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番外少年纪(上)景非桐发现一棵大
“师兄, 你说这回……纵无心是真的消失吗?”
舒令嘉想许久,终于还是这样问景非桐。
此时,诸多事端已经尘埃落定, 舒令嘉被心疼坏的父母按在青丘调养个多月的身子, 这才获准被放出来,同景非桐起重新回满目狼藉的西灵山。
人特意选夜半时分,高皓月, 冰轮如镜, 映着蓝黑丝绒般的空, 华光如水银泻地。
白『色』的薄雾在空气中飘『荡』, 模糊扶疏花木, 碧瓦红墙, 如同片泓滟的倒影。
残破中亦有蓬勃生机,草木茂盛,枝叶森森,每有风之时,便闻漱漱摩挲之声, 如聆细雨。
景非桐怡然坐在只剩半截的回廊之下, 后背靠着廊柱,漫不经心地,说道:“那恐怕不会吧。这世上只要还有人心晦暗, 便总会有新的大魔降世。但千, 万, 时势总会造新的英雄……怕是同咱们没什么关系。”
“也是。”
舒令嘉轻轻叹口气, 打量着眼前的断壁残垣,有怅然:“想来初他们七位大能付出巨大代价,正是想举将魔物封印, 为后世留出片清平。西成废墟,师尊还有另几位前辈入魔殒身,我父母分别数百,却唯独没想纵无心根本不在封印……”
“我曾想,若是这都没有生,我的人生会换副样子。不那个时候,我也根本不会来西,更不会遇见你。”
景非桐听这,才稍稍掠眉,转来,瞧着他。
舒令嘉也侧看来,掀起袍子坐在景非桐身边,唇边的意有几分狡黠:“你说,那个时候,你在做什么呢?”
景非桐失,而后,他真偏来,认真地想想。
“那大概会很无趣罢。在认识你之前,我每日都是差不多的,读书、习武、处理碧落宫的事务,若是碰上外面的杂事,便出去看看……”
舒令嘉皱下鼻子,正要说什么,景非桐却仿佛已经猜他的反应,突然话锋转:“但是,不知道从哪开始,恐怕我晚上要做梦。”
舒令嘉道:“哦,梦见什么啦?”
景非桐道:“梦见只小狐狸,总是在我的脑子转来转去的。还问我,‘师兄师兄,你怎么还不来找我呀?咱俩定的缘分,不会没去西,你忘吧!’”
舒令嘉没忍住。他原本极清隽的眉眼在月华之下,愈华美俊丽,明眸顾盼,仿若眼波欲流。
景非桐看着他,也如饮薄酒,仿佛有醺然的醉意。
他伸手去,握住舒令嘉的手,这才继续说道:“我想,这不行,这么……威风神气的只小狐狸,怎么能被我忘呢。于是第二便出碧落宫去找,这找,还真在路上碰见只。”
“巴掌大小,浑身雪白,看上去很讨厌我,用爪子挠我的手,还冲我瞪眼睛,放狠话说,他是只非常凶猛的狐狸王子,如果我敢冒犯,要揍我。”
舒令嘉道:“……好真实啊。”
景非桐道:“那我可不管,狐狸都手,怎么能再放开?硬是把它抱回去,让它睡我的床,喝我的茶,在我的书上按爪印,终于有,诚心感狐狸王子,他终于在半夜三更的时候,变成个大美人……”
“狐狸竟果真变成王子,那可留不住。他说,谢谢你的照顾,但我现在还要回去找我的爹娘,还是不能和你在起。再见。”
舒令嘉含摇摇,似乎不赞同,但还是问道:“那你说什么?”
