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四次相亲3
她笑道:因为横波是为了自己而活,只为自己活,活成了她自己,一个独一无二的顾横波。
他一时语塞。
她以为他被折服了,接着说道:那个陈圆圆算是个传奇。可是她的一切,都是身不由主。就连最后的死也是。她能不死吗?
你觉得,她要真是不投湖,会是个什么下场?
他想了想,道:大概和郑芝龙的日本太太一个下场。满清贵族对待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向来心狠手辣,手段极其歹毒。
被处决的郑芝龙,死的不明不白的孙可望,还有他们惨死的家属。
她笑道:对啊。所以,陈圆圆这个奇女子是要打折扣的。她的一切传说,都是依附在别人身上的。从这点来说,顾横波比她独立。
他笑道:这倒是。我就不知道顾横波老公姓什么。
她说道:柳如是的传说,多半也是被夸大了。南明灭亡的时候,钱谦益怕水凉,不自杀。柳如是不怕凉为什么没死?一个人铁了心要殉国,难道是能被永远阻止的吗?
至于说这两口子后来暗中支持反清复明的活动。依我看就是政治投机。她们看起来像是为了反清复明,实际上品格不比横波夫妇更高贵。
古话说的好,忠臣不事二主,好女不嫁二夫。这两口子已经当了冯道,还暗中出卖新主。可见人品也高不到哪里去,还不如安心当满洲家奴的横波夫妇。至少横波夫妇没有反叛过任何一任主子,每一次都是主子被灭了才投降的。投降之后就忠心事主。
他心想:依你的观点,八艳之首该是一条有奶就是娘的癞皮狗。
不过,想归想,他嘴上可没这么说。
他淡淡地说道:你的观点还是蛮新颖的。
她以为这是在夸她,就接着说道:那个李香兰的真实经历和书里不一样吧?她或许真的是把自己献祭给了爱情。
但是爱情没有响应她的虔诚。在这一点上,横波夫人是得到了丈夫百分百的宠爱。她不是正妻,却得到了丈夫超越正妻的待遇。
就连清廷都给了她一品诰命夫人的头衔,这等于是当时的执政政府正式以官方身份承认了她的家庭地位。
他心道:一个自称继承了明朝,自称继承了华夏文明,自称天下正朔的政权,居然给一个靠无视礼法,艳名远播立足世间的倡优,颁发了一个一品诰命夫人的正式任命。
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笑话,就像是一场满清政权自己抹黑自己的行为艺术!
试想,一个自认是合法政权的朝廷把原本只能
颁发给勋贵夫人,或者贞洁烈女的最高荣誉,轻易给了一个作为三姓家奴老婆的青楼女子。
可以说,这是一品诰命夫人这个词被发明以来,遇到的最大尴尬!
他笑了笑,说道:她确实是有清一代,爵位最高的青楼女子。
她说道:对啊。这就最能说明问题了啊。证明她站到了她那个行业的顶点。
她顿了顿道:再说那个马湘兰。她姿色平庸。既然叫八艳,就必须是容貌艳丽的。我觉得,这个人最多算个才女,不能算八艳之一。
他哑然失笑,心道:马湘兰泉下有知,恐怕要感谢那只变成你祖先的猴子。感谢一千遍,一万遍。
你以为她愿意被人叫成八艳之一?莫非,你还真以为秦淮八艳是什么美誉了吗?
马湘兰恐怕终其一生,都在懊恼她自己的不堪经历。如果不是出身秦楼楚馆,她或许可以在文学上和李清照之流一较高下的。
可惜,她是青楼女子,只能被人们列在秦淮八艳里。这是她个人的悲哀。
他说道:马湘兰诗,画都很好。
她说道:横波夫人画的也不错。最主要长得比马湘兰好看。属于才貌双全的。
还有那个玉京道姑。你为什么总说她知恩图报呢?
他认真道:她为了给恩人祈福,用自己舌尖的血写了一整整本经书。
这本书大概写了有两年。
也就是说,在长达两年的时间里,她经常咬破舌头,忍着疼痛用血写经。
这很定是一种迷信。
但是,就她的这种觉得自己无以为报,用自残来换取恩人福报的做法。
不是很令人肃然起敬的吗?
她破不以为然,说道:她恐怕是觉得那个人太老了,不想以身回报,就换了这个法子吧?
而且,她这算是一种痴吧?横波比她洒脱多了。
他心道:对。是洒脱。顾横波为了仨瓜俩枣,去败坏道学先生的声誉,确实是太洒脱了。
他说道:在佛教教义里,痴确实是一种毒。只是不知道执着于打坐,参禅,算不算痴。
她笑道:没准算的。
他笑道:你觉得寇白门差在哪里呢?
她道:差在不能从一而终。
他逗她道:秦淮八艳都不算是从一而终吧?
她道:横波夫人跟了她丈夫以后,就没再跟过别人。
他道:寇白门是因为要被自己的丈夫卖掉,才从操就业的。
尽管如此,她
还是救了这个负心汉。她也因此成了文人墨客诗文里的侠女。
她笑着打断他,说道:你对寇白门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他略一思考,说道:是两件事。一件,她为了救负心汉重新跳进火坑。救出丈夫后,她又洒脱的飘然而去。这份豪情,义气很像是唐代传奇里的侠客。另一件,她在场秦淮河畔,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婚礼。实际上,仅凭这场奢华无双的婚礼,她就可以跻身到秦淮河的传奇人物之列。
她笑道:那你觉得,她过得比顾横波好吗?
他很干脆地说道:不好。
她道:对啊。顾横波有完整的家庭,有丰厚的家产,有朝廷的爵位,有衣食无忧的生活,有众多低三下四的奴仆。这个寇白门呢?救了丈夫之后,负气回到秦淮河,重操旧业,直到上年纪,被一个年轻的负心汉气死。
从对生命的享受这个角度来看,寇白门就算是能在诗文里当一千年女侠,也是完败给顾横波了。
毕竟诗歌是给别人看的,生活是自己的啊。
话说到这里,他对她有点儿改观。本以为她说秦淮文化是出于无知,没想到她是有自己独特的见解。
不过,他能接受一个只顾自己享受,不顾及世俗观念的当代顾横波吗?
他还没想明白,就被对方的一句话说懵了。
彻彻底底懵了。
她说道:我有时候梦到自己身出秦淮河畔,自己就是那秦淮河上船里的人。
他心道:这人怕是把八艳当成那个时代的演员了吧?
非常有可能,这人根本没理解,到底什么是秦淮河,还有秦淮八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