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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中计

初世羽畏寒,尚食局没敢做冰食,尽数上了热菜,大多温和养身。

严青瑶和叶兰依入了座,初世羽朝两人微微挑眉示了意,殿内外都是厉埏川安排的人看守着,殿下坐着左右相,严承轩跟在父亲屁股后边坐,接下来是厉埏川,对面坐了柳玉霖,卓染在柳玉霖右后方,抬头就能瞧见厉埏川。

初世羽没敢多饮酒,拣着菜吃了点,祭祀礼节繁琐,他早就累得腰酸背痛,想着撑过宴会,赶紧回宫里边歇着。

许铮面色较前几日更差了,席间不断地掩唇咳嗽,初世羽温声说:“右相身子不见好,可找御医瞧过了?”

许铮抬手行礼,说:“谢陛下关心,臣这是老毛病了,用几贴药便好。”

初世羽说:“彭将军不在皋都,您身边又没有可靠的人照顾,不如让达奚侯回都吧。”

达奚侯…

严应贞捏紧了茶盏。

严承轩“啧”了一声,朝父亲低声说:“爹…”

严应贞瞪了回去,严承轩噤了声。

许铮顾不上咳嗽,他立刻俯首,说:“陛下这万万不可,达奚侯远在庐州,此时不可回都啊。”

初世羽皱着眉,说:“庐州人才济济,不缺达奚侯一人,况且达奚侯作为右相独子,怎么说都是要回都照顾右相,以尽孝道的。”

许铮抬眸,哽咽着说:“在陛下封侯的那一刻起,老臣与他早已断了关系,他只会一心为了陛下,为了大虞,决不能此刻回都。”

初世羽想要提什么,就听许铮继续说:“陛下,达奚侯要一生守在庐州,这是他当日的誓言,海岳尚可倾,吐诺终不移〔1〕。陛下万不能如此!”

初世羽想了片刻,他没有要退步的意思。达奚侯许烨及冠之后便被派去守庐州,当初许烨执意要去,为了让他知道做出的决定不能轻易反悔这个道理,许铮便忍痛和许烨断绝了父子关系,许烨年轻气盛,自断一臂就此扬长而去,并且改了母亲姓氏,如今叫达奚烨。

许烨母亲早逝,许铮又过分严厉,他自小性情古怪,许铮恐他难成大事,便想着要旁敲侧击,这些年他在庐州安分守己,许铮也是松了口气。

如今要他回都,不正是当众打许铮脸吗。

况且这事情已经过去十五年了,达奚侯娶妻生子都没有给皋都传过消息,现今他过得如何,想不想与许铮冰释前嫌,这都是后话了。

许铮跪身埋首,也没有退步的意思。柳玉霖微磕了茶盏,他都怀疑初世羽是不是喝高了。

卓染缓缓抬眸,

看向了初世羽,玉琉下年轻帝王的眼神里装了太多东西,卓染知道他不是喝高了,他是另有所图。

这么多年,许铮很少忤逆初世羽,在很多大事上他不会允许初世羽犯错误,可是这件事不行。可怜天下父母心,许铮知道要是许烨回来了,面临的不是初世羽,而是整个皋都风云,在庐州安守一生,何必来此趟这道浑水呢。

初世羽抬指扣着桌沿,眉目微拧。

厉埏川倏地一笑,吓了众臣一跳,他抬手握起酒盏,说:“陛下重孝道,右相重君道,此乃我大虞之荣。可依我看这事简单得很。”

初世羽微敛了神色,说:“总督有何看法?”

“请右相修书一封,看达奚侯作何反应,若是他肯回信,则证明他仍感念父子之情,并未忘却右相的教诲,且遵守对陛下的承诺,此人便是陛下手中难得的人才。”厉埏川起身拱手说道。

“那若是他不肯呢。”初世羽说。

厉埏川笑了笑,说:“若是不肯,说明时日还不够,他还没有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没有悟清楚孝道和君道。陛下可不召他回来,就这样消磨着,总有一日,达奚侯会回心转意的。”

好一招顺水推舟。

卓染偷偷瞥向厉埏川,他这样不仅赞了右相和达奚侯,还将初世羽抛向了圣明君主的位子,真正是一箭双雕。

严应贞饮了口茶,严承轩在后边打盹儿,这宴会真的与他无甚关系,困死了都。

严应贞轻咳了一声,严承轩乖乖坐好了。

初世羽抬唇一笑,说:“弛越可真是聪明!”

厉埏川添满了酒,转向初世羽,说:“陛下恩泽浩荡,臣等感激不尽。”

众臣纷纷举起酒盏,说:“陛下圣明。”

仪銮司凑在御前,宫女上前满了酒,初世羽捏着酒盏踏下了台阶,他走到许铮面前,伸手扶起许铮,说:“右相一心为了大虞,朕都看在眼里。还望右相原谅臣方才的不敬之举,这杯酒,算我对右相赔罪。”

许铮俯身行礼,说:“陛下言重了,这本是臣该做的。”

他双手接过酒盏一饮而尽,初世羽也俯身拜了一下,说:“朕应多谢右相鞠躬尽瘁。”

许铮看向初世羽,说:“老臣见大虞安好,便就此放心了。”

厉埏川坐了下来,他看向正在偷吃的卓染微微一笑,对上了卓染的眸子,厉埏川抬手指着唇角,卓染赶忙用帕子擦了擦。

柳玉霖侧身,轻声说:“想不到厉埏川这么能说会道,之前我还没看出来。”

卓染摸了摸鼻尖,低声说:“打肿脸充胖子,祭酒且瞧着。”

初世羽转过身,说:“弛越,你过来!”

