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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疯子

夜间的流云总是异常美艳,虽然不太清晰,但借着月光却像是一幅画,因为抓不住,所以让人很是想要得到它,这是独特的魅力。

细雨打着窗棂,厉埏川满心欢喜,他夺走了卓染喘息的机会,托着她的背贴近自己,不让她离开半分。大约这就是世上最毒的药,给人短暂欢愉,却最后将人拉进不可收拾的地步。

厉埏川受不了了,他看着卓染露出来的半张脸,她眼里全是勾人的味道,不管是真是假,厉埏川都没有仔细斟酌,反正他此刻都信了。

他很听话。

他确确实实一直看着她。

雨未停,却很乖顺地敲在屋檐上,不吵人,厉埏川压着人一直睡到天亮。

他掌心还攥着卓染的手,粘腻腻的。

卓染被疼醒了,她睁眼瞧见了厉埏川紧皱的眉头,他的狠戾似乎被卓染一起勾了出来,他伪装的很好,和卓染一样,昨夜就是那样像被剥了皮的刺激,他捏着人不松手。

卓染要去拿衣裳,被厉埏川拉住不让人走,卓染咬了他一口,厉埏川乖乖放手。卓染爬到氍毹上找衣裳,却是一件都穿不了了,卓染瞪着厉埏川,拿着枕头砸他。

这可是官服。

厉埏川没醒,闹脾气似的把枕头扔了出去。

卓染找见了上次换在这里的衣裳,收拾好,便火速出了房门。

门外早早站着两个人。

系宇端着盆,吴松拿着吃食,齐刷刷地看向卓染。

“卓司业…”

卓染面无表情,她说:“我去国子监。”

系宇点着头,说:“司业大人洗漱一下再去吧。”他又想了想,觉得这样说不妥,说:“若是大人急,就…”

卓染笑了笑,说:“我确实挺急的。”

吴松捧着吃食,卓染朝他摇头,说:“时间紧,我先去了。”

吴松点了点头,看着卓染一路小跑出了府,说:“她怎么了,我觉得她今日很怪。”

系宇说:“哪里怪?”

吴松想了想,说:“脸有些红。”

系宇有些尴尬,推门进去了。厉埏川也醒了,他拖着被子愣愣地坐在那里,盯着床褥上的狼藉一动不动。吴松眨了眨眼睛,看着系宇,小声说:“主子入定了?”

系宇干咳了两声,厉埏川回过神来,一时间找不到衣裳在哪,系宇自觉的去拿新衣,吴松绕着屋子找,最后在浴桶里找到了厉埏川被泡湿的衣物。

厉埏川舔着嘴里的伤口,微微清醒了些,他捡起了

氍毹上掉落的珍珠扣,捏在手里好半天。

“主,主子…”系宇将腰牌递给他,说:“主子今日可要去校场?”

厉埏川挂好了腰牌,哑着声音说:“不了。顾钊回来了吗?”

系宇点点头,说:“昨夜主子歇下后他就回来了,今早他就去常胤郁那里了。”

廖泽死后,他养的那些孩子就全部留给了常胤郁,他平日里再怎么放荡,对这些孩子也是尽心照顾,顾钊虽然不知道常胤郁和廖泽的关系,也不知道这些孩子的来历,但是出于情谊,他还是经常暗中帮助,昨日送完了药,今早又把孩子们送去私塾。

厉埏川也知晓这些情况,廖泽养着孩子,却不想让人知道,常胤郁就说那是皋都里的小乞丐。厉埏川敛了神色,说:“你与我走一趟吧,我有好些事要问常胤郁。”

“松子!”厉埏川说:“去跟着卓染,她做了什么去了哪里,回头都与我说。”

吴松在后头嘟着嘴,一脸不情愿,说:“司业太凶了,我不想跟着她。”

厉埏川给了他一块糖,低着头,说:“回来了给你带珍炊斋的酱牛肉。”

吴松接了糖,跑了出去。

常胤郁和熊正毫搬到了一个院子里,熊正毫也穷,廖泽死后,就和常胤郁邀请,他俩就挤在一处,两人昨日趴在榻上彻夜长谈,掏心掏肺,熊正毫都差点谈到祖宗十八代了,不过时间不允许,他们就睡了。

厉埏川踏进了屋子,两人还在睡,系宇把人摇醒了,说:“主子来了,醒醒!”

熊正毫见着人,立马要起,被常胤郁一把拽回来,常胤郁将头埋在枕头里,扯着嗓子说:“昨夜还说生气呢,怎么回事啊,一见着总督就原形毕露了?”

