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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投鼠忌器

是啊……会怎样呢……?”

面对玛丽亚不怀好意的质问,特蕾莎陷入到了迷茫和沉默当中。

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问题的答案,甚至不敢去想。

其实,她也是在不久之前才彻底想通这个问题的。

在之前她在和苏菲(当时还以为是玛丽亚)当面吵架的时候,就已经明显察觉到,当时的“玛丽亚”的言辞和神态,好像和过去的印象不太一样,

过去玛丽亚只让她感觉阴险刻薄,而且自从“验身”风波之后,她在玛丽亚面前已经建立了牢不可破的心理优势,纵使玛丽亚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但是见面之后仍旧会显得心虚。

然而那一次,玛丽亚却以毫无畏惧的气势,正面和她交锋,面对她不光没有畏缩,而且甚至比她还要更加自信,侃侃而谈不露下风;甚至的甚至,她看着特蕾莎的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仇恨和讥讽,反而好像有几分怜悯。

当然,这种怜悯,比仇恨和讥讽更让人恶心,因为只有“胜者”才会摆出这样的神情来。

当时的特蕾莎并没有想到那么多,她只是觉得浑身难受,哪怕“玛丽亚”告退之后,还是气得好几天食不甘味。

她只是心里隐隐约约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是碰到了什么灾祸一样。

而等收到“苏菲生下儿子、皇室延祚有望”的消息之后,再看看丈夫那种几乎无动于衷的反应时,她终于回过神来了。

同床共枕相伴了那么多年,又是全身心地注视着丈夫,所以她太了解丈夫的性格了,甚至从他一个细微的眼神就能够看出他的心情。

以她对艾格隆的了解,听到苏菲放下“执念”生下孩子的消息,丈夫即使不是怒发如狂,至少也应该是暴跳如雷,然而他却几乎无动于衷。

这不可能,除非……那个孩子就是他的。

这个看似荒谬的猜想一旦涌上特蕾莎的心头,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为什么不久之前丈夫要派人去拜会他的外祖父,为什么执行这项任务的是夏奈尔,为什么夏奈尔突然和玛丽亚关系走得那么近……一切就都有了解释。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身在局中如同雾里看花,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但是一旦抓到其中的关窍,那就一切都好像非常简单,简单到特蕾莎甚至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没早点看出来。

她确实很懊恼,为什么没有在见到苏菲的时候就看破。

但是,懊恼归懊恼,如果真的当时看破了,她又打算怎么样呢?这个问题她却没有想明白。

而且,自己到底能够做什么呢?

一回想起苏菲当时那么自信的样子,虽然没有证据,但是特蕾莎暗自猜测,苏菲当时已经做好了被自己看穿的心理准备。

也就是说,她不怕。

她凭什么不怕?对两个家庭、两个国家犯下如此滔天之罪,她有什么资格如此理直气壮?她难道不知道一切被暴露于世人之前的后果吗?