厉埏川起了身,走到了初世羽面前,说:“陛下有何事吩咐?”

初世羽笑了笑,说:“右相的外甥女季语嫣你认得吧?此女可是庐州的美人,父亲还是原本大理寺出身的威远侯,可谓是门当户对,朕预备给你说一门亲事。”

卓染呛了口茶,她欲盖弥彰地掩唇咳着,还是被厉埏川听到了。

厉埏川微愣了一下,说:“陛下,臣…”

严承轩来了兴致,他拉着父亲的衣角,说:“爹,季语嫣我也见过,可漂亮了。”

严应贞叹了口气,说:“季语嫣的母亲可是达奚妤,容色自然美艳。”

严承轩摇了摇头,说:“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爹,我…”

严应贞示意他噤声,说:“宴会结束了就去找颜述,绣坊里的账好些要与他说。”

严承轩点点头。

许铮没有说话,初世羽垂首,说:“朕知道这事情很唐突,但是现下朕有一事要交给总督,这门亲事是很有利的。”

厉埏川心头一凉,季语嫣如今在庐州,庐州就在弱水湾旁边,他若是娶了季语嫣,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带兵入庐州。

初世羽想让他借此守住易东,是为了那伙土匪!

厉埏川抬眸看着初世羽,说:“陛下希望我能帮彭将军一把,拿下洛城土匪?”

初世羽知道厉埏川会清楚他的目的,也不说别的,单刀直入,说:“是。”

许铮垂下了眼帘,他思索片刻,看向厉埏川,说:“总督意下如何?”

厉埏川扯唇笑了笑,说:“陛下,右相,这婚姻大事怕是要经过长辈同意,臣还没来得及与家里人说,臣……”

“你不必担心,”初世羽说:“朕会亲笔修书给北骊送过去,事关国事,朕希望二位好好考虑。”

许铮正要开口,却猛地咳起来,一直咳的坐在了地上,厉埏川赶忙扶着许铮,帮他顺气,初世羽叹了一声,说:“扶右相回去歇着吧。”

许铮紧紧攥住厉埏川的衣襟,猛地咳出一大口鲜血,厉埏川一愣,见许铮已经昏死过去。

席间动乱,初世羽急声道:“快!传御医!”

许铮被挪到了偏殿,御医进进出出,初世羽捏着手指,说:“李太医,右相如何?”

太医跪地,说:“回陛下,右相身子本就不好,方才臣把脉,乃是中毒之象

。”

“中毒?”初世羽皱着眉,说:“何时?”

太医垂首,说:“臣已用银针验过右相所用餐具及饮食,在酒盏里验出了毒。”

初世羽说:“是朕给右相的那杯?”

太医点了点头。

初世羽的那杯酒原是自己的。他一拍桌案,吼道:“给朕彻查光禄寺和尚食局!还有,把那个斟酒的宫女抓起来!”

“能治好右相吗?”叶兰依轻轻抚着初世羽的背,说:“这毒能解吗?”

太医抹了把头上的汗,说:“臣……臣等尽力为之。”

***

厉埏川把可疑之人全部抓了起来,武修亭借着要守皋都提早跑了,羽林卫守在宫里,见着厉埏川都俯身行礼参拜。

厉埏川说:“既是陛下的羽林卫,做事务必更加谨慎。这几日加紧皇宫巡防,好好保护陛下。”

“是!”

厉埏川捏着恶邪的刀柄,说:“起来吧。”

付思思和卓染走了过来,朝厉埏川拜了一下,厉埏川说:“司狱也要把这些人看好了。”

付思思笑了笑,说:“卑职职责所在。”

她低头看到了厉埏川腰上的兔子香囊,皱了皱眉,这东西好生眼熟,她仔细想了想,就见厉埏川抬手挡住了兔子,不给付思思看。

卓染在后头一直瞪着厉埏川。

厉埏川装没看见,说:“司业大人怎么一直跟着付司狱呢,你不应该跟着柳祭酒吗?”

卓染假意行礼,说:“回总督的话,祭酒先回去了,我与司狱大人还有事情。”

厉埏川轻轻哼了一声。

卓染又说:“总督还是忙着娶妻一事吧,我与司狱大人就先退下了。”

付思思从来没有见过卓染敢这么说话,她皱着眉看着卓染,发现了她的异常平静。

厉埏川捏紧了手,说:“不劳司业忧心。”

付思思俯首,说:“总督大人忙吧,我们先走了。”

厉埏川走过卓染,飞快地伸手在她腰上掐了一下,卓染忍着“啊”了一声,付思思忙回头,说:“怎么了?”

卓染摇摇头,说:“无事。”

厉埏川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也回眸盯着卓染,说:“卓司业看路,小心别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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