“我说,也行。”景非桐看着他,微起来:“那我得和你起见你爹娘去。”
舒令嘉脸上微微热,哼声。
景非桐道:“这只狐狸王子殿下,这段日子吃我的喝我的,掉我床『毛』,最重要的是还骗走我的感情,你要回家,我然跟着去要讨回来。个王子,不在乎多养个闲人吧。”
他有意哄舒令嘉开心,舒令嘉也听的有趣。
但逐渐的,他从对方的神情中察觉不经意的追忆与怅惘,仿佛横渡无数沧海桑田,红尘俗事,让人感微微心酸。
景非桐没听见舒令嘉说话,回来看见他的神情,微微怔,随即着用手在他下巴上抬下,说道:“我是想起刚现你是只狐狸那时的事,真……。”
他终于把在心憋很久的那个字勇敢地说出来:“可爱。”
舒令嘉把打开他的手。
*
景非桐还记得,那是舒令嘉刚来西左右的时候,他在人对战中突然现师弟变成只小狐狸时,那份震惊的心情。
然,那时对面的狐狸要比他更震惊,时便尴尬的从白狐变成红狐,转身跑。
景非桐愣片刻,低捡起柄剑,也恍恍惚惚地走。
他回房间,喝盏茶,没喝出来滋味,翻几页书,看不下去,提笔临帖,莫名其妙地画只狐狸出来。
这件事实在是神奇。
为什么世上居然有那么小的狐狸?舒令嘉自也不是个婴儿的模样啊。
他底是个化形成人的狐狸精,还是个突然变成狐狸的人?不会是被下什么咒吧。
虽然嚷嚷着要揍他,可底也是他唯的师弟啊。
于是景非桐放下笔,唤人来,吩咐道:“你去看看,二公子回来没有。”
不久,他的随侍回来上报,告诉他没有。
景非桐隔个时辰派人去问句,得的答案都是没有。
在灵山上,不可能是被偷偷『摸』进来的坏人抓走,那么以他对舒令嘉的解,多半是他还没从狐狸的样子变回来,觉得抹不开脸,所以跑哪藏起来。
眼看『色』渐晚,景非桐本来想派人去搜,但转念想舒令嘉那比纸还薄的脸皮,决定还是自亲自去吧。
月亮把树林房舍的影子都投在地上,风处,轻轻地摇曳着,伴随浮云流时的微妙光影,交织出明暗瑰丽的景象。
景非桐踏着这样的月『色』,在丛林中细细寻找只巴掌大的小白狐狸,连他自多想想,都觉得仿佛是午夜的场梦游。
正漫无目的地转悠着,景非桐的脚步忽然停,倒退步折回去。
他现棵大树的树洞面,正垂下来半条『毛』绒绒的大尾巴,那雪白的绒『毛』,尾巴尖上的点茶『色』,都在明亮的月光下分外显眼。
景非桐轻手轻脚地走去,朝着树洞面探探,果然见小狐狸蜷成个『毛』团,在面安睡,它的身下还垫蓬松的树叶,瞧起来居然还有点温馨。
景非桐立刻确定,不是什么人使坏,突然把他的师弟给变成狐狸,而是舒令嘉本来是只狐狸,要不然怎么会搭窝搭的这么熟练?
他瞧着小狐狸熟睡的样子,似乎还有几分委屈似的,回想人这段日子明暗地较劲,心觉得有好起来,伸手轻轻将舒令嘉从树洞掏出来。
舒令嘉被景非桐碰醒,『迷』『迷』糊糊的也没弄清楚是谁,便伸出小爪子要挠他。景非桐手抓着舒令嘉,手捏住他的小爪子,道:“师弟,是我!”
他说完之后便松手,舒令嘉认出景非桐,挠倒是没再挠,但还是用肉垫结结实实地拍他的手背下,没好气地说:“来干什么?”
