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不爱,是种过错吗
北凌夜的怀抱很温暖，强有力的心跳如雷鼓动，急促而凌乱，昭示了他极度恐惧的内心。
他的话和莫琦月的话交相印刻在脑海里不停回响，更加令我六神无主，手足无措。
莫琦月如此爱北凌夜，一定有什么原因，才让她说出了如此决绝而心灰意冷的话。
于狱火中化魔为妖是她心甘情愿的选择，哪怕知道会有灰飞烟灭的后果也在所不惜，这样的孤勇，无法成为因爱生恨的节点。
可又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些事情，已不知和北凌夜这样静静相拥了多久，只是等到一抹身影从眼前走过，才恍然回神。
埋在肩窝处的脑袋一直没有动，我嘴唇嗫嚅，终于还是给了他一个不确定的答复，"北凌夜，我们彼此冷静一段时间吧。"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如果我现在跟他说，我愿意接受他，那只能算是违心之言。
那些沉痛的记忆，包括残忍的真相，陡然间全部灌进我的脑子里，让我如何受得了？
北凌夜的肩膀微颤，片刻后如我所愿，慢慢地放开我，与我拉开一定的距离，幽深的双瞳在不算明朗的灯光照射下，闪烁着明明灭灭的光。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伸手探进胸前的衣襟，伸出来时，手握成拳，不知道里面攥了什么。
我专心致志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随着修长的五指慢慢转化为捻着红绳的动作，一抹月牙绯红陡然从掌中出现，轻轻晃荡。
那是在桃庄的桃花节时，取得的鸳鸯月玉佩，象征着佳人成双成对。
眼眶不自觉发热，却依然只是伫立在原地，不言不语。
他微微泛红的眼瞳逐渐赤红，凝望着我的面孔，眸光深远而沉静。
"小雪，我为你醉酒，带你去看桃花林，一起在道观写下姻缘词，同你所做的一切，皆是我心中所想所愿。"
"你喜欢桃花，我便为你在狐狸洞栽种一片桃花林，行处不无桃花树，可它们灿烂纷繁开了五百年，树上却再没有慵懒而眠的人。"
我听着他不紧不慢的陈述，不由自主地含泪否认，"想要成为你狐狸洞中的桃花妖的人，是莫琦月，不是楼映雪。"
语落，北凌夜像是受到千万点打击般，面色倏忽灰败，慢慢把手中的鸳鸯月放下，徐徐问我，"那你可还记得，那日我们各自写了什么？"
我抓住衣袂的手指蓦然收紧，沉默不答。
他
的唇角渐渐勾起一抹微笑，眸光愈发变得深邃，像是再次看见了当日的情景。
两片薄唇缓缓开启，他执拗地提醒我，"红束青丝，白首不离，繁华落尽，与君老。"
我沉沉低下头，眼泪刚好顺着低垂的眼睫掉在地上，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不清，他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再度响起。
"你走后的五百年，漫长而孤寂，唯一支撑我的信念，就是寻找你，所有人都说你灰飞烟灭了，燮兖、廑爻，老妖怪……"
绵长的尾音拖曳，透着无法掩饰的怆然，可最后他却发自内心地笑出了声，像一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可我终于，找到了你……"
"说完了吗？"
我深呼吸一口气，将还在不断往外涌的温热往回逼，之后猝然抬起头，无动于衷道:"我不想听了。"
北凌夜的笑意渐渐凝固在唇边，赤红的眼瞳里似有光亮骤然熄灭，两行清泪悄无声息滚滚而下。
我与他擦肩而过，慢慢走到一直静默不语的纪辰远身边。
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轻轻扶着我的手臂，带着我慢慢往雪苑的方向走。
身后没有传来任何动静，我不敢回头看，害怕一回头，就会心软
，就会控制不住泪如雨下。
我没办法做到像莫琦月那样一腔孤勇，她爱人的基础是空白的，可我爱人的基础，是晦涩的。
走到雪苑的院落里，纪辰远轻轻放开我的手，欲言又止。
我猜到他想说什么，大概跟在回楼府的路上时说的话差不离，只是刚才听了北凌夜自述的那番话后，他的神情比之前更为凝重了。
"你不是说让我跟着自己的心走吗？可现在我的心，很乱。"
我毫不掩饰地说出此时此刻的心情，希望得到纪辰远的理解，也希望能够得到有效的疏导。
这件事，纪辰远终归是局外人，所以有些顾及，不过还是张了张嘴，"映雪，爱情是不分先后，不分对错的。"
他抬起手指了指他自己，再指了指我，"当初的北凌夜，就像从头到尾的你对我一样，可你觉得，不爱我，是一种过错吗？"
不得不说，纪辰远寥寥数语，却真的说到了我的心坎上，我紧抿着唇，心绪微动。
"更何况，他心里，一直都有你。"
我混乱的脑袋终于有了些清楚的认知，可很多事情，纪辰远不知道，我却不得不顾及。
"我刚才看见一个光球，莫琦月说，唯
愿再不相见，不伤不怨，不想不念，会是什么样的事情……"
"别怕，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在。"
纪辰远直截了当地打断我有些心慌意乱的陈述，抬起手轻轻摸了摸我头顶的秀发，几不可闻地轻叹，"以后不许再犯傻。"
我不明白他指的究竟是去冥府替思莲还阳，还是刚才想让楼阮琪打我一顿让心里好受些。
可无论是什么，我都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来自他最真挚的情意，以为隐藏在他言语深处的淡淡恐惧。
从相识到相知，我们的命运类似，皆如漂浮在湖塘里的浮萍，看似有根却无根，随波逐流，不能自已。
我和思莲是照进纪辰远心里唯一的阳光与温暖，如今思莲走了，他很害怕我再出什么事吧。
想着想着，鼻翼就慢慢泛酸，我悠悠承诺，"纪辰远，我会好好的，不会再犯傻了。"
"嗯，早点休息。"
他最后放下手，转身抬脚往外走，宽阔的背影在晦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寂寥，我微微张口，想问问他和楚沐庭的事，踌躇片刻却终究没开口。
等到纪辰远渐行渐远，院落中狂风乍起，点着的夜灯骤然熄灭，四周顷刻间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