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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王侯

翌日一早,厉埏川换了身干净衣服,送尚洛秋和萧启靖入宫。

尚洛秋在北骊蛰伏多年,很少露面,曾经风靡一时的五绝渐渐销声匿迹,除了十多年前冯千石战死,韩从忠被俘,巫衣寒归隐,其余三位再无消息。

大虞开疆阔土,将北骊中曲西启易东收入囊中,南疆地域辽阔,隔着群山与大虞断开联系,大虞跟南疆交际不深,很多年相安无事,巫衣寒是南疆最有名的医师,当年位列五绝,却不知何种原因归隐,至今未出世。

尚洛秋当年跟着厉埏川回北骊,出谋划策,将厉埏川培养成了年少便能独当一面的人。这些年他对外称病,仍仔仔细细替厉埏川打点北骊的一切,这是他看着厉埏川收复的地方,也是厉埏川父亲长眠的地方。

厉埏川和萧启靖名声大震,但尚洛秋却逐渐不被人所知,他隐匿在北骊的草原和高山里,时时不见,却又时时存在。

只有厉埏川记得,尚洛秋把他从尸山血海里背出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对他说的那些话又是出于哪种心情。

厉埏川望着尚洛秋的背影,红了眼睛。

韩从忠掬了捧水湿了面,擦干净了,说:“尚洛秋入都了。”

周聿择菜的手一顿,他往衣服上抹着手上的水,给韩从忠倒了一杯茶,说:“他也算是我们几个中混得比较好的了。”

“好什么?”韩从忠接过杯子,说:“初世羽一天到晚不作妖心里头就不舒坦。尚洛秋在北骊待的好好的,来这里干嘛,还不是为了厉埏川。”

“厉埏川功高盖主,初世羽忌惮也是应该的。”周聿又继续搓着白菜上的泥,洗干净了放在菜篓里,抬头说:“不过他们来了,就肯定没那么容易就离开。”

韩从忠沉默半晌,说:“初世羽一步步在把厉埏川往皋都里送,他一日不回北骊,就有被杀掉的可能。初世羽总有办法给北骊找新主,四年前给萧启靖升官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萧启靖毕竟不姓厉,他在北骊再厉害,也都是初世羽的人,初世羽要他做什么,他就只能做。

厉埏川和初世羽有过命的交情,但凡对他有一点点不公平,初世羽的名声就没了,可是萧启靖不一样,他儿女双全,夫妻和睦,能这般安稳也是初世羽手下留情,他决计不会和厉埏川一般。

他有牵挂。

周聿叹了口气,说:“皇上的权利,是让人很不爽的。”

韩从忠摇摇头,说:“那你有什么法子啊?”

他微微颔首,思索了片刻,说:“聿兄,瑕丘…”

“染儿怎么了?”

韩从忠抬眼看着他,说:“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

严承轩安分了不少,校场的事情他也听说了。严青瑶在府里一直没有出去过,初世羽纵着她,她那日和严承轩在绣坊里待了一天,找了不少乐子。

严承轩翻着账本,严家钱库记账全是温容希来的,条条目目,清楚明了。

温容希将新算好的账本递给了严承轩,说:“这次银子出去了九百七十两,还有几处,出去了五百两,还好,不算很多。”

严承轩眨了眨眼睛,说:“这些钱是父亲让拿出去的?”

温容希颔首,说:“户部出了纰漏,这些银子一时间根本补不上,先生只能从绣坊里拨出点银子了。”

“我那日和阿姐去了绣坊,发现我们不仅有绣坊,还有染房啊。”严承轩说:“我瞧着那些人手艺不错。”

温容希笑了笑,说:“那是自然。”

“我还听说,我和阿姐出去的那日,莲花巷那位也来了?”严承轩问。

温容希收了账本,没有说话,被严承轩堵在了门口,他说:“二少好好管着你们吏部的事情吧,你这平日里太闲了。”

严承轩说:“明明绣坊的活计多半是与她学来的,父亲惦念,为何不让她重回绣坊呢。”

“很多事看见了也别问。”温容希绕开他走了。

严承轩心里头烦,去找严青瑶,又被告诉严青瑶已经回宫了,不由得更烦。

“对了,还有卓瑕丘呢。”

这边卓染打了两个喷嚏,柳玉霖看着她笑了笑,说:“谁在背后骂你呢。”

卓染吸了吸鼻子,裹紧了外衫,说:“风寒罢了。”

柳玉霖皱眉看着她,说:“都四月份了,你怎么还穿的这么厚?”

