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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可我现在后悔了

夜『色』渐褪, 雾霭浓郁似云,遮天蔽日,只有许微弱天光漏出。

而随着天光渐亮, 散落一地的车驾残骸,连同那手脚缚的女子, 竟都消失不见了。

游魂似的百姓像受了什么招引,停了下来,『揉』了『揉』眼睛, 又脚步恍惚地朝家的方向去了, 很快消失在雾气中。

若非地上残余的那具男子的尸体, 恐怕都要以为,夜里发生的一切只是幻觉。

长宁垂眸看向那男子尸体,见除了她留下的崭新剑痕外, 男子尸体上另还有数焦黑伤口, 颇为骇人, 而那张姣好的面容僵冷青白, 根本不似才死之人。

长宁怔了怔,意识到——蓉城中, 白日和夜间的时间流速,似乎不一样……

“醒醒。”

长宁弯下身, 轻轻拍了拍江知夏的肩膀。

随着女子消失, 那幻术也就失了效,江知夏使劲皱了皱鼻子, 终于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阿、阿宁姐姐……”

她看了看周围,有点愣愣的:“天亮了?那灵月阁的人呢……”

长宁言简意赅:“破解瘴源的关键,在一个叫柳音的佛修身上,他就在城中某处, 我们要找到他。”

江知夏懵懂地点点头,想到什么,又挠挠头问:“那,不找慕辞了吗?”

闻言,长宁顿了顿,抬手在空气中握了一下,任凭柔风在指缝穿过。

她:“我经找到他了。”

“啊?”江知夏愣了愣,刚想问人在哪呢,见长宁然往前去了。

她赶忙跟上去,可两人方走出几步,听后方传来嘶哑的呼声:

“阿宁!”

是江衡。

素来温雅清俊的他,此刻模样是惊人的狼狈,玉冠歪斜,发丝凌『乱』,一双眼眸泛着红,眼底是深深的执拗。

“你都想起来了是不是?”

长宁脚步微顿,有回头。

江衡方从幻觉中苏醒,望着前方雾气笼罩下愈显朦胧的背影,眸中闪过痛『色』。

“两百多年了……”

“阿宁,我一直在等你”

“当年的事,我不求你能原谅我,可至……至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他语调沙哑,甚是卑微,仿若真心实意地想求得一个机会,长宁垂着眸,突然觉得很意思。

“江衡,我若记错,当年是你要退婚的。”

长宁语调平静,“以,你在愧疚什么呢?”

“愧疚能用更好的方式退婚,还是愧疚在众人面前让我颜面尽失?”

虽然早有准备,可在真正听到长宁出后,江衡仍是心头一紧,万虫噬咬般的疼。

“不是样的……”

江衡想要辩解,不知长宁的记忆到底恢复了多,也是时,他才发现裴柔不见了。

想到某种可能,他赶忙:“是不是裴柔和你了什么?你不要信她,当年就是因为……”

江衡想将当年的事尽数推至裴柔头上,可未完,便长宁冷冷打断:

“当年的婚约本就很荒唐,我们都尚还年幼,根本不懂情爱之事,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取消了,其实是件好事……”

长宁语调毫无波澜,冷淡地瞥着他,眼底有什么感情。

江衡眼眶发酸,哑声:“那我现在后悔了,想要新来过,可以吗……”

长宁神情淡淡:“不可以了……”

“因为,现在我很讨厌你。”

毫不留情的语落下,江衡身形微颤,他指甲掐着手心,使得眼眶泛红,还欲再什么,可长宁了与他纠缠的兴趣。

“不要样。”

长宁语调带了厌恶,

“江衡,不像你,也不像他。”

至此,长宁如何看不出来,江衡是在试图模仿慕辞过去的神态。

可也只是画虎类犬,只得表象。

阿辞在她面前,从来不是卑微,而是赤诚。他不会、也从未将示弱当做要挟她的武器。

江衡般作态,不过是更令她厌恶罢了。

暗里的心思毫不留情地剖开,江衡面『色』一白,几乎有摇摇欲坠。

长宁不再停顿,径直要离开。

望着长宁离去的背影,江衡心底一番挣扎,手攥成拳,咬着牙:“只要你喜欢,我可以扮作他的模样……”

“若是不像,我可以慢慢。”

他嗓音沙哑,“阿宁,给我一个陪着你的机会,哪怕只是做他的替代……”

闻言,长宁脚步一踉跄,只觉荒谬至极。

什么替代?

江衡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能够替代阿辞?

况且,他好端端的自己不做,非要模仿别人做甚?

脑中晃过几幕江衡过去的模样,再回想城主府中的交谈,长宁拧着眉,只觉如今的江衡恐怕是脑子出了问题。

长宁连拒绝的都懒得了,加快了脚步,匆匆入了街尽头的雾霭中。

另一旁,江知夏呆愣在原地,听了方才番对,她只觉脑瓜嗡嗡,都有转不过来了。

眼见长宁离去,她才反应过来,悄悄再看一眼仿佛丢了魂的江衡,赶忙去追长宁了。

一回,江衡再追上来。

“阿宁姐姐……”

江知夏喘着气,跟在她身旁,一肚子疑『惑』想问,可看着长宁冷漠的神情,又有不知该从何问起。

“我就是他那传闻中早死的未婚妻。”

似是看出江知夏的抓心挠肺,长宁平静地作了解释,“可早在我死前,我们的婚约便取消了,是他退的婚。”

和许多女修一样,江知夏也是曾江衡对早逝未婚妻的“痴情”事迹感动过,想要找个和他一般深情的侣的。

不想,事情的真是样的……

江知夏瞪大了眼:“既然是他要退婚的,那他怎么还摆出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

甚至,年还大肆宣扬自己对未婚妻的痴情。

定有婚约的时候不知珍惜,主动退婚后又一副追悔莫及的模样,江知夏属实想不明白是为何。

她挠挠头,小声嘀咕:“江衡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还是……”

“就是单纯犯贱?”

