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一念为他
五音还未画全,距离行动的时辰已然不远,他们还需先做些准备工作,他说初入此地,不知部落边防,而她则是被部落视作灾星,贸然闯入被他们发现,只怕会招致无尽麻烦。 他倒是不惧怕这些,毕竟他自十年前那场灾劫起,他便早已开始习惯有今日没明朝的日子。 但他不忍她步自己的后尘,这样的苦,他不忍她受。 他的怜惜她自是清楚,因此她也绝不容许自己带累他。 “时辰将至,我们先做准备,这五音待我们行动结束之后,再画不迟。” 他点头,站起身来,随即向她伸手,她抬手,却因蹲久腿部发麻,一下竟无法起身,她原本欲将手放置在她掌心,却不慎打滑,扯过他的衣袖。 相似的画面,令他忆起他们初见时,她也是这把莽撞,将他的衣袖扯破不说,她自己还摔了个大马趴。 这一场景,她也是记忆犹新。 难道,今次是要过往重演? 在她即将与大地来个亲密接触时,他倏尔伸手,托住她的小臂。 她抬眸,目光所及之处,皆覆于他满目柔情之下。 她骤然有些发慌。 她这一慌,并非是因为自己在他面前出糗,而是,她发现,一向独立的她,就连猎捕野兽也仅凭一双手便足矣的她,此刻,竟然想有一个依靠。 她想自己这双满覆鲜血的手,也能被人温柔的牵起,最好那人还同时对她道一声:“莫怕,你的周全,由我守护。” 那个人,是他,初宴。 衣一晃脑袋,将这不符合她刚强个性的想法,从脑海中甩飞开去。 她将手滑过他的手掌,并没有去握他的手,还是将双手撑在膝上,自己起身。 初宴依旧保持着搀扶她的手势,他微微弯腰,直到她完全起身,他才将手放下。 她被他这一细微动作动容。 无论她是否坚持自强,他都在这里,即使明知她或许不需要依靠,但他依旧在这里,守候。 “我……手上有油,就不沾你的手了。” 她在感情上从不是个心思细腻之人,尤其是对于初相识之人,更是不会这般细心体会对方的感受。 但对他不同,他给她的感觉,似是已入相思,她不想自己无意间引他失落,因此在起身后,她还特地搓了搓手,给出一个令人能接受的解释。 他的心思已不似最初那般脆弱,对于她的淡漠,他早已习惯,她的这番解释,令他甚至忽觉有受宠若惊之感。 “不妨事。” 他见她搓完手后,就将双手背在身后,他按捺住想要去牵她的手冲动,也将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握空拳,不紧不松地搁置于齐腹之处。 “族里人习惯在天空泛起鱼肚白前布防,也就是我在被饿醒的时候开始,向后推算大约两个时辰,现今应当快到了。我们稍快点儿,应当能赶上换岗。” 初宴点头,跟随在她身侧,二人步伐不疾不徐,不足半个时辰,便已至部落外围附近。 “奇怪,他们怎提前换岗了?注意隐蔽。” 她压低声音,牵起他的手,扯着他在暗处匿身。 “正值盛夏,夜不该如此漫长。” 她回想自她捕兽,到他烹饪兽肉,再到听他授业,一同画这五音图谱,虽未画完,但也耗时不少,没道理现在天空还未泛白。 初宴仰头望天,整片鸦青色苍穹上,那道极光是那般绚烂,能瞬间夺人视线,让人只聚焦到它的炫美。 这极光真的像极灵海上空那道,他不禁望得出神,但他瞳中却不无寂寥之色,而是极度专注。 他眉头微微凝起,定定地望着那道极光,由于他视力还未复原,他看不清极光的样子,但直觉告诉他,这就是灵海上空的那道极光。 初宴望了许久,终于俯下头,他环顾一记四周,蹑手蹑脚走到一棵树前,仔细观测叶上的露珠。 “可是发现了什么?” 衣自他愈发专注的目光中,也觉出他似是发现了什么异状。 “夏日夜短,一般在子时刚至,叶便会凝露,但现在子时应当还未到,这叶上露气不应如此浓重才是。” 他这一说,衣也仔细观测了临近树木,其叶沾露的情况,她跑开数里,跑回来向他汇报,称据她观察,远处树木的凝露情况,似比此处要少一些。 初宴在她跑远侦测时,已就地安置简易布防机关。 他虽暂失灵力,倒是让他那发明小机关的能力,在此时极致发挥。 “看来,此处临近水源,四处找找。” 她应声,她运用法术,很快便探得就近水源的大致方位及规模。 据她回禀,此处的水源占地可比拟汪洋,且就在此地附近。 “海……” 他轻吟一声,再度抬头望天,苍穹依旧泼墨,而那道极光依旧独自绚烂。 他从未在他乡见到过此等极光,莫非,他一直皆未离开过灵海? 他仔细回想先前发生之事,是墨客亲送自己入轮回,而墨客身处于灵海,灵海外围还有奇异的法阵,墨客一向秉公执法,他不该如此轻易被自己打动。 难道,墨客是在利用天时地利,自己被墨客传送入的并非是真的轮回世界,而是依旧在灵海? 他联想起,墨客提及,九幽冥府冥帝也匿身于灵海,而她则是在冥府内,甘愿自陨,才进入轮回之道,且是在殒没后不久便重新转世。 这一切的巧合,他先前竟未将这些串联起来,细想过。 倘若,做个假设,她为真的殒没,而是被外力传送到这个奇特的小世界中,且这个小世界与灵海有关联,那么幕后之人,便极有可能与那位冥帝脱不了干系。 冥帝没有理由暗算她,冥帝此举必定还有其他未知目的。 但有一个细节极其反常,灵海地带从无野兽出没,看来幕后人为将她以“衣”的身份困于此地,也是做足准备。 那个人,不仅是在针对她,更是十分了解她。 衣对族里人的牵绊,是她不愿离开此地的重要因素之一,若非是他找到了她,她只怕是要被这一因素捆绑这一生。 “衣,你在此地可结识过什么特别的人?” 衣摇摇头:“除你之外,别无他人。” 一念为他。 她毫不犹豫地道出这一句时,远处,一鬼祟之人,身着神祇朝服,匿身于一古树之后,闻言,其面部肌肉都不住打颤。 “好一句别无他人,既然你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他,那么我毁了他,便就是毁了你的全部。这,就是你辜负我的代价。” 他在心中默念毕,愤然扬手,却因惧被他发现行踪,又愤然将手轻轻垂落。 现下此地仅有他一人,援军未至前,他不敢贸然暴露行踪。