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90. 多年隐秘

    被吊在石室正中的怪人大力挣扎了一下,似乎想要把脸侧倒小刀所站的方向,仔细看看清楚小刀的脸。可是那十几根铁链条把他整个人锁得紧紧的，丝毫无法动弹。大力的挣扎也只是让那些铁链发出了哗啦哗啦的碰撞声响,他的身子倒是一点没动。

    “嗯？……啊啊啊”怪人好像被激怒了，大声地吼叫了起来,但是声音却很快低落下来，看起来怪人十分虚弱,连大声说话都维持不住。

    小刀失声问出口之后,随即就懊恼了,他闭上嘴，再没接着说什么,转身继续查看石室里的一切。小刀听见那个怪人挣扎的声音,也当作没有听见,直到他把整个石室都仔细地检查了一遍之后，才慢吞吞地转身走到怪人的正对面五尺左右的地方，站定，抬头望去。

    虽然石室中到处都透进来丝丝缕缕的光线，可这点微末的光亮，对于这个偌大的石室来说，其实远远不够，整个石室尽管能看出东西的轮廓，却还是昏暗无比。

    小刀兴许是在昏暗的洞穴中待得够久了，就着这点昏暗的光线，倒也也能把东西看出个大致来。可就是这样，他还是无法看清眼前这个怪人的长相。

    倒不是怪人长得特别奇特，或者他所处的位置特别昏暗之类，实在是怪人身上的毛发实在太过旺盛，几乎遮去了他整个脸颊和大半个胸膛。

    怪人的身上依稀还是穿着衣服的，只是破烂不堪，勉强可以遮住重要部位，整个上身和小腿以下几乎都暴露在外，身体的肤色在昏暗中看不清楚，但至少可以肯定绝对不是白皙的。头发奇长，乱糟糟地虬结在一起，东一缕西一撮地到处盘在头上脖子上还有腰间，看起来狼狈不堪，脏乱无比。怪人的脸上长满了浓密的络腮胡，密密实实地只露出了两只黑黝黝的眼睛。乍一看去，除了知道这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也许以前还曾经虎背熊腰过之外，就再也找不出丝毫其他可以用来辨认的地方了。

    小刀静静地站在怪人面前，不开口，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沉默地看着怪人。他在等，在等怪人憋不下去，主动开口。

    这是一场耐心的较量，谁先开口，谁就失去了这场较量的主动权。

    因为，他们互相都有想从对方身上知道答案的事情。

    果然，长久被关的怪人憋不下去，犹豫了半天，还是试探地开了口，：“你真的是他儿子？”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小刀并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但也不想再犯方才那般低级的错误，只是模棱两可地又把问题扔了回去。

    怪人用他脸上唯一能辨认出的眼睛狠狠地瞪着小刀，片刻之后忽然桀桀地怪笑了起来。

    “嘿嘿，你根本就不知道你的身世，你刚才还问我来着。我就不告诉你！”

    小刀默然，方才的确是他的失误，既然如此，看来从这个男人身上也得不到什么他想要的，他还是抓紧时间找出口来得正经。小刀站了片刻，没有回答，只是忽然转身石室之外走去。

    “诶！！别走啊……别走嘛，好不容易进来个人，陪我玩会嘛……”怪人见小刀转身就走，急得用万分委屈的声音大声呼喊。可这种嘶哑破碎的声音用上这样小女儿态的语气，不但没有美感，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小刀转头，冷冷地问：“那你愿意告诉我了？”

    怪人眼珠子一转，故意问道：“你想要知道什么？”

    小刀摊摊手：“你让我陪你玩，总得给我点好处吧。”

    “你这个人……怎么一点同情心也没有！你太讨厌了……呜呜呜”怪人盯着小刀看了半晌，忽然语气一变，呜呜地哭了起来。那个破锣嗓子哭成这样，说成鬼哭狼嚎也不为过。

    小刀被他哭得生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里却也冒出了几分失望的情绪。

    原来这个怪人是个傻子。不知道是被关在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傻了，还是被关得时间久了，生生地被关傻了。

    总之，一个傻子，看来是从他那里得不到什么了。想到这里，小刀再不理会，果断地转身继续朝外走。

    “啊！你这人……还真是油盐不进啊！”怪人突然收了哭声，开始大叫，见这招对小刀不管用，眼看小刀就要走出石室了，怪人忽然大声说道，“你来这里，是来天玄宫找沈离吧！你的武功远远不如他，我可以传你一身特殊功夫，保管你打遍天下无敌手！”

    小刀脚步一顿，却只是停顿了一刻，复又抬脚走去。

    “别啊别啊……那我回答你的问题，你问什么我都会说，来嘛，别走啊……喂！喂！”怪人见连绝世武功都打动不了小刀，只得无奈地答应了小刀的要求。

    小刀听了这句话，倒是开始转身朝后走，只消几瞬就回到了怪人的面前：“那么，你说吧。首先，你是谁？！”

