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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远虑

系宇愣在了原地,吴松跟在卓染身后,啃着糖葫芦,笑嘻嘻地朝系宇摇着手。

系宇忙行礼,说:“卓司业。”

卓染颔首,说:“我来有事要问总督,他还睡着?”

系宇点点头,说:“主子烧还没退,我…”

“我们去催厨房做饭!”吴松抓着系宇胳膊,说:“宇哥,我们走吧。”

系宇手上还拿着帕子,他来不及放下,就只能捏在手里,被吴松拖去了厨房。

卓染带上了房门,晚间偷溜进来的风晃着烛火,卓染抬手关上了窗,一直吹风受凉,难怪烧一直退不下去。厉埏川呼吸沉稳,额上颈间全淌着汗,卓染叹了口气,掏出帕子湿了水,捂在了厉埏川额上。

他做了梦。

北骊的草原一望无垠,正值草长莺飞,厉埏川带着竹石疾驰而过,若飞盘旋在蓝湛深邃的天空,时不时长鸣几声,竹石也会应和,厉埏川最喜欢这样的声音了,他在那些鸣啼间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自由。

“阿埏!”

他抬眸,是父亲。

“阿埏!”

他侧身,是母亲。

“阿埏!”

他回首,是师父。

厉埏川笑得呆了,他看着三位长辈站在他面前对他微笑,厉埏川缓缓伸出了手,却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疼。垂眸间发现,掌心没过了一支箭。

他再抬头,就见父亲母亲被活活吊死在了高台之上,他们的神色痛苦不堪,眼眶被勒到发红,就那么死死地盯着厉埏川,齿间含糊不清地念着“阿埏”两个字,厉埏川极力嘶吼,他疯了似的扑向高台,却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挡住了,他挪不动步子,就看着那些人点了火,干柴烧成灰烬,火舌爬上了父母的身体,他们就这样一点点的被烧化。

“爹!”

“娘!”

厉埏川跪在地上,看着那火势渐大,自己却使不上半分力气,明明大雪纷飞,寒风肆虐,冷到骇骨,他却热到发慌,愤怒到疯狂。

他抄起了埋在大雪里的恶邪,拼了命朝外边砍过去,可是没有用,他听见了千万人的嘶嚎混杂着刀剑枪鸣,就在耳边呼啸而过,血水沿着他的面颊往下淌,他却擦也擦不干净。

“阿埏!”

厉埏川艰难回首。

“过来,到师父这里来。”

尚洛秋在唤他。

厉埏川疯狂的摇着头,喊着:“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阿埏!”

厉埏川忍无可忍,用

力抛出恶邪,刀身穿过了尚洛秋胸膛,就此倒下。

厉埏川猛然惊醒:“师父!”

卓染正准备拿下手帕,突然被厉埏川攥住手腕猛地一拉,后背重重磕在榻上,厉埏川死死掐着她的脖子,恨声说:“我要报仇!”

卓染双手抵着厉埏川胸膛,皱着眉说:“…厉弛越!”

厉埏川急速喘息着,他慢慢回了神志,松开了手,闭眼滚在了榻上。

卓染起了身,她拍了拍厉埏川的脸,说:“厉弛越,你醒醒,厉弛越!”

厉埏川缓缓睁开眼睛,他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抬手按在额上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卓染将被子重新盖在了厉埏川身上,说:“想报仇就早说,好歹要我准备准备,总督这样可真的是胜之不武。”

厉埏川哑着声音,说:“你怎么在这儿。”

卓染将帕子扔回冷水盆里,端着药碗,说:“毒死你,我就能把常胤郁带走了。”

厉埏川撑臂起身,说:“那你试试。”

卓染目光落在了清粥上,她嘴角微勾,绕开清粥将药递了过去,说:“昨日一副要大好的样子,怎么今日就起不来了。”

厉埏川接过碗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卓染叹了口气,拿过枕头垫在他身后,汤匙一起一落,卓染垂眸淡笑,说:“总督大人身娇体弱,往后可要找个心细的姑娘。”

厉埏川吞着药,说:“你见过常胤郁了?”

卓染颔首,说:“我可是正大光明见的他,总督莫要想岔了。”

“常胤郁会那么轻易答应你,是因为同门之情吧?”厉埏川挡住了卓染的手,这药喝的他阵阵反胃,厉埏川皱着眉,说:“你们的师父到底是谁?”

卓染放下药碗,用汤匙搅了片刻,垂眸说:“我不想与你说,这事也和总督大人无甚关系。”

厉埏川白着脸,也不想多问,卓染见他不再追问,接着喂药,说:“你还有事情想问我吧?”

厉埏川抬眸,说:“你杀了廖泽,他告诉了你渃溪大战的事情,对吗?”