每当想到这个问题,特蕾莎就忍不住会气血翻涌。

不过即使如此,特蕾莎在丈夫面前还是选择了沉默,也没有把自己心里的猜想透露过其他任何人。

首要的原因是,她没有证据,一切都是她的猜想而已。

当然,这其实也不是什么问题,以她的身份,哪怕没有任何证据,只要把事情说出来,那就天然具有说服力,肯定有人会信。

只要有人信,那么大家彼此印证,很多东西就自然而然会浮出水面。

甚至,哪怕纯属捕风捉影,波拿巴家族的政敌们也会非常开心地笑纳这个“谣言”,然后绘声绘色地把它传播出去,坐实两个人的奸情。

某种意义上,特蕾莎现在就好像掌握着一个开关,只要她心一横,把开关摁下去,丈夫和苏菲都会五雷轰顶,身败名裂。

但问题就在这里,她不愿意面对这样的后果。

她知道,如果身败名裂了,那么也就意味着她和丈夫将会彻底决裂,甚至也许就此以后生死不复相见——这是她无论如何无法接受的。

所以,某种程度上她也是投鼠忌器,她被自己对丈夫那盲目的爱意给绑架住了,以至于明知道两个人犯下了滔天大罪,却还是选择了沉默。

不仅仅是“犯罪”这么简单的事情而已,她出身于哈布斯堡皇室,结果却要眼睁睁地看着肆意妄为的巴伐利亚妖妇,把皇室偷偷换了种,这种痛苦更是在心中难以言说。

虽然特蕾莎一直是个心智坚强甚至有些偏执的女子,但如果一直处于这种心理状态重压之下,恐怕最终还是会被逼疯了吧。

所以,自从猜到了这一切之后,不甘和痛苦一直都在啃噬着她的心,让她比平常更加郁郁寡欢。她一直在纠结到底应该怎么办,不光外表憔悴了不少,内心也随时处在煎熬当中。

这种郁郁寡欢形容憔悴的样子,让所有人都看得清楚明白,只不过大家都以为皇后陛下是因为皇帝的风流韵事而苦恼,没有人觉得奇怪。

既然牵涉到帝后关系,所以大家哪怕觉得皇后陛下可怜,却也没有人敢于多说什么,只有身为“外人”又自认为是“朋友”的普希金看不下去了,在踌躇许久之后,终于借着告别之际,对着艾格隆说出了一番肺腑之言,恳请皇帝对妻子好一点,稍稍收敛点,抚慰她伤痕累累的心。

而这一次,诗人的劝谏起了奇效,再加上艾格隆在满足心愿之后,也处于愧疚感爆棚的状态,于是就有了接下来的猎场之行。

这一趟繁忙但温馨的出巡,夫妻之间仿佛又找回到了新婚时的甜蜜,特蕾莎原本已经几乎被冰封起来的心脏,似乎又重新得到了跃动的活力。

艾格隆肯定没有想到,他在无意中对特蕾莎的讨好,却一锤定音,让她下定决心不再拼个鱼死网破,干脆将错就错下去算了。

当然,为了躲避内心中对“坐视皇室换种”的自我愧疚的煎熬,她还特意找到一个安慰自己的理由:

“如此肆意妄为、惊世骇俗的事,已经在位几十年的老皇帝不可能毫无察觉。既然他当做无事发生,还郑重跟我们所有人承认了孙子的合法身份,那自然就意味着他认可了。

既然他都认可了,那我贸然说出去,让两个皇室、两个国家的关系就此毫无转圜余地,那岂不是坏了大事?”

可想而知,一旦事情公开,蒙受巨大耻辱的哈布斯堡皇室,当然不可能装糊涂了,它必须要报复,并且索要合理的赔偿,甚至可能会因此兵戎相见,而其他列强也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特蕾莎告诉自己,不能为了一个人的仇恨,而掀起又一场腥风血雨。

所以,在找到了心理上的台阶之后,特蕾莎合情合理地说服了自己。

但说服归说服,她心里的恨意却不可能就此消除。

而现在她又没办法找到苏菲撒气,那就只能把这股气倾洒到玛丽亚头上。

所以,借助着新居竣工的事,她主动把玛丽亚叫到了自己的面前,索性直接摊牌,免得这群贱人还继续在自己面前耍弄这种小把戏。

只不过,哪怕已经如此清醒,但当面对玛丽亚“如果当初就瞧出来了,您会怎么样?”的反问,她却又踌躇了。

到底能怎样呢?

斥责她痛骂她?或者囚禁她甚至杀死她?

要么没意义,要么做不到,因为,她不仅仅是孤身一人,她的背后站着一个庇护者。

正在踌躇间,特蕾莎却察觉到了玛丽亚此刻讥讽的视线,她不想在对方面前示弱,于是提起心里头的一股气,冷冷地做出答复。

“对一个拿国家的尊严,妻子的义务,甚至万千人的性命当儿戏的人,难道我不能给她应有的惩罚吗?!”她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呼吸,“纵使尘世的法律没能把她怎么样,但是她这一生已经罪孽难赎,炼狱会给她留一个位置的。”

