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惊天 十九

时间倒回七日之前，契丹西京道，雁门关。 雁门关关城因为战争已经被破坏得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而曹彬正安排了大量民夫在修复和改建雁门关。 战国时赵国名将李牧修筑雁门关，本是中原防御匈奴的前哨。 但是由于五代时期儿皇帝石敬瑭将幽云十六州全数献给契丹，雁门一带便成为契丹所有。 为防备中原北上，契丹将雁门关的关城倒了一个个，背对北方，面向南朝。 所以现在民夫们做的事情是，将雁门再倒回来。 雁门一带已经连续下了数天小雪，气候寒冷。在关城之下，曹彬所在的中军大帐之中，正点燃了一堆炭火，众人围在炭火边，一边烤火，一边商议着军情。 曹彬道：“今日赖陛下洪福，众将士用命，方才拿下雁门。而今契丹西京道便在我的囊中，不过现有一事本帅难以决断。” 党进搓了搓手道：“枢密有何事，属下等商议商议，集思广益嘛。” 曹彬说道：“我也想的是此事太大，需要群策群力，我难以决断的是，我军，是继续进攻西京道还是挥军向东，支援析津府。” 曹彬一说众将顿时陷入了沉思。 这是涉及到左路军方略的大事，而且，面前还有一个硕大的诱惑，完完整整的契丹西京道。 李汉琼的眼神看着跳动的火苗，若有所思。 党进思量一会说道：“枢密，依你之意，应当如何？” 曹彬缓缓说道：“如果进攻西京道，就以当下战局来看，西京道包括大同府之内的所有州府，我军几乎都可以顺利拿下，最大的障碍不过是一两万契丹残兵以及西京道太过广阔，我军恐怕粮草难以自给。” 邓川坐在下首，当即出言道：“我军拿下西京道，将士们还可以得到好多军功，开疆拓土，光宗耀祖。” 这厮一不巧，居然还说出一个押韵的话来。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曹彬接口说道：“这也算是我思量而难以决断的缘由之一，众将士千难万险攻破雁门，现在不荡平西京道，取的军功，将士们会不会有怨念。” 而此刻，李汉琼接口说道：“如果我军北上，粮食问题很难解决。在雁门关，因为北汉刘继元出降，北汉的粮秣倒还可以支撑我军，但是在契丹，契丹现在自身难保，要不是散发军粮，说不定早已经饿殍遍地了。” 党进麾下长史刘宇也同意的点点头是，道：“军中军令如山，左路军这次北上，灭北汉的军功已经够大，加上西京道最多算锦上添花，所以就算放弃进攻，众将士应该也不会有太大怨念。” 一直搓着手上冻疮的党进这时候接口说道：“枢密，如果我军进军西京道，打下来了后，我们怎么办？ 整个左路军中，并无多少文官，打下来后，没有朝廷的号令，怎么样委派官员，之力地方，此其一也； 其二，契丹今冬风雪肆虐，乃是数年难遇的白灾，如果我军拿下西京道，这些牧民，我军用什么救济？不救济，拿下西京道就没有意义，倒还不如我军暂缓进攻； 第三，西京道周边，无险可守，仅仅凭借左路军，想要守住西京道，十分困难。契丹军队一旦反攻，我们所做的一切应该都是无用功。” 刘宇又说道：“西京道的大同府，倒是因为宋军放粮，所以对宋军恶感不大。但是其他州府，除了山阴县之外，都是以为契丹大胜，然后契丹皇帝放粮，所以，这些城池对契丹皇帝那是感恩戴德。 如果我们强行攻取，说不定损失巨大。倒还不如·····” 说道此处，刘宇顿了一顿，仿佛在思考这话能不能说。 旁边的邓川捅了捅刘宇：“你快说呀，卖什么关子呢？” 刘宇缓缓说道：“下面的话，恐怕有伤天和，我觉得，与其现在和契丹牧民，契丹城池死拼，倒不如在这冰天雪地中，让其自生自灭。 