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宛西攻略之二 宛南风云（3）

无论如何，龙十三看到了一个机会。一个在九边边军以及围攻登州的人马尚未抵达南阳府之前便将河南、湖广的官军大幅削弱的机会。自己必须有所行动。眼下摆在他眼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是着眼于淅川县，与郧阳巡抚麾下的人马决一死战，然后拿下淅川县城。二是在南阳府城南部某地与来自襄阳府的人马打一场大仗，伺机拿下襄阳府城北面的樊城。在他以前的打算中，为了不惊动南直隶的人马，樊城的顺位是最后的, 但眼下来看，由于汉水航运之便，来自南直隶、江西、湖广的人马可以方便地利用水师将军队经长江、汉水运到南阳府来。于是，后者的影响实际上还大一些。至于郧阳府的人马，由于其一直以来防御的是熊耳山、武当山的流民，人马并不多, 实际上是可以往后放一放的。何况, 此时老回回、革里眼部已经抵达西坪镇，依着这两人的尿性, 有极大的概率是不会按照之前的约定东进到南阳府与龙十三搭伙的，而是会在西坪镇观望。一旦龙十三再次击败官军，特别是来自郧阳府的官军，他们肯定会继续南下，乘虚拿下郧阳府！若是龙十三败了，想必他面临的敌人势力也很强大，他们更是不会来到东面的大平原了，藏在山中悠哉乐哉才是正经。但对于龙十三来说，由于老回回、革里眼的人马存在，对于郧阳府的官军也是一种牵制，在此之前自己就能腾出手来与来自襄阳府的人马大战一场！但由于其不会在野外与自己浪战，自己就必须拿下某一城池！按照目前的迹象来看，那就是新野县了！如果围住新野县，吸引枣阳县的白旺部、襄阳府城剩余的人马前来救援那就好了。几日后，正在围攻宁乡县城的李信接到了龙十三的命令，让其尽快回到南阳府城。等李信一到，龙十三亲自带着第一旅南下了。他是在一个漆黑如墨的夜晚沿着白河东岸南下的。当夜, 他让军队以急行军速度挺进, 一个晚上抵达了新野县！新野县，县衙。面对突然围上来的贼军，新野县令以及刚刚通过水路过来的襄阳府客军、四川重庆总兵秦良玉的儿子马祥麟与其妻张凤仪大吃一惊！马祥麟，三十余岁，生得身材高大，仪表不凡，曾在辽东拼杀，因极为骁勇，人送外号“石柱赵子龙”。马祥麟眼下是石柱副将，而他的夫人张凤仪也是一员武将，身上还有参将的职衔，加上他的老母秦良玉，可谓满门将星闪耀。而在马祥麟的下首坐着一位年约十七八的少年将领，正是马祥麟、张凤仪的长子马万年，由于秦良玉的功绩以及今上的偏爱，原本是把总的马万年身上还多了一个“世镇重庆府锦衣卫百户”的职位。在张凤仪的下首则坐着一位同样年轻的少年，这位少年一副文官打扮，正是马万

年的同胞弟弟马万春, 与马万年不同，马祥麟准备让此子从文, 在京城见过皇帝后，以前只是一个石柱县廪生的马万春已经有了“赐举人出身”的身份。既然生长在这样的家庭，马万春显然也是文武全才，但眼下他却以石柱营参将府幕僚的身份在协助他祖母、父亲打理后勤辎重事宜。马祥麟麾下有一千五百步骑，当然了，作为重庆府石柱县的兵马，他手里并没有多少骑兵，只有一百家丁，座下的战马也多是南方的小马，用来骑乘是可以的，用来打仗那纯属想多了。新野县的县令也是一位花钱获得了“赐举人”出身的老童生，他是浙江人，来到这里显然是为了将花出去的钱捞回来的，若是放在平时，不出三年，他不但能收回成本，回到浙江乡下后不仅能添置一套大宅，还可以在城里购买几个铺子。但眼下却......故此，当流贼突然来到南阳府后，这名县令都是在惊惧中渡过的，不过在堪堪渡过了惊惧的时光后，他立即就有了生财之道。“办团练！”当然了，他是不会真正费心思来经办这个团练的，他是为了捞钱。于是，他打着“助饷”的旗号在县城内外大肆逼捐，很是压榨了一笔钱财，不过眼下团练的毛也无一根，大部分钱财已经被他通过水路秘密运回去了。于是，他的本钱就回来了，剩下来的事情就听天由命了，对于他来说，由于已经有了举人的身份，实际上他已经赚到了，若是这一次能击退贼寇，再过几年，每一年都是他的利润年。若是城池不幸被攻陷，他也做好了“与城同在”的打算，那样一来，作为文官，朝廷很快就会得到这个消息，然后就会嘉奖他的家眷。妥妥的“牺牲我一个，幸福一家子”。假若流贼很快被扑灭，他就大赚了。于是，得知贼寇突然来到县城附近，他倒是爽快，大大方方将县衙让了出来，自己搬到了城中的私宅。故此，实际上新野县城的安危全系于马祥麟夫妇一身。“水路还在吗？”马祥麟看向他的次子马万春，新野县城的西门就是码头，还是紧挨着码头的，为了加强防御，县城靠近白河的两个角在最初修建的时候都极力贴近河堤，为的就是避免可能的敌人将城池围死。“还在”，马万春答道。“那还等什么，立即派出快船，通知襄阳府的唐知府、黎游击”他嘴里的唐知府是如今襄阳府的知府唐显悦，黎游击则是游击将军黎民安。当然了，他作为客军能够北上，还是得到了郧阳巡抚蒋允仪的命令，否则他也是不敢这么做的。马万春出去后，张凤仪说道：“接下来呢？”“夫人的意思......”“这股贼寇非同一般，还是紧守城池为上”“可是彼等在路过矿业城的时候轻易就拿下了此城，还有附近三个小城，据说是用火药炸开了城

