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亲者痛,仇者快

被撞得四分五裂的门扉碎屑落了一地，还有些更为细小的颗粒漂浮在空中，形成一片类似烟雾的尘埃。

束缚在门扉上的清歌，随着房门的被破坏，整个人瞬间从高空中坠落下来，狠狠摔在地上。

她同我一样，被突如其来的动静惊扰，有气无力的抬起头看向门口，继而露出尤为惊恐的神色。

和清歌相识以来，我还从未见过她露出如此手足无措的惊恐。

这种惊恐和面对我的肃杀时不一样，而是那种从心底里，瞬间表现出来，根本来不及也无法掩饰的。

我泪眼朦胧的看着立在门口的庞然大物，心脏的地方温暖了不止一个度，就好像身在无底深渊，看见了从头顶上方照进来的光明。

它还是老样子，没有丝毫的变化，立在门口就像是天神下凡，自然而然的透露出一股子霸气和凌然。

一如当初在千荒之地，又如今生在千玌阁初见时那般，威风凛凛，令人油然而生出畏惧。

浑身的疼痛使我全然没了任何力气，却还是努力伸出手探向门口，**低语，“狰，你怎么来了……”

门口的狰一步一步朝我走来，宽大的脚掌沉沉踩踏在地上，无尽光影里，那团火红离我越

来越近。

自从上次狰为了救深陷于魔障林的我擅离职守后，便一直被惩罚锁在千玌阁里，连北凌夜的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

却没想到，今日，它再度来了。

复杂的情绪在心中无尽蔓延，如一波波奔涌的浪潮向我袭来，将我淹没，不得喘息。

狰的面孔一如既往的狰狞可怖，没有丝毫形似猎豹之处，可那双如铜铃般大的眼瞳里，却满满的都是水雾。

那五条长长的尾巴全部高高扬起，犹如五条坚韧而凌冽的长鞭，在空中微微摆动。

一声悲鸣从它口中发出，足足拖曳了五秒，犹如暗夜里，立在高高的悬崖之上，对着清冷月光仰头嗥叫的孤狼。

那样的神圣，却又那样的悲壮。

它终于在我的面前停下，低下硕大的头颅凑到我努力伸出的手掌前，格外温柔而轻缓的磨蹭。

一声声细小而又清晰的“咕噜”声不断从它的咽喉中发出，听在耳朵里，既心安又悲伤。

我轻轻抚摸着狰火红的毛发，柔软中带着一定坚硬的触感在手中绽放，从手指尖直达心底。

“真的是你……”

也许是出现北凌夜的幻觉太多次，所以当狰一步一步走来时，我不禁也在怀疑，这是

不是又是我的错觉。

相传人在濒临死亡时，他所有眷恋的，放不下的人和事，都会在眼前浮现，像是和过往一切话别。

可狰的那声低吼实在太过真实，真实到我能够感觉出它浓浓的悲伤，以及恐惧。

狰听见我的话后眸子里的水雾更多了起来，像是在眼眶里逐渐汇聚了一条大河，生生不息。

它磨蹭我的动作比起之前更加轻柔，晶莹的眼泪盈满了眼眶，似乎下一秒便会猝不及防滚落。

“你这次……又是逃出来的么……”

我的视线不由自主的下移，看向它宽厚的四个脚掌，却意外的，并没有看见一丝血迹。

那些火红的毛发依然柔顺的服帖着，脚上也没有任何挣扎过的痕迹。

可我明明记得，当初狰再次被关进千玌阁时，同样是被弑荆链禁锢着的，这次怎么……

难道说，它不是自己逃出来的，而是，被人放出来的？！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被我凝眉否决了。

如今北凌夜不在了，偌大的妖界谁会私自放上古凶兽出来呢，放出来后，若是不能再将其降服收回，岂不是祸害？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脑子里蓦然闪过老妖怪给狰伤口敷药的情景。

于是

蓦然疲惫的笑了，许是老妖怪的药起了作用罢，它生来是凶兽，本就不能与其他异类等同视之。

收回飘远的思绪后，才蓦然发现手心里被狰触碰的感觉少了许多。

抬眼看向手掌，已经完全透明的手指并没有任何更为恶劣的外形变化。

我想动一动手指，可当真只是仅限于念头罢了，手指竟没有动弹丝毫，“没知觉了……”

语落，正前方传来清歌低低的笑声，低到好似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了细微的一声轻哼。

可即使是再低的声音，在如今偌大却安宁的环境里，仍像是在平静的湖水里，扔了一颗石头，荡起无法抚平的涟漪。

狰磨蹭的动作一顿，继而转动头颅，看向旁边的清歌。

我看不见狰的神情，却能够从清歌的脸上看出浓浓的惊惶恐惧。

她凝视着它的神色，就好比一颗渺小到不值一提的沙砾，望见了一座无法跨越的沙丘，窒息而绝望。

“吼！”

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乍然响起，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与力量，震得我头皮发麻。

我几乎和趴在地上的清歌一起，眉头紧皱，猛然低头，口吐鲜血。

狰大概是听见我也呕血的声音了，猛然回过头来看我

，眼中满是焦急与关切。

见它如此模样，我陡然想起了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狰能够来到这里，不管是智取还是强行破坏了水纹大门，过不久，魔兵们都会知道。

魔兵们一旦发现了异常，廑爻定然也会知晓，在这里待得越久，就越危险。

此刻我的右手手掌已经没有什么知觉了，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咬着牙哽声道:“狰，我们先离开这里……”

狰轻轻点了点头，五条长长的尾巴瞬间将我缠绕住，尔后轻柔的放到它宽阔的脊背上。

地上奄奄一息的清歌始终一言不发且神色惶恐的看着我们，满是伤痕的脸孔令她看起来更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今日我有心斩草除根，可以目前的形势来看，还是先离开想办法保住性命才是至关重要的。

我若是死了，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柔嫩的面颊紧贴着狰的后脖颈，上面的毛发比其他部位的都要坚硬，有些硌脸。

我气若游丝的幽幽开口，"去西北山……找老妖怪……"

闻言，狰不敢耽搁的立即驮着我出了寝殿，可来到结界入口前的大厅时，等待我们的，却是乌泱泱的魔兵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