卓染将药喂的见了底,又递给他一杯水,说:“是,但是他说得没多大用处。”

厉埏川说:“你可以仔细说一遍。”

卓染将腿架了上来,说:“廖泽的弟弟廖禾潜在了卓家军里,私通古羌结果被父亲发现了,他又找来廖泽一同设计,在大战前夕宴上下药,将父亲带走了。”

厉埏川抬唇笑了笑,说:“你这编谎的功夫差到家了,廖禾失联多年,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卓家军?况且,他

们带走你父亲会带去哪里,横竖他们不敢杀掉护国大将军,以你父亲的身手一定会逃出来的吧。卓瑕丘,你说得不合理。”

卓染无奈地摊着手掌,说:“瞧,说了你又不信。”

厉埏川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说:“行,姑且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那些书信和军事布防图又作何解释?”

卓染说:“总督也不想一想,书信和布防图都是极易伪造的东西,多一笔少一笔都是不同的,总督怎么确定那就是我父亲的手笔?”

厉埏川睁大了眼睛,说:“当日你父亲的私印你也看到了,还会有假吗?”

卓染叹着气,说:“总督啊,一叶障目听说过吧。我查到卓家军里除了廖禾还有其他内应,父亲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亲手修书一封,连夜传回永州,结果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厉埏川皱眉看她,卓染挑了挑眉,说:“我知道你不信,可是这本就是事实。总督,渃溪大战疑点重重,这牵扯到太多人了。”

厉埏川说:“你一路爬上今天这个位置,就是为了查清楚这件事好为你父亲正名,可是瑕丘啊,这会很难。”

卓染笑了笑,说:“事在人为。总督不也一直想知道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吗,毕竟北骊那么多将士不能枉死是吧。”

厉埏川身子前倾,他凑近了,看着卓染的眼睛,轻声说:“你攀上了严家,却被处处压制,这滋味不好受吧。”

卓染从他手里接过水杯,没有躲,就着这个姿势说:“感觉还不错。”

厉埏川趁机捏着她的手腕,指尖沾着她的味道,缓缓爬上卓染的肩膀,厉埏川眨着眼睛,说:“帮个忙吧,去书房找几册书来。”

卓染想往后靠,厉埏川暗暗把人固定在那里,卓染屏着呼吸,她抬眸,说:“总督好好说话。”

厉埏川与人隔开了些许,说:“靠窗书架靠左侧的第五格上的牛皮卷书,一共六册,拿的时候小心些,别弄脏了。”

卓染将水杯放在了案几上,匆匆跑去拿了。

厉埏川阖上了眸子,靠在枕头上缓了缓昏沉的脑袋,他真的太晕了。卓染搬着书册进来了,她抬脚关上了门,将书册放在了厉埏川榻上,说:“是这些吗?”

厉埏川点点头,说:“聪明。”

他翻开了第一个书卷,示意卓染坐下,又觉得人离他太远,干脆把人扯进了自己怀里,卓染靠着厉埏川,被他圈住,卓染抬眸看他,说:“总督,说正事呢,这是干嘛呀。”

厉埏川点了点手指,说:“你看,这里你熟悉

吗?”

卓染垂眸,这是渃溪山涧和中曲三州的部分地图。渃溪山涧地处西南,再往西走就是古羌十部的领域,原本在南寰帝时期,古羌十部还未壮大,可自从宫变之后,古羌十部开始崛起,成为西部最大的狼群,一口气吞下了渃溪山涧西部的地域。

渃溪山涧是一处天然山涧,群山环绕,地势较高,冬日一遇雨雪,所行之人必有劫难,这地方隔开了中曲和古羌,永、新、涂三州边防尽数归于卓廷麾下,卓廷名扬天下,古羌人谈之色变,借此维持了多年平衡。

直到崇文帝继位,古羌人似乎有了什么目标,开始疯狂挑衅大虞,以至于战事吃紧,中曲三州时常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而西启和南疆被南山隔在了一边,西启和新州,永州离得近,翻几座山就到了,渃溪山涧和中曲的缺口就是南山北部。

厉埏川拉着卓染的手,说:“你看,古羌人若是从这里走,更容易攻下中曲,可他们偏偏要锁死在渃溪山涧,这里边一定有问题。”

卓染没有挣脱开,只能由着他捏着,她说:“古羌人对于地势地形并不敏感,或许他们只是没有发现这个缺口而已。”

厉埏川摇了摇头,说:“你错了。古羌人不是没有意识到,而是有人说,渃溪山涧才是他们应该走的正道。”

卓染微微皱着眉,说:“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把古羌人引去了那里?”

厉埏川想了想,说:“当时你父亲只管这三州的军事布防,和西启这边挨不着,要是古羌人真的打了那个缺口,受罪的只能是西启和新州人。他们的目的不在于开疆阔土,就在于你父亲。”

“这只是总督的猜测罢了。”卓染沉默半晌,说:“这样说,无凭无据的,倒是叫我拎不清了。”

“你拎得清。”厉埏川就蹭在她耳边,他微哑着声,说:“这本就是一场蓄谋,根本在于你想不想弄清楚。”

卓染说:“想,自然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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