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名
谢慈看着慕容楮和易筐还有虎子,认真道:“我真的不知,你们若去问学塾的夫子,肯定就能知道了。”
虎子道:“我没有去学塾。”
慕容楮道:“学塾在京城。”
易筐道:“学塾这些天关门。”
谢慈不知道说啥,看着他们三人,默了会儿,道:“虎子,你可以去问柳善庆,慕容楮等回了京城学塾再问就行,至于易筐,过些天学塾开门,你不就能问了。”
闻言,虎子道:“可是你都不知道,柳善庆会知道吗?”
谢慈道:“为什么我不知道,柳善庆就不会知道?我不知道的事情,说不定别人肯定知道。”
慕容楮和易筐道:“既然谢慈不知道,便算了。”
谢慈应声。
虎子没有再说什么。
慕容楮道:“那孔子还说了什么?”
谢慈道:“孔子还说反省自己,在原则上不感封内疚,面临灾难,不丧失自己的品德,严寒到来,霜雪降落以后,松柏不凋落,我因此而知道松柏生命力的旺盛,从前齐桓公因出奔莒国而萌生复国称霸之心,晋文公因出亡曹国而萌生复国称霸之心,越王勾践因会稽而萌生复国称霸之心,在陈国和蔡国遇到的困境,对我大慨是幸运吧。”
易筐听了就问:“那孔子是什么心境?”
谢慈摇头道:“我不知道。”
见谢慈说不知道,三人也就不说话了。
谢慈继续道:“最后孔子威严地重薪拿起瑟,子路威武地拿着盾牌,子贡则说自己不知天的高远,地的广大。”
“古代得道的人,困窘时也高兴,显达时也高兴,高兴的不是困窘和显达,如果得到了道,那么困窘和显达都是一样的,就像寒暑风雨交替出现一样,所以许由在颖水之北自得其乐,共伯在共首山逍遥迫遣自得。”
慕容楮道:“困窘时也高兴?显达时也高兴?高兴的不是困窘和显达?这是什么意思?”
虎子道:“我知道。”
“你知道?”慕容楮看向虎子。
虎子说:“这说的是高兴不是因为显达和困窘,而是有比显达和困窘更为高兴的存在。”
慕容楮就问:“那是什么?”
谢慈在旁听着,也没说话。
易筐道:“是啊,是什么?”
虎子道:“心境。”
慕容楮:“心境?”
易筐:“心境?”
虎子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慕容楮就看向谢慈问道:“谢慈,你知道吗?”
谢慈道:“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一直高兴的原因是什么。”
“是什么?”
三人认真的看向谢慈。
谢慈道:“挣银子。”
三人:“······”
慕容楮等人不说话了。
谢慈问:“怎么了?”
慕容楮道:“没什么。”
虎子和易筐也道:“没有。”
谢慈应了声,没再说话。
这时,慕容楮道:“若是京城的夫子也不知道怎么办?谢慈说的那个柳善庆是什么人?也是夫子?还是什么名士?此人在哪里?可在南郡?”
闻言,虎子道:“在南郡,就在云梦村。”
慕容楮道:“什么?”
虎子道:“他也不是什么名士,他是谢慈家邻,那边的院子就是柳家。”
慕容楮不说话了。
易筐笑了会儿,看着书道:“外物不可必,故龙逄诛,比干戮,箕子狂,恶来死,桀纣亡,人主莫不其臣之忠,而忠未必信。”
“故伍员流乎江,苌弘死,其三年而为碧,亲莫不其子之孝,而孝未必,故孝己疑,曾子悲,庄子行於山中,见木长大,枝叶盛茂,伐木者止其旁而弗取。”
慕容楮道:“哎,你不是说只有两篇吗?怎么还有?”
