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后悔吗？
骂完朱红凤，朱江蕙哭得十分伤心，如同一个刚刚失去女儿的母亲，激动得几乎背过气去。
朱小玲也蹲跪下来，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奶奶，你冷静一点，医生说了你不可以激动。奶奶，见姑姑一面一直是你的心愿，现在见着了，你应该高兴才是。”
“我的女儿已经死了，我怎么能高兴得起来？”朱江蕙望向孙女，紧紧抓着她的手，不再多朱红凤：“小玲，我们走，回去。她不是我的女儿，不是。”
“妈……”母亲不认她，对朱红凤而言堪比千刀万剐。
朱红凤想去握母亲的手，朱江蕙十分抗拒：“别碰我。你说，你这些年手上又沾了多少血？”
朱江蕙老了，吼声并不大，可对朱红凤而言却是如雷轰鸣，震颤着她的灵魂。
怔忡着脑中闪过一幕幕，这些年她手上确实沾了无辜的人。
她不再是那个单纯天真，可以用正义感不顾一切去保护弱小的正直女孩了。她杀了人，背负着几条人命，她每天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是的，自从逃逸的那天起，她的人生观就开始扭曲了。
她眼里的善恶，是她主观的善恶。比如这
次派来她杀人的人，尽管他要她杀人，可她觉得他是善良的。
王芳容确实没有亲手杀过人，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赵晓明就是她害死的。是她嗜赌成性，时不时找儿子要钱。
赵晓明只要不给，她就哭天抢地，闹得全家不得安宁。
她胆小的媳妇有好几次被逼得走投无路，差点自杀，难道，这不是恶？
天苑山庄的塌方跟南宫宸全然无关吗？他手上就没有沾到血？
不，这世上有太多太多杀人于无形而不用偿命的人了。
“朱红凤，我问你一句，这些年你可有后悔过？”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朱江蕙，最后一问。
“我后悔杀了宝宝，李为民该死，他的父母也在利用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该死的。我最遗憾的是，没有杀了汪小非那小贱人。”说着说着朱红凤眼中迸出嗜血的光。
“你……”见她死不悔改，还想继续错下去。朱江蕙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直翻白眼。南宫宸大声喝：“快叫医生来，快。”
保镖匆匆打开电梯，叫医生上来。
场面有些混乱，朱红凤愣愣站在远处，不敢靠近。她是怎么了？怎么连母亲都不理解
她？她不是口口声声说心疼她吗？
既然渣男贱女该死，她为什么要后悔？
朱小玲忙着帮朱江蕙顺气，哽咽着声音一句句唤着：“奶奶，奶奶，你别吓我，你千万不能有事，奶奶……”
朱江蕙一口气上不来，医生忙将她送入抢救室。
当抢救室的灯亮起，朱红凤惴惴不安守在门边。受伤的手鲜血已经凝固，刀仍没有拔下，可她丝毫不觉得痛，更没有半分想要包扎的打算。
朱小玲紧张地直落泪，双手合十，默默求告各路神灵，保佑奶奶平安无事。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任由凝重化成一把尖刀，扎入每个人心上。
突然，朱红凤疯了似的，喃喃自语：“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妈妈不是很理解我吗？她为什么要我后悔？为什么？”
朱小玲哭着跑到朱红凤跟前：“姑姑，你现在都不能理解奶奶的用意了吗？她只是要你放下怨恨，坦然面对内心。她始终相信你是仍是那个正直善良的女孩子，她喜欢当时的你，她不想你变成一个泯灭良知的魔鬼。”
“泯灭良知的魔鬼”这几个深深震撼了朱红凤，不知哪来的一阵风，入骨
冰寒。她双手紧紧环住自己，仍是冷得连牙齿都在打颤。
朱小玲的话一遍遍在她脑海里回响，她泯灭良知了吗？
对，母亲说得对，在她朝李为民的父母举起菜刀的时候，她就泯灭的人性，没了良知。所以，她最后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掐死了。
她说过要随他们而去的，可她贪生怕死啊，她做不到。她对别人可以很狠，却对自己下不了手。
朱小玲见状上前一步，将朱江蕙的外套给她披上：“姑姑，你很冷吗？”
朱红凤侧头，看着十几年不见的女孩。她逃逸时，她才两岁吧，都长这么大了，长得这么好。善良，正直，有孝心。
“你不怕我吗？”朱红凤哑着声音问。
“不怕。”朱小玲没有犹豫，回答得很干脆。
“为什么？我只是连自己亲生儿子都杀的魔鬼。”说着，朱红凤笑了起来。褪去了戾气的笑容，浓浓的苦涩。
朱小玲羞涩一笑：“虽然姑姑离开的时候，我还小，不懂事。可家里有你抱着我的照片，你笑得那样亲切，眼睛里全是对我宠爱，我相信姑姑是个很顾念亲情的人。小时候我也遭遇过许多白眼，甚至小伙伴
们都不和我玩。他们说，我有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姑姑，他们怕我也一样。我很委曲，回家哭得很伤心。爸爸给我讲了许多关于你的事，虽然妈妈因你而离开，爸爸却对你没有一丝一毫怨恨。爸爸总说你的好，说我们是一家人，应该甘苦与共。他也自责未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及时发现。以至于后果酿成这么可怕的后果。”
朱小玲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她眼神清澈，字里行间真的没有一丝怨恨。只有长辈教给她的宽厚和善良。
她的成长环境并不比她好，同是单亲家庭，甚至生活在她的阴影下。可她长得很好，没有扭曲的三观，有一颗感恩的心。
这一刻朱红凤双膝一软，滑坐在地上，双眼瞪如铜铃，直勾勾看着前方。像在透过虚空，看向自己的前世今生。
所经历的一幕一幕如幻灯片般闪过，尤其是她杀人的那一段，更是重复循环，不会停止。
“姑姑，姑姑……你怎么了？姑姑。”朱小玲拍着朱红凤的肩，一遍遍唤着。
“南宫总裁，求求你，能不能让人先给我姑姑包扎下伤口？”朱小玲望向一直沉默的南宫宸，开口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