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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年成

慕容楮问的答案很简单,谢慈点头道:“对,天下有诸国,而诸国的天下都一样,百姓,山田,城池,明月星辰,春夏秋冬,风霜雨雪,什么都一样。”

闻言,慕容楮道:“不是说有的地方终年若春时吗?”

谢慈道:“嗯,就算是这样,天下也是一样的。”

易筐道:“可是我不明白,怎么会有地方终年没有霜雪,这是为什么呢?”

“这是为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或者说,这世上应该没有人知道。”谢慈说。

慕容楮道:“没有霜雪,那也还算一样吗?”

谢慈说:“怎么不算?”

慕容楮问:“怎么算?”

谢慈想了想,道:“我觉得算。”

“所以,为什么?”慕容楮道。

“不知道。”谢慈说。

慕容楮:“······”

易筐道:“谢慈,你是觉得孟子说的对,是不是?”

谢慈道:“是也不是。”

慕容楮和易筐看向谢慈,谢慈道:“行了,我接着讲故事吧。”

看来谢慈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于是两人应声,谢慈接着道:“孟子说五亩宅园,在里面栽桑树,五十岁的人就可以有丝织衣了,鸡,猪,狗等饲养不误,七十岁的老人可以吃,认真地办好学塾,教导孝敬父母,敬爱兄长,须发花白的老人就不会背负着重物走在路上了,七十岁的人有衣,普通百姓饿不着,冻不着,能到这样的地步,却不能统一天下而称王的,是不曾有过的事。”

“这话我明白了。”慕容楮说。

易筐看向慕容楮问:“你明白什么了?”

慕容楮:“你没明白?”

易筐摇头道:“没有。”

慕容楮道:“孟子说的是,能使天下盛世的人,这样的人一定会统一天下,对吧,谢慈。”

谢慈挑了挑眉,道:“倒也不错。”

“这么说,当今皇帝就是孟子说的这样的人了。”易筐道。

谢慈不知道当今皇帝是什么样,所以就点点头道:“对吧。”

慕容楮却道:“当然了,当今天下,四海升平,九州海清河晏,都是因为当今皇帝。”

听此,谢慈问:“朝廷有几百年了?”

慕容楮道:“啊?不知道。”

谢慈没再说什么,易筐道:“什么是海清河晏?”

慕容楮道:“这你都不知道?”

“一定得知道吗?”易筐说。

“当然了!”慕容楮道。

两人说完,谢慈才道:“孟子还说富贵人家让猪狗吃人吃的食物,而不知加以约束,道路旁有饿死的人,却不知开粮仓赈救灾民,百姓死了,就说这不是我的罪过,是年成不好造成的。”

“这种说法和拿着刀杀人,把人杀死后,却说杀人的不是我是刀有什么不同,大王不要归罪于年成,那么,天下的百姓就会前来归顺了,这就是五十步笑百步,孟子和梁惠王说的道理。”

慕容楮认真道:“‘杀人的不是我,是刀’,孟子说的有道理,明明错的是人,却怪在刀,有粮不开仓,百姓死了,却说是年成的罪过,怎么说也不是年成的罪过,而是人的罪过。”

谢慈点头。

易筐道:“这我听明白了,错的是人,不是刀,错的是人,而不是年成,对吧?”

“对。”谢慈道:“年成在天,而粮仓在人,刀为人锻,错也在人。”

慕容楮道:“这也因为善恶。”

易筐道:“怎么说?”

谢慈听着两人认真的说着,慕容楮道:“善良的人不会用刀害人,善良的人也不会不开仓放粮。”

似乎有些道理,易筐道:“好像是这样。”

慕容楮道:“说起善和孟子,我记起了夫子说过的话。”

“什么话?”易筐问。

谢慈也看着慕容楮。

慕容楮道:“夫子说古时候,有个滕文公,滕文公还是太子的时候,到楚国去,途中拜访了孟子,孟子给他讲善良是人的本行的道理,言语不离尧舜。”

易筐道:“尧舜?”