易筐就道:“我看错了。”
慕容楮就不说话了。
易筐道:“问其故,曰无所可用,庄子曰此以不材得终其天年矣,出於山,及邑,舍故人之家,故人喜,具酒,令竖子为杀雁飨之。”
“竖子请曰其一雁能鸣,一雁不能鸣,请奚杀,主人之公曰杀其不能鸣者,明日,弟子问於庄子曰昔者山中之木以不材得终天年,主人之雁以不材死,先生将何以。”
虎子道:“我听到了雁。”
慕容楮道:“我听到了庄子。”
虎子道:“我也听到了。”
谢慈没有说话。
易筐只是继续道:“庄子笑曰周将於材不材之间,材不材之间,似之而非也,故未免乎累,若夫道德则不然,无讶无訾,与时俱化,而无肯专为,以禾为量,而浮游乎万物之祖,物物而不物於物,则胡可得而累,此神农,帝鸿氏之所法。”
“若夫万物之,人之传则不然,成则毁,大则衰,廉则锉,尊则亏,直则骫,合则离,爱则隳,多智则谋,不肖则欺,胡可得而必。”
“牛缺居地,大儒也,下之邯郸,遇盗於耦沙之中,盗求其橐之载,则与之,求其车马,则与之,求其被,则与之,牛缺出而去,盗相谓曰此天下之显人也,今之如此,此必诉我於万乘之主,万乘之主必以国诛我,我必不生,不若相与而杀之,以灭其迹。”
慕容楮问道:“牛缺是什么人?”
虎子道:“不知。”
慕容楮:“谢慈?”
谢慈不言。
慕容楮道:“谢慈?”
谢慈道:“怎么?”
慕容楮道:“牛缺是什么人?”
谢慈道:“不知道。”
见谢慈也不知道,慕容楮便不说话了,只是认真的听着易筐的话:“於是相与趋之,行三十里,及而杀之,此以知故也,孟贲过於河,先其五,船人怒,而以楫虓其头,顾不知其孟贲也。”
“中河,孟贲目而视船人,发植,目裂,鬓,舟中之人尽扬於河,使船人知其孟贲,弗敢直视,涉无先者,又况於之乎,此以不知故也,知与不知,皆不足恃,其惟和调近之,犹未可必,盖有不辨和调者,则和调有不免也。”
虎子道:“我知道孟贲是谁。”
慕容楮:“是谁?”
虎子就告诉了慕容楮。
这边易筐依旧读道:“宋桓司马有宝珠,罪出亡,王使人问珠之所在,曰投之池中,於是竭池而之,无得,鱼死焉,此言祸福之相及也。”
“纣为不善於商,而祸天地,和调何益,张毅好恭,门闾薄聚居众无不趋,舆隶无不敬,以定其,不终其寿,而死,单豹好术,离俗弃尘,不食谷实,不芮温,山林岩堀,以全其生。”
“不尽其年,而虎食之,孔子行道而息,马逸,食之稼,取其马,贡请往说之,毕辞,不听,有鄙人始事孔子者,曰请往说之,因谓人曰子不耕於东海,吾不耕於西海也,吾马何得不食子之禾。”
慕容楮道:“还有孔子啊。”
虎子道:“还有纣王?”
易筐没睬二人。
谢慈也没说话。
两人见此,便也不说话了。
易筐道:“其人大说,相谓曰说亦皆如此其辩也,独如向之人,马而与之,说如此其无方也而犹行,外物岂可必哉。”
“君子之自行也,敬人而不必见敬,敬爱人者,己也,见敬爱者,人也,君子必在己者,不必在人者也,必在己,无不遇矣。”
易筐读完了,看向谢慈,慕容楮和虎子也看向谢慈。
谢慈便道:“这些讲的是外物不可依仗,所以龙逢被杀,比干遇害,箕子装疯,恶来被杀,桀纣遭灭亡,君王没有不希望自己的臣子忠诚的,可是忠诚却不一定让君王信任。”
“所以伍员尸体投江,苌弘被杀,他的血藏了三年化为碧玉,父母没有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孝顺的,可是孝顺却不一定让父母喜爱,所以孝已被怀疑,曾子因遭父母打而悲伤。”
易筐:“君王希望臣子忠诚,但是为何又不信任忠诚的臣子?还有爹娘希望儿子孝顺,那又为何不喜儿子?这是什么道理?我不明白?”
慕容楮道:“我也是。”
虎子道:“是啊。”
谢慈道:“君王希望臣子忠诚,爹娘希望儿子孝顺,臣子忠诚,儿子孝顺,但是不信任又不喜是为何?”
三人道:“为何?”