随着江知夏的嘀咕,长剑亦嗡嗡作响,仿若是在附和她的。

江知夏新奇地看着长剑:“阿宁姐姐,连你的剑都觉得我的对!”

习惯使然,长宁轻轻抚了抚剑身,有附和,也有反驳。

她经开始后悔和江衡废那么多,白白耽误了寻找柳音的时间。

不知是否是错觉,她感觉周围属于阿辞的气息淡了许多,是不是意味着,他此刻的情况不太好……

她必须要快点破解瘴源。

此时,有城中百姓陆续出现在街上,可他们像是看不见她们两个一般,径直从两人身边走过,带过一阵阴冷气息。

江知夏对气息很是敏感,忍不住一哆嗦,小声问:“阿宁姐姐,你他们是活人还是死人啊?”

长宁看了眼走过的百姓,那人姿容鲜活,神态自然,看不出什么异样,可低头瞥去,那地上有影子。

街上走过有百姓,都有影子。

长宁顿了一下,:“大概是活死人。”

“那城中还有真正的活人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一问题,长宁也很难给出确定的答案:“找到柳音,就能知他到底做了什么。”

从裴柔语来看,柳音应当不是恶人,做的那布置,也是在保护蓉城。

“柳音。”江知夏琢磨着个名字,觉得有熟悉,“我好像在哪听过……”

若能知柳音其人事迹,对于找到他定是有帮助的,长宁补充:“他是一名佛修,属南渚妙音寺……”

江知夏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我看过和他有关的本!”

长宁蹙眉:“本?”

江知夏点头:“错,就是本,他当年好像很出名,差一点就要修至妙音寺佛子。”

“别的佛修都是以法号示人,只有他,仍保留着俗家的名字,颇惹议论,而且,他凡俗的经历也颇为传奇。”

“据,他之前曾经考取过状元,还那国的公主看上,要选他做驸马……”

“不过他最后还是做驸马,选择了遁入空做和尚。”

“本中,他心底有个喜欢的姑娘,那姑娘是花楼里的花魁,过去嫌弃他是个钱势的穷书生,不仅嘲讽他,还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后来柳音成了状元郎,骑着高头大马经过花楼去迎娶公主,那花魁目睹一幕,口吐鲜血,当即就投缳自尽了。”

“而花魁自尽的消息很快传到柳音耳中,他大受震撼,看破红尘,也不肯娶公主了,直接就出家做了和尚。”

“后来他踏入仙途,成了佛修,伸张正,做了不行善积德的好事,在民间很有名望。”

“因此,他凡俗时候的经历的事,也就写成了本,有不版本,流传很远,哪怕在修真界也颇为热『潮』,我们明合宗山脚的书摊就能买到……咳咳。”

江知夏及时收了头,颇有不好意思。

她挠挠头:“不过毕竟是本,肯定有夸张成分,而且里面讲的故事就很离谱,头脑的,以我才印象很深刻……”

长宁沉『吟』了一下,回想起在入瘴源前,听到的那条提示。

“别死……”

“再等我一下……”

会是什么意思呢。

能嗅到的草木气息愈发浅淡,长宁心头情绪愈沉,她握紧了剑,不再犹豫:“去找城中的花楼。”

有了确定的目标,寻找起来便要快很多。

蓉城中唯一的花楼就在那灵月阁旁边,因为是白日,以庭很是冷清。

就在长宁跨入花楼槛的一瞬,原本渐淡的草木香气再次浓郁起来。

柔和的风自外吹拂而入,指引一般,牵着她的衣摆,往某个方向拂动。

“阿辞……”

长宁有犹豫,随着那风的指引,一直走到了二楼尽头的某间屋子。

而就在两人在屋前站定,还未去推,那便自己缓缓开启了。

白光大盛,迫使人下意识闭了眼。

再能看清时,长宁发觉自己在屋子里了,身旁的江知夏不知去向。

而阿辞的气息仍缭绕身侧,令她安心了,转而看向前方。

窗前,站着个身着袈裟、赤足而立的男人,貌清俊,神情温和,眉梢间有种历经风霜的沧桑感。

他周身仍笼罩着白光,不刺目,反倒有种圣洁的意味。

“在下柳音,长宁施主,幸会。”

见他直接出自己名字,长宁愣了愣:“你认识我?”

柳音轻轻摇头:“我与长宁施主,不识。”

“只是在昔日,师父曾为我占卜,算出我会死在蓉城,魂灵将邪术拘,永世不得解脱……”

到此,他眉宇含笑,颇有悲悯意味。

“而五十多年前,我云游中偶遇一入魔之人,那人满身是血、筋骨尽碎,请求我为他驱散体内魔气,言辞恳切……我心生悲悯,为他破了例。”

“谁想就是一次破例,我的命亦随之有了变幻,卦象上显示,往后,会有一位叫做长宁的女施主,替我摆脱魂灵拘束的折磨……”

柳音低低叹了一声,双手合印于胸前,轻声:“我果然等到了施主。”

“因果循环,便是如此。”

他看着长宁,笑了下:“遁入空后,我早就看淡生死,只是忧心死后,魂灵邪利用,成了那『乱』世害民的祸根……”

他垂下头,手持法杖,朝着长宁恭敬行了一礼:

“以,还请施主为我解脱……”

“也为城中百姓解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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