熊正毫背上裹着纱布,他起不来,就趴着看着厉埏川,说:“总督…”

厉埏川叹了口气,说:“昨日罚你们不是我跟你们有仇,武修亭故意找事情,你们要是沉不住气,真正告到了御前,我是真的没有办法。”

“总督…”熊正毫低下头,说:“我知道总督的用意,可我只是气不过。”

厉埏川说:“你大哥的事情我也知道,熊正毫,永州沦陷,你大哥跟着卓廷,而你现在跟着我,你知道这些年我没有提过以前的事,就是想让你明白,往者不可谏,来着犹可追。”

熊正习追随卓廷,把自己赔在了渃溪山涧,他不留一物,故而衣冠冢无法立,熊正毫不敢提及,因为他看到了卓染的下场,那是不容辩解,只凭一人意念就可断人生死,他害怕了。

可是他不甘心。

他还要杀了那些人替大哥报仇,他只能这样活着。或许旁人的一两句话根本算不了什么,但是他放在了心上,就容易被驱动,更加毫无生机。

这些年他苦练功夫,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跟着厉埏川杀了古羌人,堂堂正正地将大哥带回家,挺直腰杆子做人。这样的结局,恐怕他做梦都会笑醒。

只是念想太重,反而使他裹足不前,他尝试淡忘有关大哥的一切,唯独记着血海深仇,默默的,就成了别人可以随意利用的人。

熊正毫突然明白了什么。

厉埏川不是不知道,他不能纵容禁军过分放肆,他自己忍着无事,手底下人忍着也无事,他只是不知道要忍到几时。

这些人有血有肉,决计不会甘愿被人踩在脚底下,可他没法子,他连自己都没法救。

熊正毫抹了把泪,说:“总督的话,我记着了,日后我一定听总督的话,好好干!”

厉埏川看向常胤郁,他在被窝里埋了许久,厉埏川轻声说:“想喝酒的话就养好伤,来我府上喝。”

常胤郁抬了头,说:“去去去,自然得去,不过…要钱吗?”

厉埏川斜着眼,说:“一壶一百两。”

“那我就不去了。”常胤郁趴在那里,哼着声,看着厉埏川说:“下手真狠啊,诶?总督嘴怎么破了?”

系宇咳了两声,常胤郁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闭上眼睛,说:“没问题,等伤好了,我就去总督府上。”

厉埏川“嗯”了一声,放了些银票在桌上,说:“这些钱你们拿着,日常开销还有这些孩子上私塾都是需要的。”

“白给的?”常胤郁挑着眉,说。

系宇瞪着他,说:“想什么呢常狗,日后赚了钱还是要还给总督的。”

常胤郁拍着熊正毫的背,熊正毫疼得直哼哼,他却笑了笑,说:“等我有了钱再说吧。”

厉埏川跨了出去,说:“这几日别去校场了。”

***

卓染没敢回醉雪庭,她声音哑得不成样子,自个儿都能觉着脸上发烫,若是让周聿和韩从忠瞧见了,定少不了盘问,转念间想了想,还是回了自己的住处。

天还早,永娘却已经起来洗衣服了,她看见着人来了,立刻迎上去,说:“司业回来了,今日这么早啊?”

卓染沉声说:“回来看看你们。”

永娘皱着眉,说:“司业怎么了,这声音…”

卓染笑了笑,停顿了一下

,说:“昨夜与人喝了些酒,不大舒服。”

永娘看她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说:“可是染了风寒,来,进屋我煮些汤,司业喝一点。”

她拉着卓染进了屋,卓染舔了舔唇角,轻声说:“盛安起了吗?”

永娘摇摇头,说:“没呢,昨夜念书念到子时以后了,待会儿我就去叫他。”

卓染坐下来倒了杯水,说:“让他不要紧张,离秋闱还早呢。”

永娘应了声去了厨房烧汤,卓染趁着永娘不在,转身跑进了浴堂。

腰窝被掐紫了,连着腿上也是,卓染皱着眉,飞快地洗了洗身上的粘腻,待她穿戴好以后,永娘就捧着汤进来了。

卓染润着嗓子,汤汁碰上嘴上的伤口生疼,永娘顿了顿,说:“我听盛安说,司业昨日告了半天假,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卓染想起来昨日看到的情景,她闭上了眼睛,复又睁开,闷声说:“其实无事的,就是当时有些不舒服罢了。”

永娘点点头,说:“司业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尽力为之。我也听说,那个禁军总督时不时会来找你麻烦。”

卓染叹了一声,她不知为何想起了厉埏川的味道,掌心里似乎还留着他的温度,昨夜真的是疯了。卓染扶着额头,喝完了永娘烧的汤。

不多时,康盛安就醒了,他收拾了书本,卓染带着人一起往国子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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