卓染埋头整理名册,说:“我体寒。”

柳玉霖无奈的笑了笑,说:“康盛安今日还是没有来,我们去看一下,他母亲最近都没法上工了。”

“病得很严重?”卓染抬头问。

柳玉霖拿了衣物,说:“昨日那个大夫说,怕是没有多长时间了。”

卓染摇摇头,说:“不应该的,我看她除了身子弱些,不像是有大问题。”

柳玉霖拉着她往外走,说:“大夫说,是日积月累成这样的,而且,她的症状与慢性毒药非常符合,我怀疑,有人想杀了她。”

“永娘只是个绣工,不见得会得罪人。”卓染说:“况且,杀

了她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啊。”

柳玉霖边走边说:“别人可不这么想。待会儿见了她就当不知道,我没让大夫告诉她实情。”

卓染凝着脸色,点点头。

“永娘的心愿就是让康盛安金榜题名,来日做个好官。国子监有秋闱,大夫说,人最多撑到那时。”柳玉霖似是不忍心,说:“这话别与康盛安提,毕竟是孩子,晚一天知道也好。”

卓染低头看了看腰间永娘给她的香囊,兰香四溢,卓染突然间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做了。

***

回暖的很快,前几日一副要冻死人的架势,这几日暖洋洋的,更是让人觉得不正常。

常胤郁抖了抖袍子,大摇大摆的进了连岳校场,他本就无所畏惧,厉埏川不敢对他怎么样,他猜的很准,初世羽就是厉埏川的枷锁。

禁军其余人不知道校场那日的事情,熊正毫见人回来了,将腰牌和佩刀还给了他。

“你可是躲得巧,兄弟们可是差点丢了脑袋!”熊正毫磕到了桌沿,手有些疼,他说:“咱们校场还有刺客呢。”

常胤郁一脸惊讶,说:“不会吧。当日这连岳校场严的跟什么一样,哪儿会有刺客。”

熊正毫揉了揉手,说:“你逍遥,不信算了。”

“总督呢?”常胤郁往帐外看了看,说:“今日他不来?”

熊正毫说:“总督的师父和姐夫来了,他就回家了。”

常胤郁扯唇笑了笑,说:“回家了啊?”

熊正毫看他笑的生贱,瞪着他说:“你又想打什么歪主意?”

常胤郁将腰牌扔给了熊正毫,又把刀放下,说:“他不来就好,我再告一天假。”

熊正毫捏着他的腰牌,说:“你不想来的话以后就都不要来了!”

“正有此意!你若是总督,这话我就当真了!”常胤郁一甩袍子,说:“走了!”

熊正毫把他的腰牌扔在了地上,对着他的背影骂了几句,又想了想,把腰牌拾起来搁在了地方。

卸了腰牌,一身自由轻松,常胤郁转身一头扎进了赌坊。

这边卓染和柳玉霖已经走到了莲花巷,这里和卓染前些天来得时候一般无二,柳玉霖蹭了蹭鼻子,说:“工部也不见人来修一修,这也太残败了。”

卓染说:“这里原本就偏,工部的银子户部拨不下来,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

柳玉霖摇了摇头,说:“尽是些不负责任的人,修整这里又不是什么难事,能费多少银子?”

“刚刚出了军饷的事情,这事肯定还得再拖一拖。”卓染往前走着,看到小棚外边点着炉熬了药,就知道康盛安在里边照顾永娘。

药汁翻滚溢出白沫,掀着盖子呼噜呼噜响,也不见康盛安出来,卓染帮忙把药盛了出来,康盛安急忙从棚里跑出来,连鞋子都没穿。

他见着卓染和柳玉霖愣了半天,柳玉霖上前一步,把康盛安推着进了棚,说:“把鞋穿上,快去。”

卓染垫了布巾,端着要进去了。

棚里黑,点了支蜡烛,但是并不气作用,永娘的脸在烛光下很是憔悴,卓染将药放在旁边,说:“凉一下再喝,夫人觉得如何。”

永娘哑着嗓子,说:“无事的,歇几日便好。”

卓染点点头。

康盛安把鞋穿上,说:“祭酒,主簿,你们怎么来了?”

柳玉霖笑了笑,摸着他的头,说:“无事,过来看看你。我希望你明日就去国子监好好上课,你母亲就交给我来照顾,好不好?”

康盛安摇摇头,说:“不行的。”

柳玉霖说:“这次发解试出了一些意外,还有秋闱,你不可把学业落下,早日考试,早日金榜题名,你母亲也可以安心啊。”

永娘动了动嘴唇,但是没说话。

卓染说:“夫人,盛安年纪也不小了,应该让他考取功名,这样才能好好报答你。你与我们去国子监,那里有人会照顾你,而且盛安在那里上学,也能时时见你,这样不好吗?”

康盛安被说动了,他满眼期待的望着永娘,说:“阿娘,好不好?”

永娘盯着冒着热气的药碗,许久才回过神来,她似乎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看着卓染和柳玉霖,郑重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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