慕容楮应声:“嗯,太子从楚国回来时,又去拜访孟子,孟子问,太子不相信我的话吗,道理都是一致的,成覸jian对齐景公说他是一个男子汉,我也是一个男子汉,我为什么怕他,颜渊说舜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有作为的人也会像他那样,公明仪说文王是我的老师,周公难道会骗我,现在的滕国,疆土也有将近方圆五十里,还可以治理成一个好国家,尚书说如果药不能使人头昏眼花,那病是不会痊愈的。”

说完,慕容楮看向谢慈,问道:“谢慈,你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吗?还有,孟子给滕文公说了什么道理?”

易筐也看向谢慈,谢慈,皱了皱眉,道:“孟子给滕文公说了什么道理,我不知道,但肯定和尧舜有关,至于这些话是什么道理,还是孟子那句话,道理都是一致的,你可以把这些话,和孟子给滕文公讲了道理什么放一起来理解,也可以不放一起来理解。”

“不一起理解?”慕容楮道。

谢慈点头。

慕容楮道:“那怎么理解?”

谢慈道:“你看,成覸说他是男子汉,我也是男子汉,为何怕,这话不好明白吗?都是男子汉,他们都一样,应是齐景公对成覸说的那个人很强大,成覸才说了这样的话,对不对?”

听谢慈这么一说,慕容楮是明白了,不讲孟子和滕文公讲了什么道理,这些话就很容易明白了,慕容楮道:“我明白了。”

易筐这时道:“我没明白。”

慕容楮看向易筐,易筐道:“说齐景公,我明白了,但是其他我没明白。”

谢慈道:“你说的是颜渊?公明仪?尚书?”

易筐道:“嗯,颜渊说舜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有作为的人也会像他那样,还有公明仪说文王是我的老师周公难道会骗我,现在滕国疆土有方圆五十里,可以治理成一个好国家,尚书说药不能使人头昏眼花,病不会痊愈,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就算不和孟子给滕文公讲的道理一起,我也还是不明白。”

谢慈道:“哦,简单,颜渊说的是像他那样的人就会成为像他那样的人,而像舜的人就为成为像舜一样的人,至于公明仪说的,公明仪是文王的弟子,而文王是周公的父亲,公明仪的意思是周公不会骗自己,还有滕国疆土虽然只有五十里,但既然是一个国家,那就可以治理成为一个好国家,而尚书说的,大意应该是,是药皆有三分毒,人不管吃什么药,都会有些不好,但是这些可以算是微不足道。”

慕容楮听了,在旁点头,易筐皱了皱眉,道:“我还是不很明白。”

谢慈道:“什么不明白?”

易筐道:“不知道。”

谢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易筐不说话了。

慕容楮道:“谢慈,你还知道滕文公和孟子的故事吗?”

“故事?倒没有,不过有些事还是知道些的。”

慕容楮就问:“什么事?”

谢慈道:“比如滕文公问孟子有关治理国家的问题。”

易筐道:“滕文公是滕国太子,滕国只有五十里,只有五十里的朝廷,还用问治理国家的问题吗?”

“怎么不能?”谢慈说:“小国也是国。”

易筐道:“那孟子怎么说?”

谢慈道:“孟子说百姓的事情是刻不容缓的,百姓生活的道理是,有固业的人就有固定生活的信心,没有固业的人就没有固定生活的信心,如果没有固定生活的信心,就会无拘无束,胡作非为,无恶不作,等到落罪,然后对他们施以刑罚,这等于是陷害百姓。”

“哪有爱民的国君当政,却陷害民众的,所以贤明的君王必须谦恭俭朴,礼贤下士,向百姓征税有制度。”

“阳虎说过能富贵的人都不仁爱,能仁爱的人都不会富贵,夏朝时每家授田五十亩而实行贡法,商朝时每家授田七十亩而实行助法,周朝时每家授田一百亩而实行彻法,实际上征的税都是十分取一。”

“什么叫彻法,彻就是取之意,助就是凭借之意,龙子说管理土地的税制以助法为最好,而贡法最不好。”

“所谓贡法就是参照几年的收成取一个固定数,不管丰年灾年,都要按照这个确定的税额征税,丰收年成,都是谷物,多征收一些也不算苛,但却并不多收,灾年欠收,每家的收获量甚至还不够第二年耕田的费用,却一定要征足这个额定数。”

“作为百姓父母的国君,即使子民怒目而视,一年到头辛勤劳动,也不足赡养自己的父母,却还要借来凑足租税,致使老弱幼小在荒野濒死,哪里还称得上是百姓的父母。”

听着谢慈讲到这里,易筐和慕容楮还认真的看着谢慈,没有说话。

谢慈道:“你们听明白了吗?”