墙，他既然能炸开矿业城，就能炸开新野县城！”“......”“父亲”，只见马万年说道，“矿业城没有护城河，而新野县城却有，贼寇想要抵近县城也不容易吧”张凤仪说道：“就怕贼子不顾周边乡下百姓生死，驱赶彼等前来填沟壑，然后......”马祥麟瞪了她一眼，“夫人这是怎么了？难道就没查看兵部下发的剿匪汇要？这股流贼与普通流贼不同，颇懂得邀买人心，从未驱使过百姓攻城，彼等麾下有遮护严实，可避檑木滚石的大车抵近城墙”“有了此物，就能好整以暇地装载土石前来填埋护城河，眼下尚未到春季，护城河河水很浅，不到一丈，若是只填埋一段，半日工夫就能办到......”“那......”“光凭郧阳巡抚麾下的人马是抵挡不住这股贼寇的”“可惜南直隶的人马想要过来必须通过朝廷、南京兵部的许可，这一去二来估计整个南阳府......”“夫君”，只见张凤仪似乎想到了什么，“贼寇突然来到县城附近，而按照县令的说法，白河两岸都密密匝匝住着大量的人家，而县城在夜间并未接到警讯，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马祥麟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夫人的意思是......”“是的，贼寇肯定是不眠不休在晚间进行了强行军才抵达了这里，眼下，正是最为疲累的时候！”马祥麟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不过很快就黯淡下来。“贼寇骑兵众多，若是一人双马，中途又喂了食水的话，并不会折损战力多少”“夫君，这是我等唯一的机会，若是彼等故技重施，突然炸毁某一座城门，又用骑兵四处封锁，我石柱马家就绝后了!”此话一出，今年三十七岁的马祥麟也是面色一变——他膝下只有两个儿子，虽然两个儿子已经成婚，但尚无男丁诞生。“也罢”半晌，马祥麟下定了决心。“我带一千人马出城迎战，若是不利会尽快回到城里的”“还是我去吧”，张凤仪说道，“你是一军之主，岂能轻易涉险？”马万年一见赶紧跪了下来。“还是由孩儿出战吧，有三百弩兵、七百白杆兵，还有我石柱特制的藤牌，虽然不见得能战胜贼寇，但全身而退还是做得到的”“不”马祥麟摇了摇头，“此战至为关键，还是由我亲自出战吧，一旦不利，你等不用管我，紧守城池就是了，然后责令县尊尽快抽调青壮上墙守城”......马祥麟等猜得不错。在不眠不休奔行了一夜后，龙十三的第一旅正处于最疲劳的时候，何况，他的骑兵也没有一人双马，此时若是敌人主动前来挑战，还真是一个大的考验。不过，像这种连夜行军的事情，在小强旅的操典里也有说明。“分作三部，一部突前，以急行军速度前进，一部稍缓，小跑前进，一部最缓，以快步行走方式前

进，每三十里轮换一次”于是，虽然非常疲累，但实际上并不都是在以急行军的速度前进，但无论如何一夜奔行百里后都是极为疲累的时候。龙十三之前考虑到了这一点，在行军的过程中，他只让骑兵与长枪兵之间在轮换，而让火铳兵、炮兵一直在以最低的速度在行进。也就是说，如果说还有那支部队还有战斗力的话，就非火铳兵、炮兵莫属。他的考虑是，“无论是骑兵，还是长枪兵，最终还是要贴身肉搏，只有火铳兵，虽然也很疲累，但毕竟是隔着距离射击敌人，又是聚在一起射击，只要举得动火铳，就能起到效果”当然了，他手下的一百亲卫队是有双骑的，算是相对有战斗力的一支人马了。如果敌人真的出来了，他只能亲自上场，然后出动火铳兵、炮兵了。按照他的想法，凭着自己的威名，敌人多半是不敢出来的。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