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爱我入骨
我早知道,狰擅闯魔界,定然拖不了多久就会惊动廑爻。
可我没想到,廑爻竟然没有派兵直接在寝殿外面堵截我们,而是早就在大厅里布置好了一切,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驮着我的狰脚步缓缓停了下来,我抬起头,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一众魔兵,艰难的在它背上直起身子。
极目望去,魔界的水纹大门已然被毁,就连设置在上面的结界,也消失不见了。
看来狰并不是智取,而是硬闯进来的,这也确实是它的个性,也难怪廑爻会这么快知道。
廑爻站在一众魔兵的最前端,双手轻轻垂在身侧,立在大厅中央沉静的注视我。
他的眼神非常平静,平静到好似并没有发生任何惊天动地的事情,也从未看见眼前的狰一般。
一个是高高在上,拥有两千多年修为的魔尊,另一个是活了更为长久的上古凶兽,他们两个打起来,不知道谁更占上风。
但就当初我和北凌夜收服狰时的情况来看,廑爻对付起来,应该不会特别容易。
最为关键的是,现在不是只有廑爻一个人,而是整个魔界的精兵汇聚于此,将魔界入口堵得毫无罅隙。
我吃了冷丹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狰就算能够以一敌
百,也实在受不住这么多人同时攻击。
哪怕是上古凶兽,时间一长,也难免体力不支。
"莫儿,你这是要去哪儿?"
与廑爻四目相对了许久,他终于沉沉开口,语气里没有掺杂任何的责怪,平常得好似只是问我晚上吃什么。
我感受到狰浓烈的愤怒不断散发,紧接着全身火红的毛发尽数竖立了起来,像一根根尖利的刺依附在庞大的身体上。
我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轻轻抚摸狰后背的毛发,以示安抚,继而有气无力的回答廑爻,"去找老妖怪。"
如今只有老妖怪才能救得了我。
方才与清歌打斗时,因为被她的弯刃割伤胸膛,流了不少血,此刻身上也是鲜红一片。
廑爻平静的眼底似乎一闪而逝过仓皇,却仍旧端着一方尊主的从容不迫,沉声问我,"找老妖怪做什么?"
顿了顿,再看了看驮着我的狰,"它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当初廑爻只知道我为了北凌夜去千荒之地找狰取血,也知道凤鸣玉成为了北凌夜给我傍身的法器。
却不知道,因为收服了狰,但凡我有生命危险,它便会舍身相救的宿命。
上次在魔障林里,若不是我有凤鸣玉在手,里面存着莫琦月的气
息,那时候狰根本不可能拼死相护。
这次,我已然成为了真真正正的莫琦月,所以即使没有了凤鸣玉,它也一定会来。
一切只因为,我是它的主人。
狰狂躁的情绪似乎因为我安抚性的抚摸而收敛了不少,喉咙里又发出了一阵阵舒服的"咕噜"声。
上古凶兽尚且因为被收服而弃恶从善,可为何人,却不会因为他人的一再退让而心存善念呢?
廑爻如此,清歌亦是如此,冥顽不灵。
我此时的脸色定然是非常苍白的,勾起笑意应该会显得特别格格不入,可我还是那样倔强的笑起来。
纵然身体再痛,可好多话,我依然还是想要和他诉说。
廑爻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我走的,今日无非两个结果,要么两败俱伤逃出去,要么死在这里。
所以大概,这会是我和他最后的一次对话了。
我忍着胸口的痛楚,尤为艰难的深吸了一口气。
"廑爻,从始至终,我一直被你推着往你早已设计好的方向走,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又无可奈何。
从前我不知道自己就是莫琦月,所以并不会想太多,就算是想了,也不会有如此深刻的剜心之痛。
你希望我忘了北凌夜,所以才放
了清歌,让她去向老妖怪求药,并喂我吃下,将功折罪。"
说到这里我顿了顿,廑爻平静的面庞也骤然一僵,眸光带着淡淡的惊诧。
他轻轻动了动嘴唇,像是有话要说,却终究没说出一个字来,大概连他自己也明白,没有任何狡辩的余地了。
胸口的窒息感愈发强烈,我凭着意念强撑起身体,让自己看起来并不那么脆弱。
"我多么希望自己还是同最初一样一无所知啊,那样的话,无论发生再多无法承受的伤痛,都不会像如今这般绝望。"
一口气说了太多话,有些喘不上气,廑爻终于按捺不住的问我,"莫儿,是谁伤的你?"
明明让清歌有可趁之机的人就是他,他为什么还能做到如此明知故问呢?
倏忽间,有点点淡粉色光芒划过眼前,我低头看去,竟是右手手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朵朵桃花瓣消散。
桃花瓣一漂浮在空气中,便瞬间化为了成千上万细小的淡粉色光点,犹如散落在世间的尘埃,随风消逝。
耳边立刻传来廑爻尤为惊慌失措的询问:"莫儿,你怎么了?!"
对啊,他还并不知晓清歌的所作所为呢。
我略带嘲讽的看向他,见他似有所动,连
忙冷声制止,"你不要过来。"
话音落下,狰也猛然甩了几下头颅,身体往前一倾,再度气势如虹的沉声嘶吼。
强大的气场带动着周围的风一瞬往四周扩散,众魔兵皆被这股霸道的力量震得往后退。
魔兵们紧咬着牙,死死攥住手中的武器,好似一个脱力,就会握不住被甩飞出去。
只有廑爻岿然不动,立在原地眸光疼惜而焦灼的遥望着我。
我内心毫无波澜,只不冷不热的启唇,"事到如今,廑爻,我想问问你,被自己信赖的人欺瞒背叛,是什么样的滋味?"
廑爻似乎并不太明白我的意思,眉宇间露出了淡淡的不解,但目光再度触及到我的伤势后,猛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缓缓紧握,一字一句,说得咬牙切齿,也说得沉痛无比,"清歌。"
两个字的沉沉落下,他的眼眶也蓦地充血,"莫儿,我从未想过害你。"
短短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振振有词,"世人皆知我爱你入骨,又怎么会——"
"你不用向我证明什么,于我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
说着,我举起已经没有了右掌的手臂,清冷的笑,"再过几个时辰,我就会灰飞烟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