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一家人
“林娘子,请留步。”徐主厨叫住林落。
林落头也不回,“我与你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那自然,也没有留步的必要。
徐主厨边追边说:“林娘子,听你一席话,胜过我前半生所有苦思冥想,我愧对家传的手艺,这次是我输了,我已经决定了,此后再不入厨一步!”
林落已经走远。
徐主厨略显失落,他觉得林落与世间任何一位女子都不同。
她比自家请的先生还要博学,每句话都发人深省,若是可以,徐主厨愿意追随林落身后。
只为聆听她的教导。
可人家林娘子并没有看上自己。
费三阳也追了出来,对徐主厨道:“徐兄不必如此决绝,你的厨艺远在我之上,你放弃入厨,是个大损失。”
“此事,就当做没发生罢,京归酒楼该是如何,就还是如何。”
徐主厨眼眶微红,他看向费三阳身后的天仙楼掌柜,后者微微颔首。
“我以道上的规矩胁迫你们,没想到你们却以德报怨,我实在,实在是……亏心呐!”
林璎与李氏在街边站了许久,风吹得林璎有点冷。
她心中烦躁渐浓,问李氏:“娘,这件事情都怪你,你要是没有那么冲动,现在爹就不会被人抓到衙门去!”
她也不用在这里吹冷风。
李氏眼中茫然更甚,是她的错吗?是她冲动了吗?
的确是冲动了,可真是自己的错?
“娘,现在我们怎么办?我们要去找爹吗?”
听到‘爹’这个字眼,李氏暗沉生斑的脸上忽闪过怨怒,“不许你提他!不许你在我面前再提起他!那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娘,那可是爹!”林璎想,她娘应当是疯了。
若不是疯了,又怎么会帮着外人指证她爹,现在还这般说话。
李氏嘴唇翁动,又不说话了。
“咱们不找爹,难道要回家去吗?”来镇子上的目的还没有达成,就这样子回家,林璎有点不甘心。
家里有什么,有那对帮着林山娶第二房的公婆!
李氏气得浑身发抖,“不,我们不回去,我们去找你大哥!你”
对,没错,去找她儿子。
她儿子一定会帮自己……
“那还不是要去衙门!”林璎无语,“有大哥在,爹应该会没事的。”
“娘,要不你去跟爹服个软,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了,爹一定不会怪罪你的。”林璎晃晃李氏的胳膊,“我还没定亲呢,娘,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我考虑考虑啊!”
李氏看着林璎,眼神疏远得可怕。
就跟第一次见到林璎似的。
她喃喃低语,“你只想着你自己……”
“娘,你说什么?”李氏说话的声音太小了,林璎没有听清。
“走吧。”
李氏带着林璎去了衙门,被问话的差役听说她们是来找林远志的,意味深长道:“是远志娘吧,我认得您,前几日上您家喝酒还记得吗?”
“这边来吧,远志在他屋头里休息。”
林璎有点惊讶,“我大哥他在衙门里还有屋子?”
“那可不是,县令大人看重远志,我们兄弟几个挤一个屋子,远志自己一个人一个屋子。”
将她们送到门口,那差役就走掉了。
李氏进了门,瞧见小榻上躺了一个人,还以为是林远志在休息。
她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扑上去哭道:“远志,娘不想活了,娘……怎么会是你?!”
李氏与龇牙咧嘴的林山四目相对,想看两厌。
“死婆娘,要不是你,我也不用遭这种罪。”林山要不是挨了二十个板子,屁股都烂了,身上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不然他一定要狠狠打李氏一顿。
此时林远志拿着药,面带笑容的回来,嘴上说着:“爹,幸亏是县令大人器重我,这才能给你周旋,只是让你挨了二十板子,还送来上好的伤药!”
他进来瞧见李氏,一愣:“娘。”
李氏眼眶又湿润了。
她的男人背叛了她,她的闺女与她离心,她就只有这个儿子可以依靠了。
可林远志说的下一句话,叫李氏愣住了。
林远志道:“娘,你怎么能帮着外人欺负我爹?你这是要闹得林家家犬不宁吗?”
“我……”李氏想要辩解,可是张开嘴,却发现自己脑袋空空,不知道能说是么,不知道说什么好。
白日里劳作,天黑了歇息。
日复一日,不使用的脑子失去了以往的灵光。
而李氏时至今日才意识到这件事。
“你知不知道,你爹在外面找了个年轻的姑娘,他在村子里一个家,在这镇子上也有一个家!”李氏沉默许久,才将组织好的话说出口。
“我当然知道。”林远志神色如常的说着叫李氏崩溃的话:“我两年前也见过那小娘子,相貌比娘好,身段也比娘好,爹会喜欢上她也正常。”
李氏面上最后一点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她后退几步,像是一张被人送进了粉碎机里的纸。
整个人都在崩溃与崩坏的边缘。
“你,你!”李氏都不敢相信,这居然是从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儿子,她深呼吸好几次,问道:“你都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不知道。
林远志理所当然道:“这事男人知道就行了,您一个妇道人家要知道这些做什么?”
这又不是什么好事,能遮掩当然要遮掩,林家得有个好名声,他的官途才能坦荡啊。
“行了,娘快回去吧,爹在我这儿修养几日再回去。”林远志再三叮嘱李氏,“可别再惹出其他事情来了,就算县令大人再看重我,你们闹出来的事情太多,县令大人也是会不喜的。”
林璎开口道:“大哥,我不想回村子里了,你帮我留意哪个差役还未娶亲,我想定亲了。”
她不能就这样回村子里,她的婚事还没有着落,她得找能帮她治眼睛的夫家。
得有钱,也得有权。
林璎不敢奢望太多,她嫁个差役就可以了,到时候她鞭策着男人,总能叫他往上爬一爬。
李氏看看在场的三人,失望地跑走了。
夜里,林落听到敲门声。
出去一看,是李氏跪在自家门前。
“这是做什么?”林落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