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阿宁,再忍一下。

见裴柔被哽住, 久久未再言语，长宁垂眸看她，眼底尽是漠然：

“所以, 你要说的都说完了吗？”

闻言，裴柔捏衣袖, 眸中不由闪过慌『乱』。

她以为，那番话来，长宁就算没有被打动, 亦会有愤怒或怨恨。

却不想, 什么也没有。

长宁仿若在听不相干人的故事, 情绪毫无波动，无怨无怒，根本不足以启动那东西……

裴柔握紧了手中晶石, 又是紧张又是焦虑, 心『乱』如麻。

就在时, 低沉的男声在空间响起：“阿宁, 你当不愿意宗门吗？”

潜藏许久的玄清仙尊终于开了口。

长宁并没有多意外，她嗤笑声：“我还以为, 您会直躲在后边不说话呢。”

虽然用的是“您”，可她语调里却并没有多少敬意。

“毕竟, 您既然已经派了裴柔来告知我切, 又何须自降身份，来在问我呢？”

沉默片刻, 玄清玄尊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些微的疲惫：“阿宁，我知你心里还怨我，可又何必拿这些自贬的话来刺我。”

“怨？”

长宁垂眸看剑, 语调淡淡，“怀有期待而不得，才会生怨。”

“可我对您，早已毫无期待。”

她对上那视线所在处，字顿，语调平静，“在我跳废渊的那刻，便已和过去的切分割。”

“如今的我，没有宗门，没有师兄，更没有什么师父……”

“长宁！”

玄清仙尊气急败坏打断她，语调有些失态，“拜师誓日未消，我便日是你师父，岂是你说不是就不是的！”

“哦。”

长宁声调冷漠，不置可否。

她看了眼前边神情紧张的裴柔，缓缓，“我很奇，堂堂天阶修士，竟也会被那小小秘术所蛊『惑』吗？”

“您会受裴柔蛊『惑』，到底是因为那秘术，还是因为……”长宁语调锋锐，直击要处，“自始至终，您所看重的，都只是那天生灵体的体质？”

话音落，玄清仙尊仿若被掐住了喉咙，瞬沉默。

实情到底如何，只有他自己心里知晓。

最初，他的确是因为天生灵体，才对长宁多有看重。

直到长宁坠崖后，他才恍然明悟过来，天生灵体固然可贵，可阿宁……却是他手带大的弟子啊！

她无父无母，便直视他如父，尊崇有加。可他却做了什么？因为个半出现的裴柔，数次冤枉责罚于她，使她受了那多的委屈……

在秘术彻底破碎的那瞬，他险些要悔恨入魔。

可这些话，放到时来说，却是如苍白无力。

玄清仙尊沉默半晌，终于开口：“不是你想的那……”

“三日后，我会亲自来见你。”

像是怕再从长宁口中听得绝，玄清仙尊匆匆抛这句话，便撤了意识，彻底神隐。

属于他的气息在空间中消失，可空间本身却仍未消去，长宁将剑握紧了些，在强行破开空间前，将剑锋对准了裴柔。

护佑阵法消失，裴柔面『色』苍白若纸，手中紧紧攥那冰冷晶石，心头焦惧不已。

怎么办，怎么办……

凝瘴石仍未完全开启，还需要长宁情绪波动更大些才行。

剑面折『射』的凛冽寒光几乎灼眼，裴柔哆嗦了，仓皇往后退。

如今的长宁仿若寒冰所铸，斩断清思，淡漠无情。

玄清仙尊，裴照，江衡……都无法使她情绪产生波动，开启凝瘴石。那还有什么，能在时牵绊住她的心神？

瞬刻间，裴柔脑中晃过某个身影。

宛若捉住某根救命稻草，裴柔慌不迭大喊：“我知慕辞的秘密，他有事瞒你……”

不其然，话音未落，长宁停了脚步，望向她的双眼里仿若淬了寒冰：“你说什么？”

事那妖物，她然还是那般紧张。

感受到手中凝瘴石微微发烫，显然是有所松动了，裴柔不由大喜。

同时，又有些慌张，因为她根本不晓得什么慕辞的秘密，只是信口胡言罢了。

可若是揪准了长宁这弱点，编造出合适的谎话便很容易了，裴柔眼珠『乱』转，脑中飞快有了主意。

她佯装镇定，语调似若讥诮：“你还不知吧，他快要死了。”

这刻，纵然对裴柔的话并不全信，长宁亦瞬呼吸停滞。

她眉目间愈显冷厉，剑意凛冽：“你在胡说些什么！”

剑意威压，裴柔身子有些发颤，却仍强撑：“我是不是在胡说，你心里应该有数，他这些日子里的表现，你难不觉得有哪里奇怪吗？”

故设疑虑，正是她惯用的心理话术。

心则『乱』，无论这些日子里慕辞是否的表现奇怪，听了这笃定的话语，长宁都该会有些迟疑。

见手心凝瘴石愈发滚烫，长宁眸中亦浮现惊疑，裴柔面上笑容愈盛。

“他死的那彻底，又如何能这般完地活过来……”

裴柔举起手，缓缓张开，『露』出手心那枚血红『色』的晶石：“更何况，他身上还有我们灵月族的秘术，只要我碾碎这枚晶石，他的灵脉亦会随之破碎……”

她苍白面容上浮现丝疯狂，“我若是活不了，能带上他起死，也不算亏！”

