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探井底3
钱会长回头看了一眼, 就像没看到人一样,傲慢地又扭过了脸,冲着趴在井口的水工不耐烦道:“够了,拉上来瞧瞧吧。”
“哎, 哎。”水工忙不迭应着, 两手迅速拉着手里的绳子,井里叽叽叫了几声, 两只水鸟被拉了上来, 水工把水鸟托在手里,欢喜道:“会长, 您瞧。”
水鸟活奔乱跳的, 尖喙梳理着羽毛上的水珠,状态好极了。
钱会长捋了捋金钱鼠似的两绺胡须, 像是看到大胖孙子一样看着水鸟,慈祥地笑了,“非常好。王老头, 你家这口井水质不错,我这俩宝贝鸟儿都喜欢。一口价,八十个大洋,井归我,你王家与高家还照常用水,如何?”
“这……”王老大的爹,王老头,犹豫了, 他看向高良姜,眼神中颇为欣喜,微微一扬下巴,意思让高良姜讲讲价。
高良姜说,“钱会长,这不妥吧。”
王老头笑出了皱纹,小高掌柜知我心也。
钱会长冷笑一声,“加十块,九十个大洋。”
高良姜明确回绝,“不卖。”就冲你这态度,我高良姜还就不卖这口井了。跟谁家缺这九十个大洋似的,你钱会长什么脾性,能吃亏吗?“井别说不卖给您,真卖给您了,以后我俩家还能自由用水?”
“高掌柜,您这说的什么话?我钱某人是那种卑鄙小人吗?”
水工在钱会长身后猛地点头,您还真是。
钱会长继续说:“高良姜,这井不是你高家说的算吧?我可都打听清楚了,这井在王家的院子里,那就是王家的,你做不了主。”扭头又冲着王老头道:“王老爷子,您想清楚,这可是九十个大洋,不过取水而已,您家还照常用这口井,这九十个大洋就跟从天上掉下来似的,您要不要?”
王老头笑眯缝了眼,点头道:“俺要,俺要。”
钱会长从包里拿出一叠纸,“按个手印,签了这井契,钱就给您。”
王老头嘿嘿笑了两声,摆摆手,一指高良姜,“钱会长跟高掌柜说罢,这井在俺家院子里,可当初交房契的时候说了,俩家一起使,小老儿做不了主。”
钱会长一听,对着高良姜的脸色马上变和气了,“高掌柜,咱可以好好商量,要是信不过钱某,咱黑纸白字把井契写下来,绝不会亏了你们的。”
高良姜不是看不上钱,她看不惯钱会长这人。哄抬市价,扰乱居民生活,垄断了井水业,断水就断水,十分之小人!她一口回绝:“我家井世代相传,祖上的规矩,不能卖。您堂堂水业协会的大会长,哪里买不到水,何必跟我这小门小户的计较?况且……”
“况且什么?”钱会长不耐烦,他心说看多了这种嘴脸,推三阻四的,不就为了抬价吗?他等着。
“况且最近京城的城里城外大旱,我这店虽小,用水却不少,恐怖不够买的。”高良姜看着钱会长,不急不缓道。
“姓高的,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全北京城里的井,哪怕是皇城里的,只要我钱添溢想要的,就没有弄不到的!”钱会长撂了狠话。
王老头出来打圆场,“小老儿造的孽,这怎么回事儿就吵起来了?莫吵莫吵,这又不是抢花魁娘子,谈得来就好好谈谈嘛。”
正说着,从王家院门外头冲进来一水夫,凑近了钱会长耳边说悄悄话,当然,他们觉得是悄悄话,依高良姜耳力,这就跟大声宣读似的:“会长,不好了,咱协会会馆来了二三十个端着枪的警察,还来了一个大官,要拿您问话。”
“什么?”钱会长嘬了嘬牙花子,“你看清楚了?”
“清清楚楚的,就是他们使我来找您的,要不……您回山东老家躲躲?”水工出主意。
“混账!”钱会长一甩袖子,呵斥道:“会长我是什么人?全北京城的老百姓都在我手上喝水,钱某一没犯法二没杀人,怕什么?走,会会他们去。”钱会长往外走了两步,扭头问了高良姜最后一遍:“当真不卖?”
“当真不卖!”