“也许确实如此吧,不过请容许我提醒您,您的丈夫也会在那里有个好位置,而且说不定是和她挨在一起。”玛丽亚笑嘻嘻地回答。

本来她在特蕾莎面前总有心虚,但是现在扯到了姐姐那里,她的胆气瞬间就壮了,当然这并非是因为姐姐本身的权势有多大,而是因为姐姐在“真正靠山”心里头的分量。

她注视着特蕾莎愈发阴沉的脸色,然后继续说了下去,“说到底,您到底能怎么惩罚她呢?您有皇后的权势,可以把宫廷任何一个人折磨得欲仙欲死,但是只要陛下一发话,您想要整的人就不会有事,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事实很明显,他不会让您得偿所愿的——”

事实确实非常明显,以至于特蕾莎甚至无法去辩驳。

如果当初她看穿了,然后真的动了苏菲,那丈夫一定会去阻止她,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

只是,哪怕是心知肚明的事实,但当玛丽亚顶着和苏菲一样的脸,还一脸得意地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特蕾莎的心脏还是禁不住随之绞痛。

她再一次切齿痛恨这个嘴上如此刁毒的玛丽亚,甚至恨意要比苏菲还要浓烈。

“我要怎么做,轮不到您来指手画脚。您充其量只不过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影子而已,是一个被利用的道具,被玩弄的傀儡,被哄得团团转的棋子,还有什么脸面在皇后面前这么说话?”正因为心里恨极了,所以特蕾莎的话算是结了冰一样,极尽了自己能够想到的最恶毒的话,来斥责这个可恶的女人,“明明身为公主,却居然自甘下贱到这种地步,这确实是我没想到的,为了一桩伤风败德的奸情,您上蹿下跳牵线搭桥,甚至还不惜以身入局!呵,我看您也别去住什么新居了,以后干脆就在这里的狗窝安家得了,毕竟忠犬都不如您这般好用!”

以她的出身和现在的身份,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属实气急败坏了。

果然,听着这番刻毒的咒骂,玛丽亚气得浑身都发抖起来。

因为这实际上也是她心中的隐痛。

特蕾莎的咒骂,也激起了她心中最刻毒的仇恨,她对特蕾莎的恨意完全不比对方少半分。

“难道这一切不是拜您所赐吗?”玛丽亚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回答,“我知道我做了什么,但我更加知道,我很畅快!因为我狠狠地报复了您,让您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去享受从我这儿抢走的东西!一想到这一点,我今晚就能美美地睡一觉了,哈哈哈……”

玛丽亚病态和充满报复欲的笑声,让特蕾莎听起来尤其刺耳。

但是,没等特蕾莎再说什么,玛丽亚突然又重新冷静了下来。

“说起这个,我倒是想了起来,您这么着急火燎地把我赶走,您不该会是怕了吧?”她饶有兴致地问。

“怕?怕您?什么时候怕过?”特蕾莎不屑地笑了起来,然后又斜睨了玛丽亚一眼。“区区一个废物而已,我倒是怕您自己承受不住我的怒火。”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是眼神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而这也就意味着,玛丽亚瞬间想起了自己当初的一生之辱。

此时正在气头上的她,哪里还禁得起这样的挑衅,于是她双目顿时泛红,接着用仇恨的目光瞪着特蕾莎。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您怕两个人当面的情况下,再也无法逃避谁更受重视的现实,您怕您会心碎到受不了……您宁可逃避也不愿意看到这一幕。不是吗?”

说完之后,她又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当中充满了讽刺。

玛丽亚病态和充满报复欲的笑声,让特蕾莎听起来尤其刺耳。

然而,比起愤怒,特蕾莎此刻更多的是迷茫,好像是被人戳中了什么,却又好像是不敢去面对,不敢去承认。

我……我真的是怕这个吗?

我怕去面对苏菲,所以想着要赶紧去把她们都送走?

“有了一个孩子还不够,她以后还想要来?”在沉默许久之后,特蕾莎嘶声问。

“不然呢?”玛丽亚反问。“您什么时候会天真到相信她会是个知道收敛的人?或者说您不敢再去想象这些吗?”

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一点也不在乎了,反正今天她要出完气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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