虽有一部分军粮发出，但是难保契丹百姓为了抢粮自相残杀，到那个时候，我军再带大量粮草出雁门关，契丹牧民必然望风而降！” 众人一听，好一个养蛊之计。不用宋军一兵一卒，这极端的天气，自然会将一部分契丹人逼上绝路。 慈不掌兵，军帐中人都听出来，这是对付西京道最有效的办法。 曹彬深深的看了刘宇一眼，心道：此人心机深沉，手段简单毒辣，虽然用于民生，多半民怨沸腾，但是，放在边地，作为大宋的剑和长矛，却是十分得心应手。 想了一想后，曹彬说道：“刘长史的话，我觉得可以补充一些。” 刘宇心中七窍玲珑，知道这是曹彬在指点自己，连忙洗耳恭听。 “契丹此时白灾，我们可以在西京道招募一些契丹人南下，分散在北汉旧地，或者我大宋各路，一则可以体现我大宋皇恩浩荡，争取契丹民心；二来，也充实大宋丁口，一举两得。” 党进抚掌笑道：“曹枢密所言极是，就算以后我们再要攻取西京道，这些牧民只需要将在宋国的安逸日子一说，契丹各部纷纷倒戈，那仗还有什么打头。” 刘宇一听，曹彬补充的内容果然中正平和。突然想到兵法中的一句话：“用兵之道，奇正相合；奇兵可偶尔用之，正才是取胜根本。” 于是当下心里，对曹彬是极为佩服。 却听得曹彬继续说道：“而今大宋与契丹的主力，都在析津府，这契丹南院大王耶律斜轸，放着自己西京大同府都不要，留下林牙勤德偏师驻守雁门，可见契丹举国对皇上那支主力军的重视。” “雁门关距离析津府约九百里，骑兵兼程向东，六七日之间可以到达，我军如果支援析津府，便可以助皇上一臂之力，多一人，我大宋便多一分胜算。” “一旦皇上右路军获胜，这西京道之地，甚至整个契丹，还不是由着我宋军予取予求。” 众将心中也明白，曹彬没有说出来的话是，一旦皇上所在的右路军失利，契丹军队反扑，不仅雄州霸州一线战局糜烂，更甚至的是契丹完全可以再次夺取雁门，攻入北汉。 如果真是那样，这次举国北伐，耗费的无数钱粮，便会付诸东流。 说到此处，曹彬仿佛心中有了决断。 开口道：“那本帅准备留下一只军队镇守雁门，同时负责招募契丹流民的任务。其余大军，随我一起，奔赴析津府。” “诺！”众人见曹彬语气严肃，齐齐起身，拱手回应。 “党进，刘宇何在？” 两员将领高声回答“末将在！” “，党进，今命你率领本部军，马步共计两万人，镇守雁门。” 党进心中已经猜到了这个安排，毕竟此次攻入契丹，自己军功太盛，不管是平衡之术也罢，还是防止同僚排挤也罢，自己留守雁门，这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党进不可能体会不出来。 这也算是曹彬对自己的保护。 当即郑重的拱手答道：“末将遵命！” 曹彬看着党进毫不犹豫的领命。自然也明白了党进心中所想。 “刘宇，你为党进副将，收拢和招募西京道契丹流民之事，就由你负责。” 刘宇拱手道：“谨遵将令！” “届时我会命驻守北汉的郭进一部，北上到雁门，协助你收拢流民。”紧接着，曹彬继续道：“李汉琼，邓川何在？” 李汉琼刚才烤火，一个大光头被火光映照得亮锃锃的，拱手道：“末将在！” 邓川第一次被曹彬点名，激动万分，也大声答道：“末将邓川在！” 曹彬说道：“命你作为左路军骑兵统领，邓川为先锋，兼程直奔析津府。不可有误！” 李汉琼一听这个安排，显然是让自己带新人，但是邓川这小伙子不错，当即笑呵呵拱手：“末将领命！”说罢，一把抓住邓川的肩膀，将他拖出了军帐。 当天巳时，曹彬下令各部埋锅造饭，三刻钟后，行军鼓响，党进和刘宇在雁门关口，与曹彬，李汉琼统领的大军作别。 旌旗所指，全军向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