    “我是……这不公平！得我回答你一句，你也回答我一句才行！”怪人刚想老实回答，却又忽然变卦。

    小刀都有些不耐烦了，心想这个疯疯癫癫的怪人，哪里来的那么多要求。随便他，就算他问出来的问题自己不愿意回答，到时再一走了之就行了，先看看他到底能说出点什么名堂。

    小刀按捺下内心的不耐烦，冷冷回答：“行。你先。你是谁？”

    “我嘛，嘿嘿，说出来吓死你！我可是天下闻名战功赫赫的镇南王！”怪人见小刀答应了，得意地报出了自家的名号。

    “镇南王？你是沈玄？”说小刀不吃惊是假的，从沈岩师父那里，他第一次听到这个镇南王的名讳，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天玄宫与此人颇有渊源，甚至很有可能那就此人所建。不过还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这些天一直听沈岩说起镇南王的事迹，传说中的镇南王身高七尺三寸，虎背熊腰，战功赫赫，威武英勇，端的是男儿气概，威震四方。可眼前此人，威武不见，无赖有之，英勇不存，疯疯癫癫，哪里看得出半点镇南王的风姿。

    “谁告诉你可以随便喊我的名字，要叫镇南王！镇南王！”怪人语带不悦，随即又得意地大笑，“吓着你了吧，哈哈哈哈。该我了，报上你的名字。”

    小刀微一转念，还是报上了自己的化名：“小刀。天玄宫与你有何关系？现任宫主是谁？天玄宫的目的是什么？”

    “不不不，你这是三个问题，我们一个一个来！你叫小刀？那你的姓呢？可是姓沈？”怪人笑嘻嘻地，好像对这个游戏十分满意，这简直太能打发时间了，关在这里十几年来，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误闯进来的人，可不能简单放过了。

    “那是第二个问题，你先回答!”小刀丝毫也不让步，既然怪人想玩，那他就奉陪到底。镇南王，看来这天玄宫的确与皇室有关，一个皇室，到江湖中来建这么一个隐秘的门派，说没有图谋谁会相信，小刀对这天玄宫的兴趣越来越大了。

    怪人与小刀你来我往，玩了个不亦乐乎。这几十年来，大概今天是他最开心的日子。小刀也从沈玄的口中得知了许多隐秘，再结合他与沈岩调查出的一些事情，略一整理，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被他理了个八丨九不离十。

    原来，这天玄宫的确是眼前的怪人，镇南王沈玄所创。天玄宫创建的目的并不单纯，镇南王是开国圣祖的儿子，本朝第一个皇帝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一直以来颇得宠爱。再加上，他虽然身为皇室中人，却武艺高强不逊于江湖草莽，带兵打仗对上魏国更是从无败绩，这一切都造成了他自得其满，觉得天下再无可以难倒他的事。

    越朝开国以来，一直受到江湖中人抵触，只是兵士虽强，却奈何不了这些高来高去的武林人士。时间一长，这江湖就成了皇帝心中的一根硬刺。沈玄当时年少意气风发，为了替皇兄分担，自告奋勇就接下了整顿江湖这个任务。

    这就是天玄宫成立的缘由。

    只是，沈玄还没来得及建出一番霸业，就被他精心挑选的接班人沈离给暗算了去。足足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石室里几十年。

    “怎么样？小子！我的事情你都清楚了，既然你也姓沈，我看你的长相和小离那个臭小子的确很像，十有八丨九就是他的儿子。就然这样，那我的功夫教给你也就不算外传，有没有兴趣啊？”沈玄笑得贼兮兮的，一副你捡了天大的便宜的样子，“不然的话，我看你们这次找上门去，是打不过他的咯。哈哈哈，他还真是现世报，这么久都没能一统武林也就算了，居然还落到被自己儿子讨伐的地步，真是惨那，惨那……”

    “不要！”

    还没等沈玄自叹自哀结束，小刀就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

    “诶……？为什么？我的功夫可是天下无敌……”沈玄大吃一惊，不可思议地看着小刀。

    “天下无敌？真是好笑，你要是天下无敌，为什么会在这里。”小刀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奚落。

    沈玄顿住了，如果不是那堆胡子和毛发的遮掩，想必一定能看到他变换不停的尴尬脸色：“这不是……这不是……哼！当时老子如果不那么信任他，他又怎么可能暗算到老子！”

    小刀慢悠悠地说：“其实，比起你的武功，我对另一件事更加感兴趣。”

    “什么？”

    “那就是，既然你已经一个人被关在这里十几年，那到底你是靠什么活下来的？这点我很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