易筐摇头道:“没有。”

慕容楮道:“我听明白了!助法好!贡法不好!”

谢慈问:“只听明白这些?”

慕容楮道:“还有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闻言,谢慈笑道:“行吧。”

说完,继续道:“还有世代承袭俸禄的制度,滕国早已实行了,诗经有言雨水灌公田和天下之田,只有实行助法才会有公田,周朝也是实行助法。”

“滕文公后来又派人去问关于井田制的问题,孟子就告诉来人说,你的国君特意派你来,你一定要努力,从分清田土的经纬之界着手,经纬之界不正,井田就不会平均,作租税的俸禄就不会公平,所以不仁德的国君和贪官亏吏必然是不重视田土的经纬之界,田土的经纬之界一旦划分正确,怎样分配田土和俸禄就可以轻易议定了。”

慕容楮道:“那滕文公听了孟子的吗?”

谢慈道:“嗯。”

易筐道:“滕文公自己不知道吗?”

“不知道吧。”谢慈说:“不然也不会问孟子,不过也可能知道,想再问问孟子,发现孟子说的和自己认为的一样,可能这样。”

慕容楮道:“有道理。”

易筐道:“你们怎么知道?”

谢慈道:“什么?”

易筐说:“你们怎么知道这些的?”

慕容楮道:“你说孟子?”

易筐道:“我也知道孟子,但是不知道这些。”

慕容楮道:“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易筐说。

“不知道。”慕容楮道。

“我还以为你知道,但是你听明白了?”易筐问。

“嗯,明白了。”慕容楮说:“在京城的时候,夫子也多少说过这样的话。”

易筐说:“你们夫子是什么人?”

慕容楮道:“不知道。”

“哦。”易筐看向谢慈:“谢慈,你也是从学塾听的这些话吗?”

谢慈道:“不是,我是自己看书知道的。”

“自己看书?”易筐惊诧道:“你没去过学塾?”

“当然是去过的,不过因为从小体弱多病,没几年,就待在云梦村没有去学塾了。”谢慈说:“之后就一直看书。”

慕容楮道:“十年寒窗?”

谢慈呆了一下,道:“算是吧。”

说完,谢慈想了想,记忆里的谢甫田,还真可以说是十年寒窗了,不是读书,就是写字,再不然就是昏倒,别说离开云梦村,谢家院子都没离开过,不过人家十年寒窗是为了科举,谢甫田就只是因为打发时间了,毕竟参加科举是不可能的,除了自己的原因之外,最重要的是无法出远门,参加科举的话,就要去京城,对于谢甫田来说,别说京城,半途可能就得飞升了。

慕容楮就道:“那你家肯定有很多书籍吧?书房呢?”

书房?谢慈不知道说什么了,面无表情的看着慕容楮,还书房,谢家这样看起来像是有书房的?真是不知人间疾苦,谢慈道:“不多,也没书房。”

闻言,易筐道:“没有书房?那你的书放在哪里?你知道这么多,看过的书肯定很多。”

慕容楮也道:“是啊。”

谢慈依旧面无表情道:“书不一定得放书房里,我家没有书房,我知道的确实不少,看过的书也不少,但是书看过了就拿去换银子了,没放着。”

听了谢慈的话,易筐和慕容楮看了看,然后发现谢家真的没有书房,再然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随即两人不知道说什么了,过了会儿,慕容楮小心翼翼的看向谢慈,问道:“谢慈,你真的很缺银子吗?”

易筐也看向谢慈,眼里带着几分小心认真的怜悯。

谢慈还是面无表情,倒不能说缺银子,而是有没有银子,谢慈现在是有银子的,想挣银子也可以去挣,不过,看着两个孩子直率认真的担心,谢慈乐了,道:“是,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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