景非桐洁癖的厉害,平日连人都很少近他的身,更不用提这种『毛』绒绒的小物,这还是他次『摸』狐狸。
没想舒令嘉的脾气那么硬,身上的『毛』却软滑,手感非常好。
他忍不住用手指蹭下,说道:“我来找你。怕你半夜被小黑叼去吃,我没办法跟师尊交代。”
——小黑是只被小僧捡灵山上来的小野狗。
舒令嘉本来觉得大失颜面,听出景非桐语气中的意,下心火起,见他居然还想伸手『摸』『毛』,扭咬。
他平时绝对不对做出这样的举,也是景非桐有这个本事,让舒令嘉看见他那幅德『性』来气。
景非桐将手缩回来,另只手还是抓着舒令嘉没松开,比个“嘘”的手势,说道:“别闹,要是让别人听见找来,现我们舒公子竟然是只还没巴掌大的小狐狸,这岂不是没有面子?”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威胁,偏生他还说舒令嘉的心坎上,舒令嘉气的往景非桐掌心中躺,不。
景非桐便将他捧回自的房间。
他也是少心『性』,觉得平时桀骜不驯的师弟居然变成这么个小东西很有趣,更何况这个秘密山上其他的人都不知道,更让人心中有种隐秘的欣喜。
因此看舒令嘉这样折腾,景非桐也不恼,反倒还挺周地亲自拿软垫也弄个小窝,把气哼哼的师弟给放进去。
舒令嘉自也不想被人看,应该不会『乱』跑,做完这件事之后,景非桐便自顾自地去更衣洗漱。
等再回卧房之后,他先看自手搭好的小窝眼,现狐狸没。
景非桐在自的房间转圈,没找,这时听见床榻的方向传来浅浅的呼吸声。
他心中,走去之后,现舒令嘉竟然自跑他的床上,小脑袋枕着枕,盖点被子,这么大大咧咧地睡觉。
这是重度洁癖症患景非桐的床次被别人躺,时眼看见,血压上去,这回轮他被倒霉师弟气的说不出话来。
反倒是舒令嘉慢吞吞翻个身,把压在身体下面的尾巴抽出来,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而后这才懒洋洋地看他眼,说道:
“怎么不睡觉?怕狐狸啊。”
只狐狸,『毛』绒绒的,还这么小,居然能把这股恶霸无赖劲给表现的这么惟妙惟肖,也是绝。
景非桐恼怒之下反倒,说道:“有什么可怕的,你不怕晚上不小心被我压扁成。”
拜个每叫嚣着要揍自的师弟所赐,景非桐每勤加修炼,晚上本来也打算打坐练功的,这回为较劲,即衣服都没脱,便也上床,把被子扯,那么背对着舒令嘉躺下睡。
舒令嘉的小耳朵,睁开只眼睛,现景非桐还真躺下,而且看这架势,也像是真打算睡。
他本来直觉得自这个师兄狡猾事多,挺瞧不起人还不安好心眼子,这回特意在他落难的时候把自给捡回房,肯定有什么后招要为难他。
结果现在看这架势,不大像。
舒令嘉警惕地等会,不见景非桐有什么作,便从他那扯来块被角,把自盖住,也闭上眼睛。
景非桐感觉舒令嘉的作,没弹也没说话。
这是他有生以来回和另外个活物同床共枕,时只为着赌口气,本来以为会非常难受,但躺下之后,感觉身后传来清浅的呼吸声,背后不远的位置能感觉小团温热的体温,使得这个寂静清冷的夜,倒似乎多点活气。
景非桐不知不觉也睡着。
他虽然在睡梦中,警觉『性』还在,第二感觉身边有窸窸窣窣的静时,立刻醒来。
景非桐睁开眼,感觉床的另边倾斜下去,转身去,只见舒令嘉已经恢复人形,却没急着走,正盘膝坐在床上,托腮看着自,脸上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此时正是刚刚长开的少模样,腰肢纤细,双腿修长,容颜秀美如画,那双大圆的杏眼黑白分明,微微眨之间,便若水面微波泛起,从眼中漫溢出来,霎是人心魄。
这幅美『色』简直无人能够抗拒,饶是景非桐平素与他不和,大早被这样“炙热”的目光盯着瞧,也不由面上微微热。
他支着身子坐起来,问道:“变回来?”
舒令嘉道声“嗯”,依旧看着他。
景非桐被他奇异的眼神看的心直『毛』,问道:“怎么?”
“奇怪啊。”
舒令嘉纳闷道:“你见我落难,竟然没有趁机使坏,这不像你的为人。总不能是昨晚真片好心,担心我的安全才去找我的吧?”