“哼。”钱会长吐了口吐沫,扬长而去。
回了会馆一看,好家伙,当真里里外外围了三圈警察,一个个手里端着枪,看得人腿一软。雄赳赳气昂昂的钱会长萎了,撩开长褂,小碎步跑了进去。
京师警察厅的张局长已经等候多时了,见钱添溢回来了,准备从凳子上起身,钱添溢忙道:“您坐,您坐。”
张局长没打算真起来,又坐了回去,拿起茶杯,撇了撇茶叶,道:“钱会长,你这里的茶倒是不错。”
钱添溢一听对方没怪罪,心说,张局长感觉到我们水业协会的厉害了?果然,罢工是有效果的!他有了几分底气,道:“张局长抬爱了,不过是一般的茶叶。”
“既然是一般的茶叶,那就是水好了?”张局长慢悠悠又道。
水自然是好的,北京的水偏碱,喝在嘴里发苦,难得的几口甜水井,除了高家后院的那一口,其他都在钱添溢的势力范围之内,“不过是甜水井里的水罢了。”钱会长隐隐自得。
“哼!”张局长把茶盏扔在了桌上,吓人一跳,“钱添溢,你好黑的心,全北京城的百姓被你弄得没了水喝,一个个干渴难熬,民心大乱,你还优哉游哉喝着甜水。更可恨,你竟然还威胁政.府,一意孤行抬高市价,今天不枪毙了你这个奸商,警察局何以面对全城的百姓?”说罢站起身,掏出了腰上的手上,打开了保险,迅速指在了钱会长的太阳穴上。
“我我我我……”钱会长软在太师椅上坐不起来,“张局长,我、我……”
钱添溢只学会了工人罢工的样子,却没学会人家不要命的精神,张局长掏出了枪,他就认了怂。张局长没真拿他怎么样,毕竟是一个行业的领头羊,只命令他,不准无故抬高水价,扰乱民心,另外,即刻恢复供水,保证人民正常的生产生活。
“哎,哎。”钱会长点头如啄米,当即吩咐了下去,把张局长小心翼翼送出了门。
秘书问,会长,真吩咐下去啊?咱不就白罢工了吗?
“罢工个屁!滚。”钱会长一肚子气,扭头进了屋里,心火腾腾地往上冒,憋着在心里横冲直撞,找不到一个释放的地方。
今晚的乌云挡住了月亮,高良姜没有修行,早早关了窗躺下睡了。因为凌娘的缘故,这几个月来,没有什么妖魔上门,平静,让人放松了警惕。
睡到后半夜,正是酣眠的时刻,后院“轰隆”一声巨响,高良姜“腾”地爬了起来,窗户被震动得哗哗作响。地震了?不对,没那么强的震感,高良姜往外走了两步,脑子也清醒了过来,不是地震,是什么东西爆炸了。
高良姜敲了阿藏的门,阿藏很快出来,他也被惊醒了,两人互视一眼,见对方没有大碍,阿藏拉着高良姜往楼下跑。
拉开了后院的门,后院里很宁静,阿藏环顾四周,道:“老王家这睡得也太死了,这都没醒。”
不对,有人醒了,高良姜感觉到有一股急促的呼吸,循声望去,王家黑乎乎的玻璃窗后面,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阿藏顺着高良姜的眼神看过去,“哦”了一声,“原来是他家三儿媳妇。”
那小媳妇见着是小高掌柜,犹豫了一会儿,把门开了一条小缝,小声道:“高掌柜,我刚才听见声音就掀开了窗帘看,好像瞧见有个黑影从井旁边跑了过去,你们小心点……”说罢,又赶紧把门关上了。
夜半三更的,孤男寡女,说出去不好听。
高良姜趴到了井口,闻着井里一股硝烟味。
阿藏很生气,“把好端端的井炸了不给人水喝,谁这么缺德?”
高良姜都不用请侦探,“连井桶都炸没了……十有**就是钱添溢派人干的,这老东西睚眦必报,缺德缺到家了。”
两人点了牛油蜡烛,找来新的井桶,打了水上来。水桶里的水浑浊不堪,硝烟味很重,掺杂着泥浆和砖石屑,根本没法喝。
王家的门开了,王老爷子穿着衣服,带着大儿子出来了,“这怎么了这是?老头刚好像听见了炮声,八国联军的鬼子打起来了?”
“可不是,给咱井里打了一炮。”高良姜叹了一口气,把井水端给老爷子看,“您瞧吧。”
王老头一瞧也明白了,反手拍了大儿子一个脑瓜崩,骂骂咧咧道:“兔崽子,俺都说了院子门上的销子送了,让你换一根,你说不忙不忙,拿扁担顶着,你看看!”
王老大哼哼唧唧,很没面子。
“您看这……”
“铁定是水业协会那帮孙子干的,真他娘的不要脸!”王老头绕着井走了一圈,斩钉截铁道:“不蒸馒头争口气,明天就装洋胰子水,老头子就是被毒死,也不喝那帮水贼的水。”
王老大有些犹豫,道:“爹,都是山东老乡,要不我明天去说说?”
王老头瞪了大儿子一眼,开口要骂,高良姜拦了下来,道:“您念着他们是老乡,他们顾上跟您家的老乡情了吗?明天咱必定要去水业会馆,要他们给我们一个交代。”
“正是这个理。高掌柜说的很对,你倒像是俺老王家的种。”
高良姜摆手,“别别别。”
阿藏端了一碗水,走过来,“姜儿,你闻闻。”这是他从刚刚又打的一桶水里舀出来的。
“……好重的血腥气。”
作者有话要说: 大人:……你怎么又回来了?
凌娘:东西被炸死了。
大人:……
凌娘:妾身就顺便修个假。
大人:哪位友军如此强悍?
凌娘:说了你别不信,是敌军干的。
大人:如此强悍的敌军……你还不回去保护她!!
凌娘:(操)
__________不存在的小剧场_____________
xxx:会长,办得妥妥的啦,井被炸掉了啦!
钱会长:很好。等等,你偷偷摸摸手里拿着什么,鸡鸣狗盗之辈,是不是偷了我会馆里的东西,拿出来!给我!
(一把抢过去,凑着烛火看看)
xxx:您别——
轰——
xxx:那是用剩下来的炸.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