说，裴柔手掌闭合，仿若要使劲将晶石碾碎。

感察到那晶石上若有若无的慕辞气息，长宁心神窒，脑中嗡鸣作响，心中只有个想法——

绝不能让阿辞再出点事。

纵然猜到裴柔所言未必是，恐怕另有谋算，长宁亦毫不犹豫，剑劈向那握晶石的手。

感受到已然灼烫的晶石，见那飞来的长剑，裴柔非不惧，反而嘴角咧开个笑。

她任由长剑穿透掌心，而那被鲜血浸透的血红『色』晶石跌落在地，咕噜噜滚了圈后，冒出无数浓郁黑气。

黑气很快弥漫开来，几乎将整个空间掩埋，长宁只觉体内灵气在疯狂流失，时间，意识恍惚，连握剑的手都在颤抖。

长宁咬破舌尖，强『逼』自己保持清醒，可这黑气似若什么专门对付她的东西，处处压制于她，几乎要将她体内灵气吸干。

她眼前发黑，身子阵发软，终于支撑不住，跌倒在地。

听到那落地声，裴柔咯咯笑了起来，黑气弥漫，她时亦很不受，胸腔闷痛，张口，便是呕出口血来。

可能看到长宁这狼狈，她便高兴得不得了。

裴柔灵脉已经碎了，根本没有灵气可被吸取，因还能有些气力，『摸』索朝长宁所在向爬去。

裴柔靠近的时候，长宁还有些许意识残存，她听见她笑，笑得猖狂且尖锐：“你不是直装的大义凛然吗，为了封印瘴气，甚至愿意连废渊都敢跳……”

“那若是让你成了瘴气的缔造，你会不会痛苦得想死呢……”

长宁已没有话的气力。

浓郁黑雾，睁眼闭眼都没了区别，数不清的黑气在往她身体里钻，而腰间发烫的羊皮纸，让她恍惚意识到，这黑气，是瘴气。

明明沦落到这糟糕的境地了，长宁竟还有丝庆幸。

庆幸裴柔说的那些然都是谎话，那晶石和阿辞并没有系……

口中浓郁的血腥味不足以支撑她的清醒，黑雾间，仿若有股力拉扯她的意识，要将她拖入无尽的黑暗。

长宁终于支撑不住，意识寸寸涣散……

与同时，芥子空间阵震动，终于轰然破碎。

惨烈异常的场景展『露』在眼前，望黑气缭绕昏倒在地的长宁，慕辞眼底浸染猩红，仿若要滴出血来。

他飞身上前，穿过黑雾，毫不犹豫将长宁抱起，缭绕的黑气触碰到他身体，发出烈火烤灼的滋声，可他似若感觉不到痛，只专注地覆上长宁胸口，想要引出那些瘴气。

在长宁和裴柔同消失的瞬，他便眉心狂跳，猜测到可能发生什么，却不想，他们竟的敢……

而另旁，裴柔亦是瘫倒在地，伤损惨烈，可面上却尽是得意。

“没想到吧，当年族老深谋远虑，还留存了份她的心头血，因，这凝瘴石给她用，再合适不过。”

裴柔咯咯地笑，“她不是很强吗，可再强的人，只要还是人，便有七情六欲，如何也逃不脱情绪的『操』控。”

“待她与凝瘴石彻底融合，便会丧失意识……”

裴柔『舔』了『舔』嘴唇边的血，语调中透些许疯狂，“她所形成的瘴源，会是族中最完美的件作品，会成为我族所向披靡的武器。”

另旁，瘫倒于地的裴照听了这番话，又惊又愣，大怒：“瘴源？你对阿宁做了什么！”

裴柔却只是笑，畅快又得意：“这东西原本是为玄清仙尊准备的，可谁叫她还活呢……身为弟子，替师父受难，也是应该的。”

她不再掩饰，望向裴照的眼里恶意翻涌：“你大可以告诉你师父，若没有他相助，给了我机会，凝瘴石未必能这般顺利生效。”

“他心爱的弟子若出了什么事，也都是因为他啊……”

裴照面『色』苍白，嘴唇颤抖：“师父不会放过你的，你体内还有蛊毒在，你怎么敢……”

看多了裴柔小白兔似的柔弱无害模，他潜意识里便对她少有戒备。

即便知晓她是灵月族的『奸』细，可在有金蚕蛊牵引，他亦未想到裴柔还能有这的阴狠谋算。

裴柔呸出口血，看向另旁，却见长宁和慕辞都已消失不见，心上巨石终于落，松了口气。

她赌对了，慕辞然无暇理会她。

只怕现在，已经带长宁进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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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皑皑的雪山近在眼前，愈往内走，地面所踩的积雪便愈厚层。

慕辞抱长宁，步步，踏入那茫茫雪山，在雪地上留长长串足迹。

寒风呼啸，吹来无数雪沫，慕辞低点身子，将长宁抱得更紧了些，将她遮的严严实实，半点不『露』在风雪里。

恍惚间，他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也是这的风雪里，他抱阿宁，步步，步履艰难地走在这望不到尽头的雪山里。

只是那次，是为了出山。

而现在，却是要进山。

他其实瞒了长宁很多。

比如，毋虚山不仅是第三处瘴源所在地，亦是灵月族的潜藏地。

又比如，百年前，灵月族曾想用他来做这处瘴源的化身，最后失败了。因，这第三处瘴源其实没有具体的执念，而是由无数枉死的怨念汇聚而成。

他的阿宁那聪明，只要他不慎多透『露』些，她便能很快猜到，他与瘴源间存在的系。

而这正是他定要瞒她的。

至少，在她彻底消除第三处瘴源前，不能让她知。

感受到怀中长宁温度愈发滚烫，慕辞眼睫颤了颤，声音极哑：“马上就到了，阿宁，再忍。”

昏『迷』间，长宁溢出低低闷哼，身子颤了颤，终于涌现了第缕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