景少主确实难得纡尊降贵次,亲自去寻人,怎么也没想自好心好意的,居然这么不落好,时气坏。
什么叫“这不像你的为人”?他是这么大度纯善的好吗?
长这么张漂亮脸蛋,为什么开口说话这么气人?
景非桐怒道:“那不然呢?你道我半夜饿得睡不着,去树林打猎吃吗?”
舒令嘉怔,而后忍俊不禁,手在腿上拍,哈哈大。
景非桐靠在床,抱着手,冷冰冰地看着他。
这个不识好歹的臭小子,平时也不是没有好声好气地哄他,他总是连点好脸『色』都不肯给,今日这句话却不知道是哪把他戳中。
吧,哼,看他得这个样子,也不怕从床上跌下去。
可是瞧着他得这样开心,淡淡的晨曦从窗外照进来,映在舒令嘉洁白如玉的脸上,泛起珠玉般的光泽,竟然有耀眼。
景非桐突然不敢看,猛地撇去。
舒令嘉好不容易才停声,也不管景非桐搭理不搭理他,抬手去,没大没小地拍拍师兄的肩膀,说道:“哟,怎么还不看我?跟个大姑娘似的。行,别生气,我欠你个人情,谢啊。”
景非桐转来,正想告诉他,他昨身份曝光的时候,从白狐狸变成红狐狸还转身跑的样子才像大姑娘,可是没来得及说,舒令嘉已经纵身而起,整个人便从他卧室的窗子处跃出去。
因此景非桐只来得及看舒令嘉的背影起落几下,白衣飘飘,宛若道轻烟,消失在外面的扶疏花影之间。
他有出神,看半晌,这才低下,从自的枕上捡起根狐狸『毛』,轻哼声。
事实证明,舒令嘉这小子虽然气人的本事很有套,但竟然还是真知道好歹的,直接表现是他好几没有再试图暴揍自的师兄。
但师弟旦变的乖巧,师兄会觉得很无聊。
景非桐如愿以偿地清净日子,竟然觉得非常不习惯起来,他现自甚至想不起来,舒令嘉没有来西的时候,自的日子都是怎么的。
原来师兄弟场,拜在同个师门下,他们感情的维系竟是这样脆弱的吗?
除打架和争胜没有其他交流,舒令嘉不是练好剑想揍他不会找来,现在他似乎因为个“人情”放弃这个念,那么会不会,以后他都不来?
滴墨落纸上,景非桐抄着经,竟然觉得有焦躁。
他想想,叫来名随从,问道:“知道二公子最近在做什么吗?”
随从满脸茫然,只会说“少主恕罪,属下不知”。
景非桐看着他无知的脸有点闹心,觉得应该锻炼锻炼手下,否则养着他们白吃饭吗?
他于是吩咐道:“既然不知道,便去打探,遇他之后,找借口挑衅。”
随从:“……少主,您是让属下挑衅二公子?真手的那种吗?”
景非桐道:“不手随你,只要把他惹急成。比如撞他下反来说他不看路,或经他身边时轻蔑地哼上声,说他的剑法远不及我,他会恼。”
随从:“……”
您很熟练啊。
景非桐道:“等他恼,你莫服软,便说你是我的人,让他尽管来找我理论。”
随从:“……”
那他恐怕不能回来覆命,先被二公子给打死。
他算是听明白,少主明明是想念二公子,见这阵子二公子没来揍他,觉得皮痒痒,既然如此,何不自上呢?
景非桐瞥眼看他:“嗯?”
反正得罪少主和得罪二公子都样是个死,随从正犹豫着要不要建议下,但这时,主仆二人便听院子面传来“啪”的声响,好像是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景非桐心念,立刻推开门,快步走出去查看。
地上是个砸碎的空酒坛。
他仰起,只见冷月如霜,幕湛蓝,房顶上坐着个披满身月华的俊美少,拍拍身边的坛子酒,的肆意猖狂。
“来喝酒不?”
舒令嘉冲着景非桐招招手:“我觉得你的酒量肯定不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