谢慈道:“因为君王不认为忠诚的臣子忠诚,爹娘不喜的儿子孝顺。”
闻言,三人皱眉,过了会儿,慕容楮道:“我明白了。”
易筐道:“我也明白了。”
虎子也应了声。
谢慈听了便继续说道:“庄子在山里行走,看到一棵树长得很好,枝叶很茂盛,伐树的人停在树旁却不伐它,问他是什么缘故,他说没有什么用,庄子说这棵树因为不成材而得以终其天年了。”
“从山里出来,到了村子里,住在老友家里,老友很高兴,准备酒,让仆人杀鹅款待他,仆人请示说一只鹅能鸣,一只鹅不能鸣,请问杀哪一只。”
“主人的父亲说杀那只不能鸣的,第二天,学生向庄子问道,昨天山里的树因为不成材而得以终其天年,主人的鹅因为不成材而被杀,先生您将在成材与不成材达两者同于哪一边呢。”
慕容楮也道:“是啊。”
虎子道:“庄子怎么说?”
易筐也看向谢慈。
谢慈道:“庄子笑着说我将于成材与不成材之间,成材与不成材,似乎是好,其实不是,所以也不能免于祸害。”
“至于达到了真道,就不是这样了,没有惊讶,以顺应自然为准则,游于虚无之境,主宰外物而不为外物所主宰,那又怎可能遭祸,这就是神农,帝鸿氏所取法的准则。”
“至于万物相传之道,就与此不一样了,成功了就会毁坏,强大了就会衰微,锋利了就会缺损,尊崇了就会亏损,聚了就会离散,有得有失,智谋多就会有算计,不贤德就会有欺悔,这些怎可依仗。”
听了谢慈讲的,慕容楮想了想,认真道:“有道理,但是为何这样呢?为何有得就有失,有聚就有离?”
易筐皱眉道:“没有得不失吗?”
虎子道:“是啊,为何?”
谢慈笑道:“我也想知道为何啊。”
三人没再说话。
谢慈道:“牛缺居于地,是个知识渊博的儒者,他到邯郸去,在渭水一带遇盗贼,盗贼要他布袋里装的财物,他给了他们,要他的车马,他给了他们。”
“牛缺步行走了以后,盗贼们相互说道这是个天下杰出的人,我们这样,他一定要向大国君王诉说我们的不好,大国君王一定会用朝廷的力量讨伐我们,我们一定不能活命,不如把他杀了。”
“于是那些人就找到牛缺,把他杀了,这是因为牛缺让盗贼知道了他是贤人的缘故。”
易筐皱眉道:“只是因为知道他是贤人的缘故?”
谢慈没说什么,虎子点头道:“对。”
慕容楮道:“这些盗贼的担心不无道理。”
易筐听着两人的话,不高兴的道:“可是他们不是好人。”
慕容楮道:“我们也这么认为啊。”
易筐便不再言语。
谢慈未言,继续道:“孟贲渡河,抢在队伍前边登了船,船工很生气,用桨敲他的头,不知道他是孟贲,到了河间,孟贲瞪大了眼睛看着船工,船上的人躲开,落到了河里。”
“假使船工知道他是孟贲,连正眼看他都不敢,也没有人敢在他之前渡河,更何况打他,这是因为孟贲没有让船工知道自己是孟贲的缘故。”
慕容楮和易筐还有虎子听了没有说话。
谢慈道:“让人知道与不让人知道,都不足以依,大概只有和调才近于免除患难,但还是不足以依,这是因为有不能辩识和调的,那么和调仍然不能免于患难,宋国的桓魅有宝珠,他犯了罪逃亡在外,朱景公派人问他宝珠在哪里。”
“他说把它扔到池塘里了,于是到池塘来寻找宝珠,没有找到,鱼却因此都死了,这表明祸和福是相互依存的,纣在商朝不善,祸患满天地,和调又有什么用。”
易筐道:“福祸依存?”
谢慈点头。
慕容楮道:“可这又是为何呢?”
虎子道:“对啊。”
谢慈道:“算命的可能知道。”
三人听此道:“真的?”
谢慈道:“我也不知道。”
三人不高兴了。
谢慈便没再说什么,只是接着道:“张毅喜欢恭敬待人,经过门,帷帘及人聚集无不快步走过,对待仆人也没有不尊敬的,以便使平安。”
“但是他的寿命却不长,单豹喜欢道术,超尘离俗,不食五谷,住在山林,以保自己生命,可是却不能终其天年,被老虎杀了。”
闻言,易筐就道:“这是因为什么呢?”
慕容楮道:“是啊,为何?若是算命的也不知呢?还有算命的不知,那道士可知?”
虎子道:“谢慈,你说过,世间万事皆有原由,那这些的原由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