据旗语,不断变换各种队形,做出持枪行进、端枪推进、排面突刺等战术动作。

得益于早些年前保甲法的严格执行,即便见识甚少的乡人,对保丁操练也不陌生,但以往的训练一般以个人技艺为主,即便各都保的合练,也是各带武器,着装乱七八糟,训练内容也只是简单的旗鼓信号识别和队列队形,基本上能够走到一起,不乱自己阵脚,便可称一声“训练有素”。

似梁山保丁队这般,统一且明显适于战阵的短打,力量感十足且整齐如一人的动作,虽只有五十人却声震云霄的呼号,却是乡人们平生仅见,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场上的肃杀气氛迅速感染到观众席,原本嘈杂的观摩区迅速安静下来。

甲一区,徐泽则正气凛然的向郑成、张前和各村耆老解释,道:“自上月被募为水泊乡户衙吏以来,泽夙兴夜寐,编练保丁,巡查水泊,总算收拢了所有亡户,消除了水泊内最大的不安定因素。”

“只是梁山水泊水面甚广,仅靠梁山一方之力,难免有所疏漏,为不负知州梁相公重托,维护此方治安,必得齐抓共管。泽提议与各村加强联系,定时互通信息,以避免康家庄前保正康善才一家灭门这样的惨案再次发生,各位意下如何?”

在场的无不是人精,如何听不出徐泽“康善才一家灭门惨案”的言外之意,没见县衙郑押司、张衙吏都无话可说,自己还想如何?

于是,众人纷纷称善,皆言“正该如此”“早前若有徐观察在,康善才想必也无事啊”云云。

看着眼前这幕,郑成心下暗叹:“徐泽这厮,是真的要在这梁山水泊扎根啊!”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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