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漏网之鱼
宴瑟没拔掉手上的短刃,这时候抽出来,只会让她的痛苦更甚。她稳着,勉强能做到让那刃柄不左右晃动,撕拉她的伤口。
她在前面引路,余光向鼠千役手中扫去。
此时街上的人都被劝回家中,空荡荡一片。
宴瑟额上青筋凸起,豆大的汗滴刷刷往下坠,落在地面上:“我让你走,什么时候能把人还给我?”
鼠千役声音里还带着怀疑,他之前进那个院子时,本看到的是个精壮的男子,吸他的阳寿更有效果。
他还不想错过这个机会,私下找着那个男人的踪迹。
容项抖若筛糠,趁着他们已经出了小院,扔下用来遮挡的簸箕,弯着腰就要从一条小道越过去,他怕极了。
他发誓,这个鬼地方,他一辈子都不会再来。
但……他明明听到的声音是从左边传过来的,一出去,却直接在巷尾撞了个正着,他在跑路的时候被划开了一道血口子,痛得呲牙咧嘴。
容项拔腿就跑。
宴瑟只注意着鼠千役,被戳穿的手背淌着血,顺着刃背,在地上留下一条血点组成的深红痕迹。
“我出了这城,就把人还你。”鼠千役看着对面的人脸色愈发地差,警惕心逐渐消减。
但他让他们的人离远了,谁知道是不是还有更大的圈套,他还没放人,右手已时刻做好将这个凡人阳寿吸尽的准备。
宴瑟心中默念着,三步、两步、一步……
离城墙就差十步之遥,再出一寸,就要彻底失去机会。
“起阵!”
她和成铭密一应即合,这么多年的师兄妹默契十足。
黄亮的符文四起,瞬间刺痛鼠千役的双眼,只要没人帮他,她们就能成功。
鼠千役松开的手眼看就要重新握上翠生的头盖骨。
时间短暂,她没抽出短刃,而是在其身后一击,将这短刃以强烈的力道推出,径直将其推进对方的丹田中。
“啊!”
一声惨叫。
鼠千役似乎没想到她会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妖丹受损,被她劈去了三分之一。
他要还手,宴瑟眉头一蹙,猛地将短刃抽出,滚烫的血液像泼洒在墙壁上,像上了层漆,不规则状。
鼠千役手里早已经将翠生扔开,抛出了十步之远。
丹田被掏,让他来不及反应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吐出一口血:“你这只手也该废了!”
一掌落在宴瑟那只被短刃横穿两次的手上,她闷哼了声,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像张白纸,单薄的身影像秋日缓缓飘落的银杏叶,但坚毅的眼神却始终未变。
“一只手换你一条命,难道不值得吗?”
她讽刺地勾勾唇角,染血的短刃被她重新提起来。
鼠千役化回原形,宽大的黑袍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一只硕大的老鼠自西街而逃。
布阵的人不可能来助她,但在阵中对方的修为被困,她站定脚,提刃而上。
溅着血的短刃已透不出光来,可想而知,她此刻身上都是血渍,狼狈地紧。手上的痛,让她倒吸了几口气。
鼠千役就在不远处!
“焚火,破!”
她半滴血也不敢多浪费,凌空画符,将其打出。
哄地一声后,一只毛发油亮的硕鼠现在眼前,鼠目死死地盯在她身上,眼见逃不出,迎头就朝着她扑来。
她劈刀斩下一条鼠尾,但对方那坚硬的板牙再次咬在她伤口上。
鼠千役用尽最后一息,将鼠毒汇聚在牙尖,全部咬入她的伤口里,砰然掉地。
一场恶战,地上仅剩了只鼠尸。
凌于半空,黄亮的符文渐失光彩。
阵法不需要了,成铭密远远地就瞧见她血肉模糊的右手,踏空而来,一把扶住她:“师妹!你这是抱了同归于尽的想法!”
她说话都困难:“还好。”
这处住了许多人家,他们刚才看着这修士将那鼠妖制服,可谓是惊险可叹!鼠妖终于死了!可喜可贺!
“去看看翠生吧。”宴瑟摆摆手,挺着走了几步,眼前一黑,像断线之筝,忽而落地。
……
“该死!总有一日,我会加倍奉还!”
鼠千役看着自己的肉身失去生息,面目狰狞,他如今寄居在这个凡人的身体里,吞噬了其灵魂。
其他的百姓都提前拿了符咒,他根本没机会上身。
但这里却有个漏网之鱼,谁也没注意到这个瑟瑟发抖的男人,还把他手里的人质推出去挡刀。
一个窝囊废。
是天在助他!
鼠千役对自己的鼠毒极自信,那个女人就等着毒素蔓延上身,全身溃烂而死!
他满怀怨恨地看着宴瑟倒地的身影,终究是他们棋差一招,他的魂魄虽受损,但只要多吞些人的阳寿,就能恢复。
对!恢复!堂溪燿提出的条件,该答复了!
自己给他温养镇神珠,他怎么也该付出点东西。
鼠千役犹豫了阵,在众人都齐欢呼的热闹中,过街之鼠,人人喊打,从巷尾仓皇逃走。
他找到堂溪燿的时候,却连门都进不去,而且,这些魔兵只看他一眼,竟全是杀意。
“我是鼠千役!我要见你们尊主!”
他赶忙报上身份,怕其错杀,他的妖丹被毁了,此时就是个普通凡人。
但堂溪燿手里有让他重新塑丹的东西,他满怀期望地来此。
“鼠千役?”守门的魔兵看他两眼:“你怎么证明?”
阿善此时正满院子地找崆九,这段时间都没人陪他玩,从前厅一溜烟的跑了过去。
鼠千役忙指:“小主子!”
阿善迷糊地往这头看了两眼,他认得这个人,还有侍女姐姐告诉他,这才是他的亲爹爹。
怀着小孩子的好奇,阿善往门口走了两步。
崆九告诉他,只要他不出这个院子,就是安全的,那他就站在门里跟这个男人说话。
“你叫我?”阿善闪着两个葡萄眼,语气已经从软糯变为略有些早熟的少年音。
“我想找你爹,麻烦你帮我说一声。”鼠千役打着哈哈,他死里逃生,如今什么事都做得来。
阿善捏响手里的魄珠,这是爹爹做给他的。
堂溪燿很快出现,披着一头乌发,冷声道;“什么事?”
“是我,鼠千役。”
堂溪燿眸中浮起一丝冷笑:“看来,她能力不济。”
鼠千役:“那你答应我的事?”
“我还会反悔不成?你既进了这身体,我能让你永远用着。”堂溪燿对这种鼠辈,有用则用,无用则杀,从不费什么心思。
“这话当真?”鼠千役没想到堂溪燿这么大方,惊诧道。
他毕竟不是这身体的主人,这具身体很快会烂掉,夺舍也要对方有修为才行。
“这个孩子……”堂溪燿看向阿善:“你带去上京,其余的,自会有人接应。”
阿善字字都听得清楚,眼里很快填满泪水:“爹爹,你不要阿善了吗?”
“等你大了,我自会来看你。”
凡人的寿命极短,但他没想过让阿善如他这般修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